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匕首拔了出来,顺便将尸体拖到灌木丛中放好,找来东西掩盖,做好这一切,才跑回住处。
——
颜玉栀在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有声响,她抬头,就看见床边上丢了个裹着石子的纸团。
四下看了看,好像是从屋顶丢下来的。
顺手将纸团拆开,里面只有八个字,好像是让她去什么地方,最后四个字她认识‘有事相告’,所以前面那四个字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来扫盲还得继续,有些字还是认不全。
就算知道什么地方,这种来路不明的信她也不会去的,更何况她不识字啊。
所以还是
算了,还是窝在家里屋子里睡觉吧。
这直接导致柳染左等右等都不见她人影,心下急躁之于,只能兵行险招。
颜玉栀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她开门见月影还靠着柱子上,不禁问道:“你主子还没回来?”
月影摇头:“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她笑:“我看是挑家禽挑花了眼吧。”
月影惊悚,他们主子什么时候天天柴米油盐了,公主有毒吧!
寨子里突然人声鼎沸躁动起来,有人拿着锣敲得叮当响,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其余正在忙乎的人三三两两开始朝着广场聚集,都在问出什么事情了。
那敲锣的人高喊道:“大当家的让所有人都去正厅。”
颜玉栀站在小木屋和月影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所有人都朝着正厅去,不多时林胖子带着几个兄弟往她这边来,表情凝重,看她是目光有些闪躲。
她见杜书呆也在里头,于是询问的看过去。
杜子腾欲言又止,最后道:“神女,跟我们去一趟正厅吧,您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
颜玉栀一脸莫名,这是与她有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52章 52
正厅里的门大氅着, 里头沉闷无声,只闻萧克悲痛大撼的哭声,往日英武随性的汉子此刻哭得鼻涕眼泪齐流, 让人看着忍不住心下悲戚。
颜玉栀跟着林胖子身后进来, 所有人见她过来,神色都有些异样,往日的敬重全无, 剩下的是探究与疑惑。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颜玉栀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她一直往前走, 萧克跪着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榻,上面躺着一个人,瞧着脸色蜡白, 胸口还有个血洞。
这?
能让萧克哭成这样只能是一人, 她环顾了一圈, 除去牧危, 花影, 和带出去的几个兄弟只有萧兰儿不在。
所以躺着的真是萧兰儿,那个嚣张跋扈,整日找她茬的萧兰儿?
颜玉栀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人这般看着她, 是怀疑她杀了萧兰儿?
她走到小榻旁边站定,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 萧克哭了许久看到她鞋尖才停下。
他侧头,牛眼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得原形毕露。他长得本就五大三粗有些凶悍,这样盯着人看,若是胆小或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定要被他看得腿软。
然而颜玉栀却丝毫不惧,倘然的与他对视。
他见她如此,半晌才收回目光,扶着小榻爬起来,从袖口摸出一物,递到她面前。
哑着声音质问:“神女,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那是一个香囊,面上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此刻上面沾了些血,牡丹竟像是活了般更加艳丽。
颜玉栀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然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一举动不用问,香囊定是她的无疑了。
“神女可知,兰儿被发现时,手里紧紧拽着这个香囊。”
她心脏修复了一半,这些日子一直待着寨子里,被人当神女好吃好喝的供着,已经许久没发过病,是以这个装药的香囊什么时候不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香囊里面装的是药,神女从不离身,可现在却在兰儿手里。”
颜玉栀神色不变,直接道:“所以萧大当家的现在是在怀疑我杀了你妹妹?”
杜子腾见这俩人气氛不对,连忙插话道:“大当家,神女体弱,根本不可能将人一刀毙命,更何况月影一直守着神女。”
月影站在她屋下可是寨子里的人都看着的,神女不曾出去过。
萧克横了杜子腾一眼,喝道:“闭嘴,是兄弟就闭嘴!”现在死的是他妹妹,他从小当眼珠子养大的妹妹,不管是谁,他一定要讨个公道。
杜子腾沉默的闭嘴,可又忍不住偷偷的注意着瘦弱的颜玉栀。
“现在不是我在怀疑你,所有人都在怀疑你,平日里闹归闹,我都说了会好好管教她的......”他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他现在有多难过。
可这些并不能让颜玉栀就此担下这个罪责,她打断他的话,道:“不是我,我可以指天发誓,如果是我那就不得好死,五马分尸。”
这个年代,鬼神一说很多人信奉,赌咒发誓许多人已经信了大半,可萧克不信,他道:“神女能拿出证据吗?”
