傍晚忙完活计,霜落蹲坐在石阶上苦恼地问云芝:“我是不是很干?”
云芝扒着她的衣裳瞅瞅:“有点。”
霜落莫名有一种危机感,要是锦云真和她抢男人,人家前凸后翘自己一点优势都没有。她烦躁地揉揉脑袋,不知道怎么办了。
云芝不愧是她的智囊团,馊主意一套一套的,她问:“阿吉摸过没有,他怎么说?”
摸?好端端的阿吉摸她胸口做甚?
霜落摇摇头,云芝也一脸愁容:“不应该啊!你两都住一块这么久了,看来他确实嫌弃你,摸都不愿意。”
“男人都喜欢锦云那样的吗?”
云芝觉得小丫头知道的太少了,以前瞧她年纪小每回看话本都自动略过,如今霜落也是有对食的人,是该了解的更多一些。思及此,云芝拍拍霜落肩膀:“等着我去一风堂淘点好东西,过几日拿来给你。”
霜落干了一天活晚上睡的早,魏倾回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快睡着了。魏倾收拾完熄灯躺下,等了一会也不见霜落主动去抱他。魏倾叫了她一声,霜落没应,他只能伸手把人捞到身边。
“睡了?”
霜落声音闷闷的:“没有,但是我困了。”
回答完霜落就要睡,不想魏倾忽然在他耳畔道:“你知道吗,皇帝住的福宁殿到处都是宝贝!古董,珠宝,玉器应有尽有。他还有个私人库房,里头满屋黄金玉石,几辈子都花不完。”
你要是聊这个那霜落就不困了。
霜落瞬间睡意全无,没办法,她就是爱钱,她倏地睁眼也来了精神,说:“你见过吗?有多少?”
“见过啊,不知有多少,反正数不过来。”
霜落就像恶狗见到肉包子,馋的流口水:“那你和皇帝搞好关系,让他送你一点,也送我一点。”
“想要吗?”
霜落点头。
魏倾笑:“不难,当娘娘,这些便都是囊中之物。”
霜落再傻,也听出来这人在暗示什么。她笑容蓦然僵住,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翻出一床锦被扔到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熄灯爬上床裹紧她的被子,说话恶狠狠地:“我瞧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想过明明白白和我说,休要害我!再说这种话,我就搬回浣衣局去。”
开头就受挫,魏倾的“捕兔子计划”今夜只能暂停。都已经和他分被子睡了,魏倾只得说:“开玩笑的。”
霜落背过身子不理他,躺了一会又转过身问:“阿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你喜欢大的?”
魏倾没反应过来:“什么大的?”
“就……”接下去的话霜落问不出来,她哼一声躺下睡了。
这一夜霜落睡的尤其沉,兴许睡前被魏倾影响了,她竟然做梦自己真的进了皇帝的私人库房,那里遍地黄金,她拖着一个大麻袋装的满满当当,扛在肩上差点压弯了腰。
扛着一麻袋黄金快出门时,皇帝来了,梦里她看不清皇帝的脸,只知他身姿高大挺拔。皇帝拦住她,说:你当我的女人吧。
霜落摇头的同时又拿了几块黄金塞兜里,她说:抱歉哈,我只是金子的搬运工。
醒来时天微微亮,魏倾正杵着脑袋似笑非笑望着她:“做梦了?”
霜落擦擦哈喇子,点点头。
“做了什么梦?一夜都在喊金子,金子,快到麻袋里来。”
霜落想想那个荒唐的梦,又想起昨晚魏倾莫名其妙的话。呜呜呜……都是他害的。
第三十二章 这书不是我的
此时天色尚早, 晨光熹微,倒也不着急出门。
霜落坐起来,可怜巴巴看着魏倾。屋里没有掌灯, 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色, 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即便这样,魏倾还是看到小丫头眼角晶莹的泪。
魏倾慌了, 把人揽到怀里:“怎么哭了?”
