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牧危似乎谁也不认识,疯癫得犹如他口中的恶鬼。
荔川王才刚冲上来就被刺了一剑,娄岚脸色一变,飞身上前将他带离危险区域。
他还要上前,娄岚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眼带薄凉的道:“义父,你瞧他就是个疯子,现在过去肯定会被刺的。”
颜玉栀喝道:“月影,花影,快拦住你们主子,他中毒了。”
牧危动手时,月影和花影就觉得自家主子有些不对劲,可主子没发话谁也不敢动,如今公主这么一说,二人再也没有顾忌,立马上前去拦。
平日的牧危功夫已是了得,如今发了疯,二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他们束手束脚,牧危毫无顾忌。
不稍片刻月影就被打得口吐鲜血,直接滚到了颜玉栀脚边,花影更是被砍伤了一条胳膊,撞碎了一整张八仙桌。
眼看着他越来越疯,娄岚笑得越发诡异。
“来人啊,阿危疯了,将他按住!”
荔川王府的侍卫朝着正厅涌过来,宾客被疏散出去,陶管家将人一个个请出王府。
侍卫全都严阵以待,颜玉栀暗自心急。
牧危身上的香味就是岚阁中的花香,系统鹦鹉说过,那花下的黑石头研成粉末,长期食用会使人焦虑、易怒、乏力,严重者甚至会有精神错乱。
她之前在荔川王的茶水里也闻到这个味道。
荔川王疯了这么多年一定是这花的原因,而牧危也中了这个毒。
这毒是谁下的,不言而喻。
颜玉栀恨恨的盯着嘴角含笑的娄岚,真是小看他了,居然把所有的人都算计在内。
牧危身份本就尴尬,如今这么一闹,就算回了旬阳,只怕也会被人诟病。
现在必须阻止他继续发疯!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颜玉栀突然冲了过去。
“公主!”
一把明晃晃的剑刺了过来,在所有人都紧张时,那把剑堪堪停在她发丝前。
杀红眼的牧危疑惑的盯着她,眼睛里全是挣扎。
颜玉栀捏着他尖柄一点一点的推远,用她惯常娇蛮的语气道:“牧哥哥,把剑放下,我害怕!”
牧危歪了歪头,额角有冷汗流下。
娄岚嗤笑:给牧危用的乌石粉量是寻常人的两倍,这么多日子下来,别说是公主,就是神仙也没办法让他清醒。
哐当!
牧危手一松,软剑掉在了地上。
他软着嗓音道:“好.....”
娄岚不可思议,回头看向身后的灵茹,灵茹冲他摇头。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牧危怎么认得公主,还会听她的话?
就在众人惊诧中,颜玉栀慢慢靠近他,伸手揽着他腰身,轻声道:“牧哥哥,还没送入洞房呢,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待这里了。”
牧危手有些抖,眼中挣扎不定。
颜玉栀心一横,干脆踮起脚,当着所有人面亲在了他唇边,接着贴面覆到他耳边,“牧哥哥,再不洞、房我就反悔了。”
第62章 62
若是平常花影又该骂她不要脸了, 这般明晃晃的勾,引人,然而此刻谁也没有说话, 皆是紧张的看着杀伤力强的牧危。
公主若是能用这种办法稳住他是再好不过了。
颜玉栀与牧危错开些, 手依旧抓着他腰侧两边,眼睛看进他眼里。
原本癫狂的眼睛逐渐聚焦,清明, 里面有了她的影子。
他伸手抚了一下她鬓角的珠花, 哑着声道:“好,我们入洞房。”
原本一切都挺好, 只要现在安抚住牧危,再想办法解毒。
然而罪魁祸首不愿意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一旁的娄岚眉眼微蹙,出声道:“公主, 阿危这模样你还是不要逞能, 让我们制住他, 找大夫来看看。”
颜玉栀一个眼刀子过去, 他依旧面上带着轻薄的笑。
牧危没看娄岚, 而是将颜玉栀带到重新站起来的月影身旁,嘱咐道:“月影,看好公主。”
颜玉栀心口一紧, 急道:“你要干嘛?”
月影将她与牧危隔开,轻声道:“公主, 主子现在已经清醒。”
“他方才就是动手才发疯的,你能保证他之后不发疯吗?”
月影低头不语,可主子说看好公主,就是看好公主。
牧危将公主安置妥当后,走到正厅中央, 脚尖轻轻一勾,软剑到了他手上,指着娄岚道:“今日之局是你设计好的,你给我下了什么,才导致我发疯的?”