颜玉栀嗤笑:“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这人就一定是我杀的?那你问问她有没有没杀人的证据。”她手一指,正好指向了外围的柳染。
柳染被吓了一跳,随后镇定心神,逻辑清晰的反驳,“我一直带着小幺儿在灶房忙,这点牛婶子也可以证明的。”
牛婶子点头,“是的,大当家,我当时肚子不舒服,就让柳姑娘帮忙看了灶火,小幺儿那时也在灶房。”
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颜玉栀也就随手一指,没想到踢到铁板了。
她讪讪道:“那其余人呢,都能证明自己没杀人吗?”
柳染吞吐了半晌,直接点明关键:“小栀,兰儿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你的香囊,最大的嫌疑是你,而且寨子里人都知道你们三天两头吵架,甚至还动手。”
“兰儿确实口不择言说过要杀了你,可能她去找你,你不小心错杀了她也是有的......”
颜玉栀蹙眉,柳染这话什么意思,她还没承认就先给她假设上了。只怕这会儿众人脑海里都开始构想她杀人的一幕吧。
“我也有月影作证,他武功高强在外面也听得到我在不在里面。”
月影点头,“我一直守在外头,神女确实没离开过。”
柳染又道:“月影本就是小栀的人,若他在外面只是想迷惑大家,让大家以为神女一直在屋子里呢?”
“闭嘴!”颜玉栀抬头看她,向来水润的眸子似是有刀,“你也是我一起的人,怎么不站在我这边,一直胡说八道,生怕大家不误会?”
柳染辩驳:“我没有。”
颜玉栀不再看她,偏头看向沉默地萧克,朗声道:“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我留在寨子里是想帮你们吃饱穿暖,并不是想来和萧兰儿争风吃醋的。”
“平日里我们是有些嫌隙,可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我生来尊贵,连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杀人我不会也不屑。若是萧大当家紧凭一只香囊就认定人是我杀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若是冤枉了我,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令妹岂不白死了?”
她这话说的坦荡平白,在场的人都觉得有道理,萧兰儿平日骄纵任性,什么都想与神女比,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连神女影卫都比不过。
她这样的山匪女子,神女根本不屑一顾,更遑论杀她能有什么好处,泄那么点愤惹来一堆麻烦。再退一步讲,若是神女真的想杀人,用不着她动手,眼里只有她的牧公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
眼看着萧克就要动摇,柳染又道:“可死人不会说谎的,小栀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解释你的香囊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兰儿手上。”
经历了这么多事,颜玉栀是确定,女主对她敌意不是一点点,是恨不得她死,在北翼王府也是,在难民山上也是,如今在这也是。
如今看来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估计就是柳染了,她说一句,柳染就拆一句,这是势要将她钉死在这。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拖她下水了。
正厅里人虽然多,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她的解释。
颜玉栀冷笑:“我的香囊为何会出现在她手上,这就要问你了,柳染?”
柳染心口怦怦直跳,“这关我什么事?”
“那日你同牧哥哥在灶房,我正好过去了,里头乌烟瘴气,我闻着难受就先走了,牧哥哥带我回去后就发现香囊不见了,我想应当是掉在灶房了,那日你正好在灶房。”
人群里时不时有人朝着柳染看,柳染急切的辩驳:“你胡说,香囊明明是前日你打萧兰儿....”冲出口后才暗道不好。
脑袋转得快的人先反应过来,看向她的目光都是不可思议。
颜玉栀轻笑:“你看,香囊果然被你捡到了,你不解释我也知道,你一直喜欢牧哥哥,萧兰儿也喜欢牧哥哥,牧哥哥却喜欢我,你杀了萧兰儿再陷害我,想一箭双雕,这样就没人和你争了,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分析得完美无缺,恶意引导,她也会!
萧克转头看向已然惊慌地柳染,步步紧逼过去,恨声道:“所以,真的是你杀了我妹妹?”比起柳染,萧克更相信神女所说的话。
他前进一步,柳染就后退一步,摇头道:“我没有,香囊我只看到了,并未捡,它为什么到了令妹手里我也不知道。小栀在胡说,牧哥哥他不喜欢她,没人会去嫉妒她,她胡说。”
人群里有人道:“神女没胡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牧公子喜欢神女。”
“是啊,要是牧公子不喜欢神女能拿出五千两银票?”
