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坐以待毙,趁还没被人发现前,杀了公主,然后立刻和牧大哥下山。
假借不了她人之手,那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
天渐渐暗下来,烛火时不时的跳动两下,颜玉栀捧着酥油饼吃的有滋有味,似乎丝毫没被白日的事情吓到。
等她吃完,牧危才绞了帕子挨个给她擦手,温热的帕子逐个擦过纤细白嫩的指头,他低着头显得格外认真。
一股痒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她瑟缩了一下,对面的人柔着声道:“别动。”
那模样还真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耐心又缱绻。
擦完她的手,又侧身重新绞了帕子,开始擦她嘴角。这次颜玉栀能清楚的看见他整张脸,以及那双揉碎了烛光的黑瞳。
她突然往后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牧危担心她掉下凳子,连忙扶住她细腰。她像炸毛的猫,直接弹跳起来,反而将牧危带得往前趔趄了半步。
“公主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我都有身为钥匙的自觉,你反倒是失了分寸般,又想玩什么把戏?
难道是察觉到她最近不怎么听话,老是和他对着干,想用美男计诱她死心塌地?
太阴险了!
“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牧危收了帕子道:“月影说公主睡了一晌午,现在睡得着吗?”
睡不着也要睡啊,难不成和你大眼瞪小眼?
“公主不担心?”
颜玉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担心的,没做过的事还按头承认不成?”她顿了一秒,又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有没有做过?”
“我信公主也信月影。”公主就算当着他面杀人,他也不会去管,甚至会替她杀。
门被扣响,颜玉栀越过他看向门外,“进来。”
月影抱着铺盖进来,无比熟练的往窗户下走,她赶忙拦住他,疑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帮主子铺床啊。”
她瞪圆眼,侧头看一旁淡笑的牧危,“你要睡我屋子?”
“杀萧兰儿的人明显冲着公主来的,我不放心。”
“你可以继续睡屋顶啊!”
“深秋,屋顶冷。”
“男女授受不清!”
“你不是喊我牧姐姐吗?”
她发现他脸皮越发的厚了,干脆接着伸手将月影往外推,才推了两下,人就被牧危一把扣住。
“月影接着铺。”
颜玉栀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又踢又挠,叫道:“月影,你要是敢铺就给本公主等着。”
月影嘀咕道:“睡这的是主子,你让他等着就好了。”
颜玉栀:“......”这是出息了。
月影铺完床要走,牧危突然道:“将床头的那件红色斗篷拿走。”
颜玉栀急了,恼道:“那是牛婶子给我缝的,你拿走干嘛?”
“随意收别人东西不好,今日我不是给你买件新的吗?你这件就还给她。”
“收你的东西就好了?”
“我不一样。”
她气呼呼的瞪了牧危一眼,“哪不一样?”
她本就肤光如雪,一双眼仁乌黑,这样一瞪人,眼睛溜圆,显得越发娇憨可爱。
牧危喉头微紧,只觉得掌下人温热带着甜香,手指尖都有些酥麻,他突然触电似的松开手,离得她远远的。
颜玉栀险些没站稳,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而他根本不与她对视,只留个后脑勺给她。
半晌似乎觉察到她还在看,伸手直接将烛火熄灭,整个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她啧了声,兀自上了床。
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人管他们住不住一起了。
烛火熄灭,颜玉栀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是烙大饼,折腾许久,牧危终于开口了。
“公主,怎么了?”
她没好气道:“多一个人睡不着。”
半晌他轻声道:“....又不是第一次睡。”
她眼珠一转,软着嗓音道:“牧哥哥,你把床铺挪到我这边来吧?”
空气静默了一瞬,原以为他不会理自己,黑暗里响起细细索索的声音,紧接朝她走来,然后又是铺床的声响。
俩人静静地并排躺着,一个床下,一个床上,近到呼吸可闻,近到丢个枕头下去就能砸到床下的人。
颜玉栀似乎找到了乐趣,时不时不小心掉个枕头,再掉个团扇,还坏心眼的专往他脸上掉。
折腾了半晌,床下的人一点动静也无,她顿感无趣,翻了个身朝着里侧酣然入睡。
黑暗里牧危无声浅笑,甚至抱着枕头狠狠的吸了一口,还坏心眼的想公主也掉下来就好了。
咔嚓!
