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敢闯东宫?”
颜玉栀轻笑,抱着手炉自我介绍道:“本公主是齐云的嫡公主,你们皇帝特意送到公主楼的,本公主自小有心疾,凶不得,碰不得,你们皇帝还等着拿本公主去换玉玺,所以你们要当心了。”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侍卫拿着刀跟着退一步。她的话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最好别拦着,弄不好这位公主就心疾发作死在这了,换不了玉玺,皇上还不抄了他们九族。
“不敢拦,就让开!本公主只是想与你们太子说会话,能伤了他不成?”
东宫的下人表情都有些古怪,齐云嫡公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高。
太子殿下的头和眼睛难道不是她伤的吗?
然而他们还真不敢拦。
颜玉栀上前一步,双手直接推开寝殿的门。
吱呀!
门开了,太子站在寝殿的门口,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她开心的打招呼:“你好呀,太子殿下。”
侍卫宫婢见到太子殿下,都吓得跪了下去,惊呼道:“太子饶命,奴才实在拦不住公主。”
太子倒不是弑杀之人,挥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冷着声对颜玉栀道:“你来干嘛?”
颜玉栀吩咐灵茹守在门口,自己径自往里头走,走到一方檀木桌前坐下,冲着他招招手,反客为主:“站着干嘛,过来坐啊!”
太子牧准额头突突的疼,连眼珠子都还疼。
“你是来看孤眼睛瞎了没?”
颜玉栀摇头,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等着他过来。
太子思索片刻还是朝着她走近几步,在她对面坐下,末了还不放心,将凳子又往后挪了挪,直到她站起来碰不到自己的距离才停下。
颜玉栀看着他的动作嗤笑道:“挪那么远干嘛,我要是有些想打你,不会砸手炉或者茶壶啊!”
太子一凛,眼神闪烁的看向她手边的茶壶和手炉。
“放心,我不是特意来打你的,没那么闲!”
太子又问了一遍:“那你来做什么?”
“我呀,这些天太无聊,自己瞎想了些事,想找太子殿下聊聊天。”
太子冷冷的盯着她,“孤和你能有什么好聊的?”
颜玉栀又多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太子绝对会感兴趣!”
“我们就来聊聊,太子眼神恨不得杀了我,为何偏偏要当着陛下的面强娶我。”
太子立马伸手半捂住自己的眼睛,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是欲盖弥彰,恼恨的将手放下。
“你觉得孤想杀你?”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太子想杀,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两个原因,其一,你想打击琼王;其二,因为柳染。”
颜玉栀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说到第二点时,果然见他眼神微亮。
她了然一笑,又接着道:“你已经知道柳染的下落?谁告诉你的?”
太子见她这个杀人凶手还敢明目张胆的提小染,眼中的冷意更盛。”
颜玉栀立马道:“玉玺,诏书。”
俩人僵持了半晌,气氛冷得寝殿外的灵茹都感觉到了,时不时抬眼往里面瞄。
见公主还安全的坐在里头,才松了口气。
太子眼突然红了,“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永远都脱离不了剧情才是她最害怕的。
“我是琼王的软肋,杀了我,你就永远没机会杀了琼王。”
太子冷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琼王或许喜欢你,但是绝对不可能爱你,他在找玉符,而你的血能开启玉符,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倒是叫太子愣了一瞬。
“你知道还心甘情愿的跟着他来?”
“这个不用你管,我今日来,是让太子殿下继续去皇上那请求赐婚。”
若是方才她干脆的回答,太子略显惊讶,此刻就是不可置信了。
“赐婚?”他很怀疑当初脑袋被砸的是眼前这位。
“理由?”
颜玉栀好笑:“这不是你求的吗?现在还要什么理由,若是你不去求赐婚,我立马让琼王殿下去求,我与他双宿双飞,你却孤苦伶仃,你甘心吗?”
第74章 74
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他的小染死了,这两个人却幸福甜蜜。
“父皇他不会轻易同意。”
颜玉栀道:“你们暴露我的身份不就是想让皇帝同意你纳我为妾吗?”
依着淮阴帝的性子, 即便拿到了诏书和玉玺也不会放她走, 让她留在旬阳嫁给太子或是任何一个皇子为妾,岂不是狠狠羞辱了齐云皇室,报了当年送皇子为质的仇。
太子眼中闪过惊异,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目的?”