“大男人能天天学做饭?”
“能夜夜跑到神女屋顶守着?”
“眼珠子能跟着神女转?”
颜玉栀目瞪口呆,喂,够了,越说越离谱了,说得她都信了。
他拿银票是不想耽误时间,做饭是想搞副业,跑我屋顶天天盯着是怕我这‘钥匙’没了。
颜玉栀越想越心虚,觉得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了。
牧危有没有可能真的喜欢她?毕竟她娇俏可爱,美丽大方。
她抬眼就看到站在正厅门口的牧危,当下有些尴尬的转开头。他方才听到那句‘牧哥哥爱的是我’了吗?
牧危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就像隐秘许久的心思自己还不确定,突然被人戳破,拿出来一条一条的分析,最后板上钉钉——他就是喜欢公主。
可能还不只是喜欢!
有人顺着她目光往外看,看见牧危起先惊讶了一阵,接着就有人将他让了进来,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直接就问道:“牧公子,神女说你喜欢的是她,你说说是不是真的?”如是真的柳姑娘杀人的嫌疑就比较大了。
信口胡诌被当事人听见了,现下还要当面对峙,饶是颜玉栀脸皮再厚也有些薄红。
柳染紧张的喊了声:“牧大哥。”
牧危没有理会她,他手里还拿着一件轻羽正红色斗篷,看上去与杜子腾送的那件一样,可领口处的绒毛夹着些细细的金丝,乍一看很是惹眼。
他走近颜玉栀,将斗篷披在她身上,看着她眼睛微笑:“是真的,我只喜欢小栀。”
多日来的苦闷一扫而空,牧危此刻心情无比轻松,甚至还有些雀跃,他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眼睛。
颜玉栀有片刻呆愣,方才她心尖居然用力跳动了,随即嗤笑,怎么可能,他肯定是怕这把‘钥匙’没了,才如此说。
这定是权宜之计!
她转开眼,冲着众人道:“大家都听到了,所以究竟谁在胡说显而易见,她就是凶手。”
柳染没想到她是被牧危捶死的,眼中不甘转为愤恨。
“即便这样也不能说是我杀的,你们没有证据,仅仅凭她三两句话就认定是我,我不服。”
这时牛婶子说话了,“是啊,大当家,柳姑娘是个心善的,常常帮大家的忙,我瞧兰儿也挺喜欢她的,还是查清楚好。”
又有人说:“神女也很好啊,她教我们开荒种地,教我们吃饱穿暖。”
萧克面上悲戚,走到柳染面前怒目圆睁,咬牙道:“且都等着,若是让我查出是谁杀了我妹妹,就算是死我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这番对峙弄出了两个嫌疑人,哪个都不确定。人都死了,势必要停灵七日再下葬的,这七日之间,萧克动用了所有人在寨子里找线索。
所有人都叫到跟前询问,那日清晨到事发究竟干了什么?
柳染一个人枯坐在木屋里,花影来的时候门口还有两个中年汉子守着,她目光冷冽,在这两个人脸上圈巡了一遍道:“你们这是要干嘛?”
其中一个脸瘦颧骨高的汉子陪着小心道:“姑娘见谅,大当家的要求的,我们只能守着。”
花影嗤笑:“以我们的功夫,你们守得住吗?”
门口的俩人噎了一下,互相看一眼,低头奈奈不言。
花影走到屋子里,递了个纸包给她,“酥油饼。”
柳染摇头:“我不饿。”
她不由分说直接将饼塞到柳染手心,“身正不怕影斜,若是他们敢冤枉你,我定不会罢休。”
柳染拿着饼的手颤了颤,舌尖涌上一股苦味。
她抬手,问花影:“你买的?”
“主子买的。”其实是主子寻了好几处,特意买给公主的,她顺手买了些回来。
柳染苦笑,眼睛却有些酸涩——何必骗她。
她默默将饼吃了,心里却思绪万千,杀人这事她做得并不缜密,若是萧克当真一一盘问,迟早会查出她不对劲。
再等下去,只怕公主没死,她就先被这群人搞得狼狈至极,她良善了两辈子,很难想象被人当众拆穿杀人嫁祸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