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栀扶着灵茹站起来,看着目前的情形有些好笑,甚至笑出了声,寝殿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吧,显然都没挑对时辰,这样打不一定能杀得掉本公主,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改日再来。”
灵茹拉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对面,公主是在开玩笑吧,杀人哪里有改日再来的道理。
也不知是谁喊了句:“一起上。”所有黑衣人迅速朝着颜玉栀这边冲了过来。
黑衣人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都是想杀人,也不必在乎谁杀了,只要人死了就好。
剑光,刀光在火光里冒着森森冷意,牧危抽出软剑护在她们身前。
颜玉栀看着黑压压不断冲上来的又被踢飞的黑衣人,扯着嗓子大喊道:“花影,快去喊人,去喊五公主,喊禁卫军,喊皇上,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楼来了刺客。”
牧危突然道:“不用喊了,我让她走远点。”
颜玉栀:“.......”没事你让她走远一点干嘛?
“有多远?”
“很远!”
颜玉栀有些崩溃。
屋子里打得日月无光,木屑横飞,好好的仙山云母屏风,云岭楠木桌椅,夜光琉璃珠帘全部碎了一地。
就连她平常用的梳妆台,玩的小玩意全都被砍得稀巴烂。
寝殿里这么大的动静,公主楼外的下人们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若不是被打晕了就是被打点过了。
饶是牧危功夫再高,在这一群人中还是挂了彩。后来的一批黑衣人中有一个功夫奇高的,他不与牧危缠斗,趁着牧危分身乏术,灵活的绕过他冲到颜玉栀面前。
牧危微惊,不顾面前的黑衣人,迅速弯腰倒飞,一把扣住颜玉栀的腰,横剑刺去。
黑衣人一个不查,面巾被刺落,赫然是柳大将军柳霆。
牧危脸色很难看,冷声道:“那日本王警告过你。”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你让开!”
颜玉栀从来这里,只杀过一人,那就是柳染,她瞬间明白眼前这人是谁。
她眼眸微动,大声道:“柳染没死,月影传来消息,曾在北翼附近见过她,不信你可以去找。”
柳将军愣了一下,握剑的手都在抖,“真的?”
黑衣人可不理会他们的对话,只管杀人,牧危护着她后退,没人再管发愣的柳霆。
柳霆突然转身翻出了窗外。
若只当当是公主,牧危可以抱着她杀出重围,可还有一个灵茹,若他们跑了,灵茹只怕活不成了。
僵持了许久,寝殿的门突然被撞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来人也是一惊。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后,公主楼外嘈杂的呼喝声就分外的明显。
跑得很远的花影突然出声道:“主子,有人行刺皇帝,皇帝被刺了一剑,现在整个皇宫都震动了,禁卫军正往这边来。”
颜玉栀瞬间笑了,赶早不如赶巧,她指着寝殿里的黑衣人道:“行刺皇上的黑衣人全在这呢,去将禁卫军引来。”
寝殿的黑衣人暗道‘倒霉’!
“撤”
显然来不急了,寒奇带着大队的禁卫军迅速将这群黑衣人包围,见到牧危时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冷着脸对着寝殿的黑衣人道:“全部拿下,留个活口。”
牧危护着颜玉栀和灵茹出了公主楼,寝殿内传来乒乓的打斗声,一刻钟后终于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禁卫军将死的黑衣人清理干净,活口全部带走。寒奇走到牧危身边微微低头,轻声问:“殿下没事吧!”
牧危摇头:“你带着人先走。”
寒奇看了公主一眼,转身走了。
颜玉栀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像婆婆看未来儿媳妇!
“你的人?”
牧危点头。
公主楼归于平静,宫婢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跪在颜玉栀面前求绕。
颜玉栀摆摆手:“将寝殿收拾一下。”
宫婢这才松了口气,一窝蜂的涌进寝殿。
天冷,几人说话都冒着白气,颜玉栀冻得直哆嗦,牧危一把抱起她,往公主楼外走,灵茹连忙跟上。
颜玉栀惊道:“这是去哪?”
“去觅霜殿,公主的寝殿砸成那样子,已经没办法休息了。”
确实,连床都被劈了!