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浅睡的牧危被惊醒,他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
他将呼吸压得很轻很轻,轻到几不可闻,瓦片被揭开,一条极细的断魂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丝线像是有生命般急射而来,若是被它碰上定然削成两截。牧危眼疾手快一把将床上的人搂到地下,同时抽出软剑将那丝线缠绕几圈,用力一拽。
屋顶的瓦片啪嗒,啪嗒落下,砸了满床。颜玉栀被突如起来的动静吓醒,爬起来时就见屋顶露出一轮满月,而牧危正蹲在她床上。
这难道就是报应,她只不过砸了个枕头,这屋顶就直接砸个窟窿下瓦片了。
丝线被软剑绞成一节一节的,牧危见她醒了,连忙收回软剑跳下来扶着她:“公主,你没事吧?”
颜玉栀指着上面的窟窿道:“这?”
“方才有刺客。”
她惊讶的瞪大眼,“刺客?”
“公主待在这,我出去看看。”
颜玉栀一把抱住他腰,“不行,万一刺客又回来了怎么办?”通常这种都是调虎离山,跑了就跑了,她命要紧。
“公主说的对。”什么都没公主重要。
“把你的铺盖移到那边,我们一起去睡。”
牧危将方才的话还给她:“公主男女授受不清。”
颜玉栀伸手就去拉地上的铺盖,恼道:“我不管,反正你要贴身保护我。”管他清不清,小命最亲。
铺盖重新铺好,颜玉栀已经躺了下去,牧危僵坐着一旁,迟疑道:“公主.....”
她一把将他扯下来,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又不是第一次。”
这下俩人肩挨着肩,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牧危勾唇浅笑。
这可是公主自己要睡一起的......
他心如鹿撞,然后发现公主睡着了!
睡着了!
牧危叹了口气,侧头去看她,突然瞥到落满瓦片的床榻上有一丝金属亮光一闪而过.......
第53章 53
寨子里到处都弥漫这一股紧张又悲伤的情绪, 这一整日颜玉栀走哪牧危就跟到哪。
给她端水拧帕子,茶水都是亲自烧好送来,三餐怕人下毒, 硬要自己亲自下厨。
偏生还要拉上她, 美其名曰,贴身保护。
颜玉栀坐在门槛前择菜,时不时看系着围裙的牧危两眼。
“你到底行不行啊?锅都红了。”
杜子腾站在一旁指点:“锅红了可以先下油。”
月影拿起旁边的油壶摇了摇, “好像没有多少了。”
坐在灶前烧火的牛婶子不好意思道:“油贵, 就这一小壶油还是年前打的呢。”
“小栀,菜都被你捏烂了。”坐在颜玉栀对面的柳染轻声道。
颜玉栀白了她一眼, 这女人昨日才和自己针锋相对,今日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轻声细语的和自己说话。
她心胸开阔做得到, 颜玉栀可做不到, 是以柳染找她说话, 她不是翻白眼就是不理会。
这样一瞧, 公主气量可真小。
菜择好后, 柳染又用水过了一遍,主动起身端到牧危跟前。锅里已经开始冒烟,他直接将菜倒了进去, 锅里突然起火,下了众人一跳。
“快, 快倒水。”柳染喊了声,月影顿时手忙脚乱的找水,见到角落里的水桶,提着直接就往前冲。
“主子,让开。”
牛婶子刚要阻止, 一桶水结结实实的倒进了锅里。
哗!
火直接喷了出来,水花四溅,牧危倒是躲开了,月影脸和头发全被喷了,油水菜叶子挂了他满身。
灶房内死一般的寂静,接着是颜玉栀笑得快抽过去的声音。都说了,不会做饭就不要做嘛,非要勉强。
你瞧,月影头发丝都快保不住了。
同样被溅了半身的柳染和杜子腾神色都僵硬别扭。罪魁祸首牧危拿着锅铲闪到了颜玉栀身前,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颜玉栀摇手,月影扯着嗓子道:“你看她像有事的样子吗?就她笑得最大声。”
杜子腾道:“牧公子,还是让我来吧。”他用眼神示意颜玉栀快些将人拉下去。
牧危蹙眉,还想上前,颜玉栀伸手拉住他的手,“牧哥哥,你先出去洗洗吧,满身的油烟味。”再这么下去锅都要被炸了。
除了杜书呆和牛婶子,一众人都出了灶房跑去洗涑。
颜玉栀同牧危并排走着,前头的柳染却故意放慢步子,似乎是有话和他们说。
牧危立刻警觉的挡在她前面,柳染见状,神色很不好。
她语气淡淡,“你我相识多年,牧大哥何必这样。”
牧危不耐,“有话快说。”
颜玉栀站在他后头心里在嘀咕:这书果然够虐,男女主都快成仇人了,这还怎么在一起。
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怎么这俩人针锋相对的!