他说的是我们, 而不是我,看来确实有人在指点他。
颜玉栀道:“这个不重要, 既然开始谋划了,动作就快些。”
太子越发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疑惑道:“前两□□堂上公主还不同意, 为何今日跑来和孤说这些?”
颜玉栀蹙眉, 这人怎么这么摸索, 不同意吧, 着急算计她, 同意了却又担心有诈。
“你以为本公主为何要跟着牧危来旬阳?本公主只是为了光复齐云才委曲求全。”
“淮阴灭我齐云,我身为齐云的嫡公主自然是恨不得你们都去死,如今齐云靠兵力不可能打赢你们, 那只有智取,若是本公主嫁给你不能为妾, 只能为太子妃,这样本公主就能生下将来的太子。”
太子方才还觉得她脑子好用,现在觉得她脑袋有坑,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他疑惑打消,随即换上一副讥讽的表情:“命贱, 心倒是比天高,想当太子妃,你也配?”
颜玉栀忍着想啐他一脸的冲动说了这些话的,没想到还被嫌弃。
她当即嗤笑道:“没你贱,还真当本公主喜欢你?本公主只不过契合你的谋算,只问太子一句,同意不同意?”
“同意,怎么不同意。”反正他娶公主也只是为了打击牧危,然后一点点弄死公主。
“可关键是,孤要如何让父皇同意娶你当太子妃?”
“这就是太子的事情了,太子慢慢想,本公主不打搅你了。”
说完她抱起手炉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加了句:“对了,你的计划最好不要和皇后娘娘说。”
太子翻了个白眼:“你当孤蠢吗?”
颜玉栀笑笑没说话:不蠢也应当不怎么聪明!
太子被她神情激怒,正要骂人时,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灵茹在寝殿外等了许久,见人出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公主,我们回公主楼还是去哪?”
“回公主楼吧。”
——
东宫的寝殿内,公主才走,就有人翻了进去,太子听到熟悉的响声,见不怪的道:“方才公主的话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人一身黑衣,鬼脸覆面,压低声音笑道:“自然是按照公主说的办?”
“那要怎么让父皇同意娶公主为太子妃?”
那人顿了一瞬,沉吟道:“其实只要太子献出一样东西,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太子疑惑:“什么?”
“孟太尉手上可以号令孟英军的印铁。”
太子瞳孔紧缩了一下,犹疑的看着对面的人。
“母后说过,孟英军是孟家的后盾,不能给父皇。”父皇称帝后,明里暗里也讨要过几次,都被他母后给挡了回去。
黑衣人嗤笑:“有什么不能给的,你父皇早就忌惮孟英军,孟太尉迟迟不肯放下军权,迟早要被皇帝拿来开刀,你现在将印铁给皇上,其实是保全了孟家。”
太子还是犹豫不决!
黑衣人瞧他神色,又道:“怎么,太子不想报仇了?”
太子一咬牙,站了起来:“谁说孤不想报仇了,孤现在就去找父皇。”
黑衣人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裂开,笑了!
太子一路冲到了长信阁,长信阁内灯火通明,淮阴帝虽是爱美色,在政事上也算勤勉。
“父皇!”
太子才刚喊了一声,就被淮阴帝制止,他依旧批着自己奏折,等太子耐性快耗尽的时候才将折子收好,抬头看他。
“太子怎么还是如此毛躁?”
太子啪嗒一声跪下,“父皇,儿臣有要事相商。”
淮阴帝蹙眉:“有什么事不能明日说?”非得大半夜的吧嗒跪到他面前讨嫌!
今日本就被皇后,三公主闹了一通,现在委实提不起兴致听任何事。
“父皇,请您将齐云嫡公主赐给儿臣为正妃。”
又来了,淮阴帝都想直接再给太子头上开个瓢了。
他正要训斥太子,太子赶紧道:“儿臣愿意拿孟英军的印铁交换。”
淮阴帝眼眸闪动,内心激动强自按压下来,“看来太子是真的想娶齐云嫡公主,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将印铁拿来,圣旨什时候下。”
太子欣喜道:“那父皇等儿臣消息,儿臣告退!”