夜风带着雪的凉气往衣服里钻,牧危用衣裳挡住她的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
吱嘎的踩雪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颜玉栀起先只是窝在他怀里,继而伸手慢慢的扣住他的劲瘦的腰,脸颊往他胸口凑了凑,这样才安心些。
牧危突然笑了,即便很轻微,靠他如此近的颜玉栀还是听到了。
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羞恼道:“你笑什么?”
牧危没答,而是问道:“你方才说月影在北翼见到了柳染?”
月影怎么会跟她有联系,只不过想将柳将军骗走才胡诌的。
她不答反问:“印铁是不是在你那?”
牧危疑惑:“印铁不是在太子那?”
天太黑,看不清楚他表情,可看他反应不像是在撒谎。
若是他没趁机顺走印铁,那会是谁拿了?
不可能掉马车里了吧!
“公主为什么这么问?”
颜玉栀眼珠子转动,“郑二说的,你去追太子是为拿印铁。”
“那公主跑去做什么?”
总不能说去接应太子的吧。
“担心你呀,”
牧危突然停下步子,夜里两个人的心跳彼此呼应。
他突然低头,凑到她唇角亲了一下,颜玉栀愣了一瞬,脸色爆红,搂着他腰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轻声嘟囔道:“灵茹在后面。”
他胸膛微微震动,轻笑声从唇齿间溢出。
颜玉栀懊恼的掐了一下他的腰:“不准笑。”
他收声,软着嗓音道:“公主,别同我闹别扭了。”
“我没闹!”
眼见着人又要炸毛,他连忙哄道:“公主都对,定是我惹公主生气了,公主不理我,我心里很堵。”
他总也弄不懂公主在想什么!
颜玉栀窝在他怀里,沉默没说话。牧危将她搂紧了些,踩着厚重的雪,到了漆黑的觅霜殿。
牧危出宫后,觅霜殿的宫婢都撤走了些,只剩下两个小太监固定过来打扫,这个时辰人是不在的。
是以整个觅霜殿都静悄悄地。
他抱着公主径自往寝殿去,沉重的殿们被推开,原本以为漆黑的寝殿里居然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颜玉栀下意识的往光源看过去,瞧见了一张油墨重彩的鬼脸,她吓了一跳,用力拽了牧危腰间衣摆。
牧危下意识的拍拍她后背,灵茹提着灯笼从后面进来,一对上那张脸吓得尖叫,“公主!”手上的宫灯都吓掉了。
对面油灯下的人正拿着一幅画在烧,画上少女的笑脸已经没了一半,见他们进来,鬼脸面具下的脸笑得张狂肆意。
“琼文殿下,今夜我可送了你份大礼,可要好好抓住!”那声音故意压低枯哑,难听得刺痛颜玉栀的耳膜。
听他说完,颜玉栀气得大骂:“是你个鬼东西安排人杀本公主的?”
那人梗了一下,怒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皇帝那一剑是我刺的,但明日就是皇后和孟太尉派人干的了,所以琼文可不要让我失望。”
颜玉栀听懂了:这人是乘着有人来杀她,然后自己跑去杀了皇帝嫁祸给皇后和孟太尉?
颜玉栀惊道:“要杀我的人是皇后和孟太尉?”
若是那样,在梅林毒死她不就好了,犯得着那么麻烦?
“皇后为什么杀我?”
黑衣人鬼面人嗤笑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来问我?”
颜玉栀微惊,她做了什么这个鬼面人怎么知道?
鬼面人端着烛台往上抬了抬,那张鬼脸印着火光越发可怕。
“若要人不知……”
颜玉栀挣扎着下地,随手抓了地上的灯笼朝着那人砸去,骂道:“大半夜的鬼话连篇,想死是不是!”
黑衣鬼面人似是知道她会打人,闪得比兔子还快,鄙夷道:“公主只会砸人吗?”
那你就错了。
“牧哥哥,弄死他!”颜玉栀推了牧危一把,她不仅会砸人还会放男主。
“挂一道彩,我就亲你一口!”
“这可是公主说的。”牧危抽出软剑,身影迅疾如风,哗啦……
黑衣鬼面人拿烛台的手被划了一剑,“啪嗒”烛台瞬间滚落,寝殿重新陷入黑暗。
黑衣人怒道:“无耻!”
