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牧危根本没有看她,他惊讶的看着公主,内心很是疑惑。这玉牌是昨晚行刺时在公主榻上发现的,是谁的他自然认识,但公主不可能认识。
换一句话说,公主如何知道小时候的柳染曾救过他,这玉牌曾经挂在柳染身上?
一直以来他不曾细想,柳染曾说公主以前不是这个性子,据他所见公主确实不像以前的公主,他越想眸光越深,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颜玉栀瞪了他一眼,想甩开他的手,然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柳染过于震惊,一时之间竟然忘记狡辩。
萧克提着刀调转方向,步步紧逼,语气阴森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人群自动从柳染身边散开,看她的眼神从亲切到惊愕,纷纷开始议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啊,瞧着面善,菩萨心肠,没想到是个心黑的。”
“兰儿平日虽然骄纵,可也不能杀了她呀。”
“是啊,兰儿平日还挺喜欢她的,没想到.....”
人群中的小幺儿突然哭了起来,牛婶子吓了一跳,问道:“小幺儿,怎么了?”
小幺儿看了柳染一眼,害怕的往后缩,小声道:“那天在灶房我睡着了,醒来迷迷糊糊的看见她跑回来,裙角还有血。”
之后还以为自己做梦,现在才想起来。
到这个时候再怎么狡辩也是枉然,反而叫人看了笑话。
柳染白着脸道:“我也不想的。”接着快速后退,抱起小幺儿就往外冲。
人群中一阵惊呼,萧克迅速提刀追出去,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抄起手边的家伙也去围堵。
颜玉栀急了,也要跟出去,偏生牧危还拉着她的手。她恼道:“放开,小幺儿有危险。”小幺儿那么可爱,可不能出了事。
牧危倒是头一次见公主对别的人这么上心,心里涌上一股醋意,抱起她飞快地朝着柳染的方向追去。
小幺儿哭声越来越大,人群开始激愤,一步一步将柳染逼到后山的悬崖处,柳染看着熟悉的地方,内心怆然。
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
她退到悬崖边上,喝道:“都不要过来,谁再过来我就将小幺儿丢下去。”她扣住小幺儿的手都在发抖。
寨子里的人担心小幺儿的安危都不敢上前,萧克举着刀吼道:“无耻之尤,拿小孩做人质。”
柳染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如此不堪,她红着眼倔强的道:“你们都退后,让公主过来。”
“什么公主?我们这没有公主。”萧克不解。
“她是让我过去。”颜玉栀声音从后面响起,人群惊诧过后迅速让开一条道,她踱着步子走到离柳染五步远,牧危静静跟在她身后。
柳染笑容仓皇凄楚,这一刻反而平静下来,“公主,我究竟还是输你了,输得比上辈子还惨,我就想确认一下,公主也回来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是公主?”
颜玉栀心思百转,终于明白她为何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杀心,女主柳染是重生的,上辈子估计被原身坑惨了,这辈子想报仇结果遇到了她。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装傻,这里可没穿越一说,顶多觉得公主被鬼怪附身。
这可不是一个好结果。
柳染冷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比她聪明,只是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觉得这话应该送给你自己。”
“你!”算了,吵架她上辈子就没赢过,更遑论这辈子。
小幺儿还在哭,颜玉栀声音陡然变冷,“把小幺儿放下。”
“行啊,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颜玉栀道:“我为什么要换,你又不会杀他。”
柳染一惊,手又开始抖:“我会。”
“你不会。”
“我会!”她手微微收紧,却怎么也下不去死力。
小幺儿还是给孩子,她何时如此狠心!
颜玉栀轻笑,“你看,下不去手吧,所以还是把他放下吧。”像她这种菩萨性格,对过路难民尚且容忍,对小幺儿这个相处了一些时日的孩童不可能下得去手。
她发现柳染只对她能下得去手,对其余人,即便重生了也还保留着良善。
牧危缓缓抽出手中的剑指向柳染,冷着声道:“放下他!”