淮阴帝看着这儿子轻快的背影,也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了。
少年意气,莽撞天真!
——
公主从东宫出来的同时,花影却先一步回了觅霜殿,将她听到的对话一一说给牧危听。
危端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手上的册子一个不注意扯出了一道口子。
他沉默半晌,才道:“公主当真这么说的?”
花影点头:“千真万确,属下担心太子伤到公主,特意凑近了些,正好听到二人谈话。”
又是半晌后,牧危语气平静的道:“知道了,你继续去公主身边保护。”
花影原本以为主子会发火,会记恨公主,可主子什么都没做,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她急道:“主子,公主她在利用你,她只想当淮阴的太子妃。”
牧危抬眼看她,眼眸幽幽有寒光。
“我也曾利用过她,她利用我是应当的,若她想当太子妃,那我就当太子好了。”
花影有些震撼,主子对公主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若是公主现在想要他的命,只怕他都会给。
“主子!”
牧危眼眸转深,花影立马禁声。
等花影消失很久后,牧危才从桌案前站了起来。
外面太阳快下山了,他顺手拿了件斗篷往外走,出了书房,北风迎面吹来,露在斗篷外的手有些冷。
他顺着小道往外走,旬阳的皇宫他是再熟悉不过,这里每一处都有公主曾经的踪迹。
在觅霜殿和公主楼来回走了两遍,直到身体出了薄汗,他才决定往公主楼去。
这画面落在过往的宫人眼里就有些惊疑,琼王殿下这是吃撑了消食吗?
怎么来来回回漫无目的的走?
牧危去的时候,公主还没回来,问了宫婢才知道,公主在半道上被五公主劫去了凤溪宫,灵茹传话来说要在凤溪宫用晚膳再回来。
宫婢为难的看着他,试探的问道:“要不奴婢派人去喊公主?”
牧危摇头:“不必了,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公主不在,琼王殿下最大,她们自然不敢管,即便琼王殿下径自去了公主寝殿,众人也只能当作无事发生,毕竟又不是第一次。
上回还看到琼王殿下大清早的从公主寝殿出来呢!
牧危进了寝殿后顺手将门带上,寝殿里染着幽幽的茉莉花香,是公主发间的味道。
公主楼本就是齐云皇帝特意为他最疼爱的女儿建造的,是以怎么华丽怎么来。整个寝殿玉石铺地,桌椅屏风皆是最好的云岭楠木打造,屋子里的珠帘都是东海特有的夜光琉璃珠。
他走近梳妆台,上面摆着公主平常用的胭脂口脂,一把檀木梳子,还有一只草扎的蚱蜢。
这是在荔川,他给公主扎的。娄青崖送来的一堆礼物里面就有这样一只蚱蜢,他记得公主当时很喜欢,还来来回回拆了好几遍,最后扎不回去了,转而拿着拆得七零八落的芦苇叶,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伸手拿过那只蚱蜢,不出意料,蚱蜢的一脚又被拆开了。他唇角牵起,十指翻飞,很快将蚱蜢还原了。
接着将蚱蜢放回原位,顺着仙山云母屏风往里走,床上的被子倒是叠得整齐,只是床头随意散开几本话本破坏了原本的整洁。
他随意捡起一本折了一半的话本翻过来,封面写着‘金玉良缘’。
到底是小姑娘,都爱看这些话本。
公主多好啊,想想都能让他心里发软,这样的公主只能是他的!
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涌动。
他眼眶发涩,手捏着话本的一角微微收紧。
公主,千万别让他内心的阴暗滋生,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天色越暗,寝殿里越黑。
牧危坐在圆桌旁,安静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寝殿突然被打开,暖黄的灯笼光泄了进来,门口响起了公主的声音。
“怎么也没盏灯?”
灵茹道:“大概是忘记了吧,公主你站在这,奴婢先去盏灯。”
她才刚说完,就发现寝殿的圆桌旁突然亮起了一盏油灯,油灯下坐着个高大的身影,正转头朝着她们看来。
“呀!”她惊叫一声,待看清楚那人面貌时,才镇定下来。
“公主,琼王殿下!”
颜玉栀将手上的灯笼递给她,“知道了,你先出去让人准备洗浴,我同他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