颜玉栀拉着灵茹找个角落躲好,就听见寝殿里一阵乒乓作响,半晌后听到有人跳窗的声音。
黑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公主,用力亲,够你将他亲肿了!”
寝殿里的油灯重新亮了起来,牧危收剑入鞘,端着烛台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然后低下头看向她。
灵茹松开公主的手,自动自觉的跑到偏殿去了,颜玉栀紧张的喊她,她充耳不闻。
寝殿里只剩颜玉栀和牧危互相对望。
颜玉栀干脆站了起来,舔舔唇角,故作轻松的夸道:“你真厉害。”
“三十下!”
“啊?”
牧危解释道:“我划了他三十下。”
颜玉栀:“……”黑衣人鬼面人诚不欺我,稍微大力一点是可以亲肿了。
她尴尬一笑,“那鬼面人不是伤得挺重?”
“不重,都是皮外伤!”
“那……”
牧危朝着她靠近一步,她迅速后退,他又近一步,哑着声道:“公主一言九鼎!”
颜玉栀脸色酡红,“鼎不了……”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脸更红了。
她懊恼的将他手上的烛台推开,“拿走,热。”
烛火瞬间熄灭,紧接着“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下。
颜玉栀一惊,刚想跑,黑暗里就被人摁在了门板上。她突然紧张得发抖,牧危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伸手抚上她细嫩的温良的脸颊。
“别怕,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渐渐逼近,近到俩人呼吸相闻。她后脑被轻轻托起,温热的唇顺着她眉心而下,很轻很温柔。
颜玉栀的手紧揪着他腰侧的衣裳,随后渐渐放松,再到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确实不像上次那样了,但—真—的—太—太温柔了!太—杀—她了!
他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旖旎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
“喜欢吗?”他嗓子暗哑,听得颜玉栀一阵腿软。
她微恼,这种事哪有当面问的。
“公主不回答.....”
然后颜玉栀被按着问了二十九遍!
她差点跪了,不愧是男主,都不带换气的,不知道体力如何?
啊呸!想什么呢,被亲懵了,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公主......”
颜玉栀一把捂住他的嘴: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我心口疼!”
牧危呼吸微滞,紧张的一把捞起她,“心疾发作了吗?对不起,是我不知轻重。”他抱着怀里的人快速摸到床榻边上。
伸手就去摸她腰间,“荷包呢?”她腰间的荷包被拽下,牧危从里头倒出一粒药丸。
颜玉栀顺从的吃了颗药丸,牧危摸摸她的脉搏,依旧跳得很快,他不放心,轻声道:“我还是去请御医吧。”
她本就是装的,这会儿宫里又乱,去请御医多麻烦,见他起身,连忙抱住他的腰,“不要,睡一觉就好了。”
牧危还是不放心,她忙道:“之前吐血吐成那样,不也好好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以前他不在意,现在公主蹙一下眉他都难受!
牧危不答,颜玉栀一把将他拉到床上抱住:“我冷!”然后心安理得的枕着他手臂入睡。
他投降了,不看就不看吧,顶多夜里多注意一些。
夜渐深渐冷,绿光在俩人四周萦绕。
娄侧妃刚死,小牧危被送到了下人住的偏院,他一个人不言不语,干着最重的活,吃着最馊的食物。
偏院的管事每到饭点就将馊的包子递到他面前,用赏赐的语气道:“王妃仁慈,交代每顿不能苛待了您,这是肉包子吃吧。”
他不动,立刻惹来管事的毒打。
“想饿死自己坏王妃名声不成”
连着几日除了发馊的肉包子再也没有其他可吃的了,再不吃他撑不过天亮。
他面无表情的拿起包子慢慢地嚼,管事站在一旁嗤笑,偏院的下人被人奴役惯了,这回见到原本身份高贵的小公子如此可怜,都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尽情的嘲笑。
管事说:“生来贱命,本该如此过活,卑贱的活着才能保证王府长盛不衰。”
身体里有个声音尖叫:“这些人太混账了,打死他们!”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小小的身板将偏院所有的人都打倒在地,将馊掉的馒头塞进了管事的嘴里。
他突然有些害怕,那是一股陌生的力量,身体里的人是谁?
小牧危打完人就跑了,躲在烧焦废弃上了锁的霜降苑不敢出来。
那天王府的下人都出动找他,找了一天一夜,最后他还是被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