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会挨打,他的父皇却说:“你去旬阳为质吧,代替准儿去。”
小牧危想也没想说:“好!”
所有人都诧异了一瞬,接着露出皆大欢喜的表情。
临行前他坐在霜降苑高高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繁盛长满枣子的树,那里掉了一地红红绿绿的小枣子。
他母妃说:“枣子树最好养活,挖个坑埋下去,根系就能不断延伸直至长成苍天大树,若是觉得日子太苦,枣子可甜了,多吃些就不苦了。”
后来他再苦,也不吃枣子。
“我想吃枣子。”
小牧危惊住,自然自语道:“你怎么又来了?”
清脆的嗓音在脑海里响起:“我也不想的,可我老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我明日要去旬阳了。”
那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去吧,去吧,那里有个公主和我同名,也叫玉栀呢。”
舟车劳顿数月,终于是到了旬阳,那里果真有个小公主——可她不是她!
小牧危有些慌乱了,喊了声:“小栀!”
小公主一鞭子挥到他背上:“谁让你直呼本公主名讳的?”
牧危背上一痛,突然醒了过来,此时晨光熹微,被子里的少女正对着他,向来苍白脸被闷得润红,额前的发有些卷翘,他不自觉的伸手拨了一下。
依旧是翘的。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心中越发的困惑,为何老是做那样的梦,他和小栀究竟有何渊源?
第78章 78
皇宫昨晚上遭遇刺客, 皇帝被刺伤,刺客行刺皇上后转头去了公主楼行刺琼王殿下。
至于琼王殿下为什么深更
半夜在公主楼,大家都心照不宣。
好在禁卫军及时赶到, 刺客除去伏诛的, 被抓的有五个,审讯了一晚上,先是抵死不认, 后有一人招出是受皇后和孟太尉主使。
其余四个刺客见同伴招了, 气道:“皇后只让我们去杀公主,没让我们杀皇上。”
审讯的人可不管这些, 只要知道这群刺客幕后主使是皇后和孟太尉就够了。
皇帝还躺在龙床上,气得伤口又裂开了,命大理寺前去捉拿孟府上下审问。
孟太尉喊冤, 刺杀皇帝的人真不是他们派去的, 可他们派了刺客去皇宫是事实。
派去刺杀公主的刺客都是死侍, 再怎么用刑也不可能主动招认, 除非里头混进了郑贵妃的奸细。
大理寺卿带着大队的侍卫亲自来请, 孟太尉明知进去容易出来难,可不得不跟着他们走。
原本孟太尉跟着走,查查说不定查不出什么, 人也就放出来了。坏就坏在孟府里突然有几个下人反抗,直接将大理寺卿给杀了。
也不知谁大喊一声:“孟太尉造反了。”大理寺的人先动了手, 孟府的人立即反抗,两边的人厮杀成了一片。
孟太尉大喊:“住手,都住手。”然而没人理他,甚至背上都被划了一刀。
孟副将带着孟英军前来支援,整个东城陷入一片混乱。皇帝得了消息直接命令琼王殿下带着禁卫军前去捉拿, 如有反抗可杀无论。
琼王殿下与皇后一党素来就是死对头,孟英军不反抗只有等死,形势已经这样子了,孟太尉一咬牙带着孟英军直接出了旬阳城。
寒奇站在城门上问道:“殿下,我们追是不追?”
牧危冷笑:“不追,他出了旬阳城就是造反,立刻回宫禀报皇上。”
寒风凛冽,积雪还未消融,牧危看着城外一大串马蹄印,陷入沉思。
黑衣鬼面人到底什么目的?
先前帮着太子陷害他和公主,如今又帮着他们将皇后一党一网打尽。
这人在旬阳的势力不小,连皇后要动手杀公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孟太尉一逃,孟皇后的罪名就做实了,皇帝下旨夺去皇后封号,将她贬入冷宫,太子暂时圈禁在太子府。
孟皇后得到消息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也没料到,派人去杀齐云公主,就刺伤了皇帝。
“本宫要见皇上!”