霜落是被吓的。她趴在魏倾怀里呜呜哭出声, 边哭边挥舞着胳膊打他:“大坏蛋……大坏蛋,我对你这么好, 你怎么能把我拿去换前程……呜呜呜呜……”
“我不去……呜呜呜……我讨厌皇帝, 才不去……”
魏倾心里又疼了,他总骂这丫头蠢, 怎么自己也做蠢事。魏倾拍拍霜落的背, 跟哄小孩一样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我才舍不得把你送给别人, 骗你的。”
“我错了, 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霜落从他胸口起来, 抹抹眼泪,身子一抽一抽的。魏倾帮她擦泪痕,不曾想霜落抓住他的手, 一口咬在魏倾的胳膊上。
“啊——”
这一口力道很大,小姑娘是冲着报仇去的。霜落好像化身豺狼, 饥饿地撕咬一块美味, 直到嘴里漫起血的味道她都没停下。魏倾也是能忍, 就刚开始叫了一声,后面咬紧牙关任她胡作非为。
不知咬了多久,霜落觉得牙齿麻了酸了, 她正打算松开,又听魏倾颤抖着声音说:“我跟你说件事,我真是皇……啊……”
霜落牙齿朝左侧偏移,换了块地方咬的更重了!第二次同样咬了许久,霜落估摸着两块地方伤口应该差不多深了才停下。
她擦擦嘴,气鼓鼓的:“不许再提那个人!你虽然在御前有人罩着,但我可不怕你,你再惹我不高兴再吓唬我,我还这么报复你。”
魏倾胳膊麻了,伤口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疼,现在就好像是一块死的肉,毫无知觉。这丫头对皇帝的身份如此排斥是他没想到的,此事只能从长计议。
魏倾见她脸上泪痕未干,抬手帮忙擦了擦,“听你的,都听你的,不哭了好不好?”
霜落解了气浑身舒坦了,她见魏倾额角全是汗,又忍不住关心道:“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掀开雪白的里衣,魏倾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显露无疑,两个见血的牙印耀武扬威般提醒着霜落这是谁的杰作。霜落心虚,还有点心疼,低头凑近小口小口地帮她呼呼,说:“我吹吹就不疼了。”
“呼——呼——”她吹了几口又怪魏倾,“你这人真是的,疼就喊出来!你喊出来我就停了。”
魏倾气笑了:“我怕喊出来你咬的更厉害。”
“哦——”霜落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所以你是在怪我吗?那我也给你咬一口好了!”说罢,霜落将小臂伸至魏倾嘴边。
小姑娘的胳膊很白,像水洗净后嫩嫩的笋,熹微的晨光下透着莹莹的光。魏倾眉毛一挑,不怀好意道:“真给我咬一口?这么大方——”
霜落点点头,她其实也觉得刚才咬的有点重,只咬一口就好了。霜落闭着眼睛蹙眉,做好迎接疼痛的准备。她等了许久,料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忽然一个轻柔的东西印上她的小臂。
很轻,带着点痒。
霜落睁眼,只见魏倾低头吻在她的胳膊上,末了帮她拉好衣裳袖子,说:“咬好了!”
云芝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她少时读过点书字还算认得全,每回从一风堂回来都能淘到一堆好东西。这不,昨儿个路过一风堂,她在里头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今日就拎着一个小包袱来找霜落了。
下堂的这处屋子本来有三个人住,后来霜落搬去十三所,朵兰去瞭春宫伺候就只剩云芝一个人。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余晖透过窗牖将屋内染上一层淡淡的金。看着硬邦邦床上一堆书籍,霜落感到头疼。
“我不识字。”霜落说,“这么多话本你给我看我也看不懂。”
云芝拉着她坐下,随意翻开一本,说:“你不识字,画总能看懂吧。这是我找一风堂老板借的,你看完还我可别弄坏了。”
云芝随意翻阅几页,霜落便看到一个个小人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好像动起来了。她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一时有点好奇,就问:“书里的小人为什么都不穿衣服?他们不冷吗?”
这个问题云芝不知怎么解答,便说:“你拿回去自己看,看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霜落丫头,你也不小了,虽然找了个太监但太监也是男人,你该知道这些东西。不管将来出不出宫,都能用上。”
“对了,这东西别被发现,只能你自己看。”
霜落懵懂地点点头,等回到十三所就将这些书藏到高高的架子上。那儿有一只红木箱子,霜落用它遮挡这样就没人会发现那些书籍了。
近来魏倾越来越忙,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毕子福将厚厚的卷宗呈到福宁殿时,魏倾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他眼底熬出淡淡的乌青,精神却很好。
魏倾一边翻阅卷宗,一边听毕子福道:“安华堂共有赤石散中间物三斗,白银万两,四十八个太监中不知怎的竟有三个僧伽罗人。属下在查案时发现,赤石散乃是从僧伽罗传入中原的药物,因此猜测这三个僧伽罗人或许是炼药的关键。”
事情与魏倾料想的差不多,他问:“原料查到了吗?朱砂,石英,鬼地龙之类的东西?”