荔川王不敢置信,侧头看向旁边向来孝顺的养子,质问道:“你给危儿下了毒?”
牧危冷笑:“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都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种,娄青崖,今日瞧我这模样,你还想不到自己时好,时坏了十几年的疯病,是谁干的吗?”
娄岚脸色很难看,握着茘川王衣袖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神四下转动,却怎么也不敢看他。
茘川王心神受到极大冲击,偏过头,眼神有些直愣愣的,仿佛都不会转了。
“阿岚,他说的是真的?”
娄岚这才勉力看向他,“义父信他不信我!”他一双眼里印着茘川王苍老的脸。
茘川王惨然一笑,“你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阿岚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安撒谎的时候左眉总喜欢上抬。”
娄岚微愣,这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怪不得义父小时候总能知道他在撒谎,为此还受了好多罚。
“义父……”
啪!
茘川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畜生,你为何要害危儿,他是你霜姑姑的儿子,也是你兄长!”
他的一巴掌委实打得有些凶,娄岚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兄长!呵呵,可笑,我是狼窝里捡的,哪来的兄长?就如义父所说,我就是个小畜生。”娄岚明明没中毒,神情却也癫狂。
茘川王气得浑身颤抖,“你,你……”
娄岚嗤笑:“你,想说什么?又想说我不堪教化吗?这么多年你教了什么?除了疯就是想着你的阿霜,危儿,你知不知道当年府里的人背地里怎么说我的?”
“不过不重要了,那些人都被我杀了?”府里的多嘴多舌的老人一个一个的少,剩下的人再也不敢顶撞他,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茘川王已经你字都说不出来了,指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娄岚咬牙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有样学样,义父当年不也杀了老茘川王和王妃吗?”
茘川王后退两步,眼神里全是失望:“阿岚,你怎么会成这样?危儿他们有什么错,你要对他们下手?”
“不,错的是义父,义父既然将我从狼堆里捡来了,就该全心全意的照料,不该让我永远活在他们母子的阴影里。”
牧危手里的剑一抖,冷声道:“够了,谁想看你们狗咬狗!娄岚你既然敢对我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娄岚转头看向他,笑道:“不客气,怎么不客气?你不想要玉符了?”
牧危肯定的道:“玉符根本不在你手上。”
娄岚眼眸睁大,又立马看向旁边的茘川王:“义父,你连这个都和他说了,玉符的事不是王位继承人才有资格知道吗?为什么你要告诉他?”
他问了义父多少遍,义父都不曾说,疯了还记得要告诉牧危。
呵!太讽刺了!
心终究是偏的!
牧危嗤笑:“你以为他告诉了什么?茘川的玉符老茘川王死后就丢了。”
竟然是这样……
牧危又道:“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想我杀了你?”
娄岚不屑:“你中毒了,一旦动武就容易发疯。”
“那你试试!”说完他直接冲破重重守卫直取娄岚首级。
娄岚突然从腰后拿出一柄折扇,那扇子断面雪白,皆是用韧如精铁的天蚕丝所制,扇面前段密布着削铁如泥的锯齿。
这还是颜玉栀第一次见到娄岚使用兵器,心下骇然。
这两人打斗谁也不敢插手,原本已经狼藉遍地的正厅,连屋顶都掀飞了几块,天光自上而下,激起的灰尘被照得纤毫毕现。
娄岚看着斯文俊雅,打起架来却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像一头凶悍的狼崽子!
牧危努力的压制着胸口升腾的燥郁,十几招过后到底是被娄岚逼出一口血来。
颜玉栀惊呼:“牧哥哥”
牧危迅速后退,娄岚收扇嘲讽:“还以为有多厉害!”