然而墙倒众人推,没人理会她。
孟皇后被押入冷宫前,吩咐牧昭昭一定要找到她父皇,让他来冷宫见自己一面。
牧昭昭在皇帝寝宫外跪了一天一夜,连父皇的面都没有见到。
当天夜里牧危带着颜玉栀去了冷宫,冷宫里除了寝殿透出的一点冷光,到处都静悄悄地没一点人气。
寝殿的门窗都有些破旧,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往里头灌,享惯了清福的皇后娘娘不过在里头住了一天,身体就受不住,不停的咳嗽。
浮草给她顺着气,忧心忡忡的道:“皇后娘娘,奴婢先去烧点水,再去看看能不能请得到御医。”
孟皇后白着脸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浮草提着半旧的水壶,刚拉开灌风的大门,就发现门外站了两个人,吓得尖叫出声,水壶直接砸在了地上。
孟皇后惊道:“浮草,怎么了?”
浮草朝着寝殿内退了两步,将门口的二人让了进来。
孟皇后看见来人,眼眸遽然转冷,“你们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牧危拉着颜玉栀朝着孟皇后走近,冷笑道:“是,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还不等他问,孟皇后直接道:“本宫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回答。”
牧危面色不变,冷着嗓子道:“皇后娘娘是想等孟太尉来救您,还是皇上赦免你?”
孟皇后沉着脸看向他,不说话。
牧危继续道:“皇帝下了诛杀令,孟太尉率孟英军出城直接往西去了,反叛的罪名已经坐实。至于皇后,皇上显然不打算放过。”
孟皇后眼瞳微缩,咬着牙问道:“去杀皇上的人是你派去的?”当年的事,他不可能不记恨皇上。
“本王没那么无聊,不过可以告诉你,人是皇上自己安排的。”
孟皇后猛烈的咳嗽起来,浮草连忙跑过去扶着她。
“皇上自己安排的?”
颜玉栀插话道:“兔死狗烹有什么好奇怪的。”
牧危瞧着皇后眼中出现的愤恨,开口问道:“当年霜降殿着火真是我母妃放的?”当年他只看见母妃打翻烛台,可火势不可能瞬间漫延。
孟皇后轻笑,随即越笑越大声:“应该说火是你母妃点的,火油却是本宫让人泼的。”
牧危瞳孔收缩,身影一闪,直接将浮草掀翻在地,一把掐住她脖子,“真是你泼的火油?”
“是本宫泼的,可你最应该怪的是你的父皇,当年空镜法师的话他是信的,不然凭他的性子谁能左右他?本宫让人泼火油,你以为他不知道?等人死了才假惺惺怪罪本宫。”
“哼,当年问不出玉符的下落还不是直接将你丢到偏殿不管。说到底你父皇只贪恋你母妃美色,一旦威胁到他的权势地位,他谁都可以抛弃。”
“所以,最该死的是他!”
皇后见牧危神色未变,冷声道:“怎么,你不信?”
“信,本就对他没什么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
皇后听他如此说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世人总说齐云帝昏庸,至少颜匡极重亲情,对发妻和嫡女视若珍宝。牧崇明倒是勤政贤名,可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这样的人就只配当个孤家寡人!”
孟皇后说得正激愤,寝殿外突然响起沉闷的踩雪声,牧危一惊,立马松开她,拉着颜玉栀直接跃到了屋顶横梁上。
浮草爬了起来,跑到孟皇后身边,盯着寝殿的门口瞧,看到来人时,俱是惊讶得很。
孟皇后眼中有光亮划过,转而暗淡下来。
“皇上,你终于来了。”
淮阴帝带着吴用还两个大内高手走进了冷飕飕的寝殿,他蹙眉看向容颜憔悴,瞬间老了好多的皇后。
“孟氏不是想见朕?”
孟皇后听到他的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嗤笑:“皇上改口倒是快。”
淮阴帝来可不是想看她阴阳怪气的,立马板着脸色道:“你可曾照照你现在的样子,着实面部可憎!”
孟皇后讽刺道:“妾身独守空房久了,自然人老珠黄,比不得皇上夜夜当新郎,越活活年轻。”
“你!”
淮阴帝冷哼一声:“朕今日来不是同你说这些的。”他摆手让吴用上前,孟皇后这才注意到吴用手里端着个红木托盘。
“这是鹤顶红,若是你还想体面点就自行了断吧。太子和五公主,朕会让他们二人这辈子衣食无忧。”
孟皇后手颤了颤,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厉声质问:“皇上当真要卸磨杀驴?当年你爱慕天下第一美人,是谁出主意让你抱得美人归的?又是谁帮你去荔川抢虎符,杀了荔川王的?你得了美人,夺了天下,如今就翻脸不认人,要将我孟家连根拔起?”