柳染越过她看了颜玉栀一眼,语带关怀的道:“听闻萧兰儿是在后山悬崖发现的,我们去那找找,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没兴趣,那地方估计被萧克翻了八百遍了,再说我对查案又没什么兴趣。”
“那我们去萧兰儿住处看看?”
“不去。”
颜玉栀根本不上她的套,柳染暗自焦急。
“那....”
颜玉栀恼了:“我和你关系很好吗?你要去自己去,不要跑到我这来叭叭,或者你可以带他去。”她顺手推了牧危一把,牧危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前一步,正怼上柳染的脸。
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他立马后退,肃着脸道:“我和她也不熟。”
柳染脸一下子白了,呵,他们不熟吗?
然而午时过后,柳染见一堆的人从后山过来,各个神色都有些激动。
她拉住一个过路的中年妇人问道:“大家这是去干嘛了?”
那妇人压着嗓子道:“方才我们一起去后山,杜书呆在草丛里发现一块玉牌,那上头还描了镂空的银边,刻了字迹,大伙儿也不识字,杜书呆说要拿去研究研究,等大当家采买丧葬品回来就交交过去。”
“大当家见多识广,肯定认得这玉牌的。”
柳染手指僵硬,浑身冰冷。
她怎么那么不小心,那玉牌是柳家私军调令,旁人虽很少看见,但总有人认得的,比如牧大哥,和那两个影卫。
现如今,实在不确定牧大哥会不会维护她。
荔川的天变幻莫测,清晨还是清空万里,接近午时天空飘满厚重黑沉的云,低低的似是要将屋顶压垮。
一阵风吹过,杜子腾屋子的窗户微有响动,他手上还拿着玉牌,侧头往那边瞧了一眼。
随即将手上东西放下,走过去想将窗户关上,他手刚挨到窗户边上,一股大力直接撞上脑门,整个人晕沉着向后倒去。
一个黑影闯进屋子,快速走到他方才坐着的桌子旁,伸手去拿那玉牌。
手刚碰到玉牌一颗石子就打了过来,那人一惊迅速后退,等回过神来时,房间的正门开了,外面涌入一群人,神色气愤有之,诧异有之。
“花影,怎么是你?”月影惊诧的叫了声。
花影手里还拿着那块描银的玉牌,冷着脸看向人群中的柳染,眼眸里闪过一丝弥漫和受伤。
柳染眼睛闪躲不看她。
花影随即又看向前面的牧危,主子对她失望了。
“主子。”
牧危不应她,而是逼问:“谁让你来的?”
她漆黑眼珠转了转,终究是沉默了。牧危冷笑,冲着萧克道:“大当家,你随意处置。”
萧克一身白,眼睛里全是血丝,扛起大刀不由分说就往花影身上招呼。
“今日就让你给我妹妹偿命。”
眼看着刀就要招呼到她头顶,颜玉栀突然喊道:“等一下,大当家的,这玉牌不是花影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萧克硬生生停下手,转头看向她。
“不是她的能是谁的?”
颜玉栀斩钉截铁的道:“这玉牌是柳染的。”她之前做梦变成小一号柳染的时候,曾在腰侧看到过这枚玉牌,当时瞧着特别,特意多看了两眼。
柳染脸色煞白,花影却喝道:“这就是我的。”她才刚说完,就被牧危一掌打飞出去,“跪着,闭嘴!”
花影吐出一口血,低垂着眉眼不敢再忤逆。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柳染身上,柳染硬着头皮狡辩,“小栀为何说这是我的?”
颜玉栀看着她的眼,笃定道:“这玉牌你从小就戴着,当年你救牧哥哥的时候就戴着。”她之前什么原因没戴就不清楚了。
柳染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小时候的事情公主不可能知道的。她目光移向牧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了保公主,牧大哥竟然毫不顾念他们之间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