他又看向茘川王,邀功似的道:“义父,你看,你心心念念的危儿可是不如我。”
茘川王想突破重重守卫过来,却被侍卫拦住。他气道:“阿岚,现在收手。”
“不可能!我就想杀了他,杀了他!”说着他又举扇朝牧危而去。
颜玉栀暗自着急,推了月影一下,叫道:“你别看着我,去帮忙啊,花影,你也上。”
月影不动,“主子没说。”
颜玉栀恼道:“这种事还要说,打架当然是群殴划算。”
月影觉得公主说得很有理,当即与花影直接冲了出去。
三对一,娄岚且打且退,怒道:“公主以为我没人吗?以多欺少我也会。”
他朝着侍卫首领倒: “全部给我上。”
原本一对一的打斗,瞬间成了混战。
颜玉栀很识相的退后两步,爬到正上方唯一的窄方桌上,冲着混战中的娄岚破口大骂:“娄岚,你就是个傻B,连畜生都不如,还想和牧哥哥比,我告诉你,你长得没他好看,身段没他好,没他有性格,没他讨人喜欢,连他一根脚指头,一根发丝都比不上……”
场面成这样,愿望也泡汤了,她就是想骂死娄岚这个罪魁祸首,扰乱他心神。他不是嫉妒牧哥哥吗,那就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你个没人要的烂人,你义父喜欢你才怪,阴狠狡诈,连亲人都害,你义父小时候就该把你掐死,溺死,饿死……”
混战的人都不自觉的看两眼站在桌子上怒骂的公主两眼。
传闻齐云嫡公主只是娇蛮任性,没听说嘴皮子这么溜,骂起人来比市井泼皮也不逞多让。
娄岚气得分寸大乱,被牧危连着划了好几剑,一袭白衣上像是绽开了无数的红梅。
他怒道:“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说到你痛处了,你就是不如牧哥哥,连个子都比牧哥哥矮,活该一辈子当陪衬……”
娄岚温和的面容有些扭曲,“你——”接着直接被气得吐出一口血。
颜玉栀都虎了一跳,这人嫉妒心是有多强,居然被气吐血了。
“杀了她,去杀了公主。”
颜玉栀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随即想到他们一个小人一个女子。
有人朝着公主而去,牧危直接将身侧的月影一提,月影乘势而起,几个起越将公主护在身后。
娄岚凤眸微转,亏他还自诩聪明,居然中了一个小丫头激将法。
公主倒提醒了他,杀人先诛心,牧危的心——公主!
他直接放弃与牧危正面打斗,手腕反转,折扇突然散开化成千万暗羽朝着公主而去。
牧危大惊,踏着人头同时朝公主掠去。
娄岚突然又从身旁的侍卫手里夺过一把长剑紧随牧危身后而去。
颜玉栀躲在花影身后,刚探出头就见密密麻麻雨点似的寒光朝她而来,她瞳孔遽然收缩,哆嗦道:“月...影,快扛我走!”
然而王府的侍卫密不透风的围着两人,这种情况下不是被侍卫砍死,就是被暗器射成马蜂窝。
暗器快,牧危比暗器更快,他浮光掠影般冲到颜玉栀面前,手顺带将柱子上的红绸解下,捁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抛。
她整个人瞬间跃上了屋顶的横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暗器之多,速度之快更是骇人。
牧危将她丢上来已经失了先机,再想避开所有的暗器几乎没有可能。
颜玉栀惊叫:“牧哥哥!”
她真真切切的担心他,不是因为他是男主,关乎自己的性命,而是担心他这个人,不想他受伤。
只见牧危将身上大红的喜服一脱,在空中挽着花,将到面前的暗器一一挡了下来,喜服才刚放下一柄寒光闪闪的剑紧随而至。
娄岚这边一有动作,荔川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身体同时行动起来,他虽中毒时日久,身子骨遭贱了,可一身的功夫却有记忆,拦在暗器到达之前冲到了牧危前面。
那柄剑直接没入了荔川王枯瘦的胸膛。
娄岚瞳孔遽缩,“义父!”出口的声音都破音了。
这一剑用了十成的力道,他都能听到利器穿透心脏的声音,这一件无论何人,必死无疑!
他本能的收手,鲜血顿时喷溅,荔川顺势倒了下去。
所有人突然停了手,呆愣的看着这一幕。
娄岚手脚并用的爬到荔川王旁边,哭得撕心裂肺:“义——父!”他想伸手去堵那血洞,然而怎么都堵不住,眼见人出气比进气少。
娄岚急道:“义父.....义父....你说句话,说话啊!!!”
荔川王枯瘦的身体被血浸透,白衣蹁跹的娄世子哭得眼泪横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阿岚,别哭,这条命是义父欠娄家的,义父现在将他还给娄家。”他手虚抬,努力的想同小时候那样摸摸小阿岚的头。
“义父.....”娄岚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义父还是偏心,他欠娄家的就要死在自己剑下,让自己歉疚。
荔川王又道:“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有下辈子,我,我一定不捡你回来。”
娄岚终于有反应了,握住他的手急道:“不行,不行,哪辈子都要捡我回来,我是义父的儿子,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