他这举动似乎激怒了柳染,她手遽然发力,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
“谁都可以想杀我,唯独你不可以,你可以不承认爱过我,但你还欠我一条命。”
牧危剑没放下,神情倘然,“你想杀公主我就会杀你,我欠你的还你便是。”
柳染笑,“拿什么还。”那是命。
牧危突然反手直接要捅自己,颜玉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到他怀里,他手一抖剑立马调转方向,又气又怒道:“公主,你干嘛?”差一点就伤到你了。
她心道:不愧是虐文,男女主拔刀相向就算了,男主还自己捅自己的,万一不小心把自己捅死了,那她不是跟着玩完了。
“没事捅自己干嘛?”颜玉栀伸手去夺他的剑,剑柄被握住,牧危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她。
只能无奈软声道:“公主,放手。”
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柳染眼眸越来越冷,大喊道:“够了,到现在还要逼我。”
颜玉栀:我怎么了就逼你了。
她张嘴去咬牧危的手,牧危岿然不动:“公主,别闹。”
“啊,牙疼。”
牧危立马松手,“磕到哪了?”
剑到手后,颜玉栀脸色立马冷下来,指向柳染,“他欠你的,我不欠,我这人向来吃不得亏,既然你几次想杀我,那我现在杀你没意见吧?”
软剑虽轻却很锋利,牧危不放心:“公主!”
颜玉栀微抬左手,示意他安静,此刻在她身上,牧危居然感觉到一股坚韧决绝的气势,当即闭口不言。
柳染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呵呵笑了两声,随即笑声放大,“你?公主病弱,动不动就吐血,能杀谁?”
噗!
她话毕,一把剑当胸穿过。
“你......”她实在没料到公主如此不讲武德。
颜玉栀握着剑得意一笑:“兵不厌诈!”让你小瞧我。
她扬着白玉般的下颚,妗娇的模样像是只傲娇的猫。
“无耻!”柳染将手上的小幺儿放下,忍着胸口的疼提剑就要刺,颜玉栀吓得立马松手,眼看着剑就要刺到她,牧危条件反射的一脚踢到柳染胸口。
突然而来的大力,将她直接踢着往后飞去,而她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这边的悬崖比颜玉栀先前掉下去的可陡多了,不光陡还秃,除了岩石还是岩石,从这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千钧一发之际,花影直接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柳姑娘,别松手。”
她小手臂被地上的石子挫出无数道血痕,整个五官都皱在一起,用尽全力想将吊在半空中的人拉上来。
围在山崖上的众人都被这变故下了一跳。
柳染胸口还在滴血,她眼眸直直的看向崖边的牧危,眼泪汹涌而出,哑着嗓音道:“牧大哥,我曾救你一命,也曾救花影一命,她尚且知道知恩图报,你呢?恩将仇报......”
牧危朝前走了一步。
她喝道:“不要过来!”
“可笑我一直认为是公主的错,是我错了,错得太离谱,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上辈子我怨你,这辈子我恨你.....”
“今日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遭受良心的谴责,我咒你你和公主........”
牧危瞳孔收缩:“你!”
颜玉栀突然挣开牧危的手,三两步跨到悬崖边,一脚踢在柳染面部。
柳染只来得急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接坠入了悬崖。
花影猝不及防手上一空。
“不——要!”
人影很快不见,悬崖上只留呼呼风声,崖顶的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主!”牧危又惊又骇,一把拉过她。
颜玉栀无辜的道:“她诅咒我,我怕!”
花影转头恨恨的看着她,怕你还冲过来照着面门就是一脚。然而公主根本没看她,继续做作的扑在主子怀里。
萧克大仇得报,心却没轻松多少,他挥手让其余人一起走。一时间,崖顶只剩下,牧危,颜玉栀,月影和花影。
向来冷着脸的花影此刻像落了魂般,整个人都有些颓败,她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牧危面沉如冰,“既然你如此惦念,就跪在此处好好悼念一番。”
“公主,走吧。”
花影规规矩矩的跪好,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崖底。等牧危和颜玉栀走后,月影才凑到她身边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她都利用你去偷玉牌,摆明着想让你当替罪羊。”
“我欠她一条命。”
月影恼道:“你是不是死脑筋,你先欠主子命在先,欠她的就不作数。”
“我欠她一条命!”花影依旧重复这句话。
月影无奈:“好好好,现在她死了,两清了。”是该罚,好好的罚,平日里清醒的一个人,怎么执拗起来这么难搞。柳染动公主那么多次,主子只是警告,却没真动手,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这次也是,主子设的这个局已经是在给柳染机会,若是她不来抢玉牌,主子也决计不会告发她,偏生花影还拎不清,没事就参上一脚。
颜玉栀跟在牧危身后,发现他比以往更沉默,走出后山,他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突然啊了一声,蹲在去捂着脚。
牧危立马回头,快步到她身边蹲下,伸手轻握住她脚踝,紧张的问:“公主,怎么了?”