毕子福摇头,“安华堂人多眼杂,探子混在里头查了好几日确实没发现炼药的原料。”
那存放原料肯定在另外的地方,魏倾当即下旨:“查封安华堂,涉事所有人投入诏狱严刑拷问,问不出东西你也不必来见朕了。”
毕子福自然对魏倾言听计从,不过他有别的考虑:“陛下,僧伽罗与西南地区交往甚密,此事若与云阳侯有干系的话,徐徽凡还在京城,大肆查封安华堂只怕打草惊蛇。”
毕子福能想到的魏倾自然也能想到,不过魏倾不在乎,他本来就想除掉徐家,现在徐徽凡入京找死更方便他做事。“有徐徽凡在京城做人质,云阳侯就算知道朕在查赤石散的事又怎样?再说,原料存放的地点不是没找到吗?查封安华堂朕不信他们不慌,不出几日肯定转移地点,守株待兔即可。”
这才是魏倾做事的风格,不留余地的同时又暗藏险招。毕子福跟在魏倾身边多年,很少见陛下失手过。于是毕子福对着魏倾天花乱坠地拍完一通马屁,麻利做事去了。
这日又是阴雨绵绵,夜里细密的小雨汇成水流自房檐落下,霜落抱着黑贵妃趴在窗前等魏倾回来。她只知道魏倾近日很忙,却不知他在忙什么。御前的差事她不懂,每回魏倾也不过多透露。
黑贵妃每到雨天就变得特别亢奋,总想出去玩水。霜落不让,将它抱在怀里哄着黑贵妃还是不高兴,呜呜叫着。
霜落看着滴滴答答的雨水,也跟着黑贵妃一起呜呜叫,她想魏倾了。看到床边的油纸伞,霜落便对黑贵妃说:“你在家里,我出去接他好不好?”
说做就做,霜落将门窗关好,拿上油纸伞就出门了。行至十三所与长庆门的交界处霜落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进不去福宁殿。她有点失落,打算在魏倾回十三所的必经之路上碰碰运气。
此处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楼台宇榭,假山花池皆隐没在夜色中。等了一会雨便停了,四周漫起一股雾,远远的,霜落瞧见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那人身姿挺拔,步子气宇轩昂十分有气势。霜落望一眼,再望一眼,然后便朝他飞奔过去。地上湿哒哒的,有大小不一的水坑。霜落一脚踩下去溅起泥水也不在意,她跑过去,边跑边喊:“阿吉吉——”
魏倾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夜色太深,路又滑,魏倾见她跑着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加快步子朝她走去,边走边叮嘱:“跑慢一点。”
霜落慢不下来,她撞进魏倾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好几天没见你了,你怎么这么忙……”
魏倾确实忙,自从徐徽凡入京后事情就更多了。魏倾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说:“走吧,回去了。”
霜落点点头,忽然发现她的耳坠不见了,肯定是方才跑的太急掉假山那边了。那对耳坠她最喜欢,魏倾安慰说:“别找了,送你别的。”
霜落摇头,“肯定在假山那头,我去找找你先回去。”
无法,魏倾只能陪她一起去。两人沿着小径往回找,魏倾打着灯笼,霜落弯腰仔细查找,没一会果然找到了。霜落高兴地跳起来:“你看,我就说……”
然后,他们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是从假山后头传来的,悉悉簌簌似乎是衣裳的布料在摩擦,没一会又是粗重的喘息声,辨不出是男是女,持续不停……
霜落有点害怕,她紧紧揽着魏倾,悄声说:“那边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魏倾身子紧绷,他刚开始以为是刺客,下意识地把霜落往身后带。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声音乍起,一个女人断断续续喊道:“好哥哥……”
魏倾步子顿住,瞬间怒气横生!这帮奴才真是胆大包天,无视宫规祸乱宫闱,明日非得把人找出来砍脑袋不可。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微妙中又透着尴尬,魏倾不知道怎么和霜落解释,拉上她快步往回走。
霜落不明所以,一路上喋喋不休:“是个女人受伤了吗?我听她的声音好像很难受……”
魏倾把人揽在胸前,捂着霜落的耳朵,边走边说:“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知道了吗?”
“哦——”霜落乖乖听话,“好吧。”
路上没再下雨,进屋关门二人皆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屋里乱糟糟的,好像遭贼洗劫一样,而罪魁祸首不是小偷,正是到处横冲直撞的黑贵妃。
黑贵妃一到雨天就兴奋,被关在屋里无聊就会到处蹦跳打碎东西。好在十三所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衣裳,被褥之类的。霜落将黑贵妃捉住抱在怀里,哄着:“煤球,乖——”
她边哄边收拾乱糟糟的屋子,魏倾也来帮忙。忽然,霜落的目光落在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上。封面上一个字也没写,霜落觉得有点眼熟……
魏倾也奇怪,他很少在十三所看书,从没有往这里带过书籍,魏倾肯定这书不是他的,那只能是霜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