“我,崴脚了。”
他懊恼道:“怪我走太快。”接着一把抱起她就往小木屋走,颜玉栀在他怀里晃动,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等到了屋子里,将她放在床上,轻声道:“公主等等,我去给你找药酒。”
颜玉栀乖乖的点头,漆黑的葡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捕捉某些情绪。
他开门出去,然后过了许久,门再次推开时,进来的却是牛婶子。
瞧着她惊讶的神色,牛婶子笑道:“牧公子说神女崴了脚,让我来看看。”她晃动手上的药酒。
“这可是牛家祖传的,揉揉管好。”
颜玉栀问道:“他人呢?”
牛婶子摇头:“不知道,牧公子只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我脚没事,就是瞧着他不开心,逗他玩呢。”
牛婶子笑了一下,脸上全是怀念的神色,“还是年轻好,你们呀.....我瞧着牧公子真的很在意神女,神女可要抓紧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颜玉栀一愣,随即反驳道:“牛婶子你胡说什么?他不喜欢我的。”她很清醒,男色就是个陷阱,陷阱去就是等死。
“神女.....”
她一笑,犹如芙蕖花开,清艳动人,牛婶子呆了一瞬。
“哎呀,我困的紧呢,牛婶子,我睡会儿。”说完将被子一裹,只露出个发顶在外面。
牛婶子无奈叹气,年轻人春光正好,脾气也拧,不走些弯路,那也不是年轻人了。
门被轻声带上,颜玉栀立马露出头来,扒着被子叹气。
小鹦鹉啾啾的笑:宿主,你也有叹气的时候。
颜玉栀:鸟,你女主角虐死了,你不伤心吗?
小鹦鹉:这本来就是虐文,越虐越好啊。
颜玉栀:没了女主角,剧情怎么办?
小鹦鹉:要不你顶上?
颜玉栀连忙摇头,她又不傻,这是虐文,顶女主角的名,虐的岂不是她。
第54章 54
一直等到傍晚, 天边厚重的黑云遮盖了天幕,牧危也没有出现。
颜玉栀坐在烛火下,百无聊赖的拨着火星, 心里啧了一声, 这是开虐了,牧危此刻应该正伤心吧。
灯芯突然跳了一下,发出‘啪’的脆响, 她吓了一跳, 往后躲了一瞬。
据说徒手快速捏灭蜡烛,手不会烫。
她玩心顿起, 来回试探了好几次,然后用力捏了一下灯芯,好像真不怎么烫。
蜡烛灭了又点燃, 点燃又被掐灭, 她来回玩了好几次, 最后一不留神把手给烫了。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将指尖含进嘴里, 朝着漆黑的屋外看。
外头静悄悄的,间或夹杂着几声虫鸣。
她影子投在墙面上,晃晃荡荡的。实在无聊的紧又开始观察自己的影子, 看了半晌眼皮撑不住干脆灭了蜡烛往床上躺。
原本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突然听到轻微的瓦片响, 她立马爬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站在小木屋下面一点,一跳一跳的往屋顶瞧。
屋顶也是黑洞洞的,干脆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两三个石子, 往屋顶丢,然而一点声响也无。
这是被人接住了?
她又丢,两颗,三颗,四颗......
屋顶上的人无奈道:“公主,你不累吗?”
“你下来。”
顿了片刻,一阵风拂过,人已经直接落在了她面前。
“公主,你脚?”
颜玉栀不理会他,扬着下巴道:“把手伸出来。”
他依言伸出手,然后一颗小小的圆圆的东西放到他手心。
“什么?”
“杜书呆给我做的姜糖。”
他捻着糖衣的手微僵,“他午后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