她越说,淮阴帝脸色就越冷。
孟皇后扑过来扯他的衣袖被他一把挥到地上,怒道:“当年谁让你找空镜法师的,霜儿本可以不死的,都是你这个妒妇。如今仗着孟家的功劳,迟迟不肯交出兵权,朕就知道你们孟家一定要反。”
孟皇后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时有些起不来,她仰着头看向淮阴帝,眼里全然没有了年少时的爱慕,里头全是恨意。
她冷笑:“你杀了她父母,夺了她荔川军,困她如鸟雀,还在这装什么情深,本宫恶心。”
她想,幸亏娄霜降死在年华最好的时候,让这人念念不忘,若是像她这样红颜迟暮,只怕要被他厌弃。
淮阴帝喝道:“住嘴!吴用,赐毒酒!”
吴用端着鹤顶红上前,低眉顺眼的道:“皇后娘娘,你别为难奴才,把它喝了吧。”
扶着孟皇后的浮草突然跪下,朝着淮阴帝磕头:“皇上,求你饶了皇后娘娘吧,求求您了,奴婢愿意代皇后娘娘去死。”
淮阴帝不耐:“吴用,将她一并送走。”
“是皇上。”
吴用上前,打算强灌,孟皇后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毒酒,喝道:“不用麻烦,本宫喝便是。只是皇上,但愿太子和昭昭能一直好好的,不然本宫做鬼也不放过你,还要诅咒你终有一日被至亲所屠,不得好死。”
说完她仰头将毒酒灌了进去,不过片刻功夫人就不行了。浮草惊恐的扑到孟皇后身边,哭着推她,吴用举起另一杯毒酒将人灌了下去。
四处的漏风的寝殿很快多了两具冰冷的尸/体,淮阴帝吩咐道:“明早再让人来看,就说皇后畏罪自尽。”
吴用低着头应声,随后淮阴帝带着人匆匆出了冷宫。
等再也没了声响,牧危带着颜玉栀从漆黑的横梁上跳了下来,豆大昏黄的烛火被风吹得一跳一跳的,方才还鲜活的两个人,此刻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牧危伸手覆住颜玉栀的眼睛,轻声道:“别看。”中毒之人七窍流血,委实有些恐怖。
颜玉栀顺从的任由他的手搭在眼皮上。
砰!
有东西滚落,颜玉栀惊了一跳,忙要把他手掰开,他却直接将人搂着带出了冷宫。
冷宫后亮起了火光,浓烟冲上黑幕。周围的雪都融化了不少,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深更半夜的,冷宫里是不会有人去救火的。
不过是瞬间大火就将冷宫付之一炬,包括里面的人。
牧危抱着颜玉栀站在高高的公主楼上看着那边冲天的火光,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玉栀突然道:“你似乎误会荔川王了,你外祖和外祖母不是他杀的。”
他轻声嗯了一下。
“不过,你也算是报仇了,你看,孟皇后也被火吞没了。”
仇虽是报了,牧危却并没有报仇的快感,这一切来得太快,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将这一切推到他面前。
这一场大火将冷宫烧得一干二净,淮阴帝将吴用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尸体都没了,要怎么说是畏罪自尽。
还不等他气性过去,又听闻五公主晕了过去,太子硬闯出东宫,跑到冷宫去了。
淮阴帝的气瞬间撒到了太子头上,怒道:“反了,让人将太子带到长信阁。”
太子到了长信阁,扑通一声跪下,嗒嗒的磕头,为皇后和孟太尉喊冤。
淮阴帝脸色很难看,呵斥了几句让人将他重新关到东宫。
太子拿出以前做淮阴世子的脾性,和他闹,气得淮阴帝当场下了废太子的诏书。
孟氏的迅速倒台委实让人没有料到,不过两天的功夫,孟太尉带人跑了,孟皇后死在冷宫,太子被废。
这幕后若是没有皇帝的意愿,众人是不相信的,可这些想法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大皇子一党和四皇子党倒是着实高兴了一把,睡一觉起来,最大的对手没了,谁不高兴?
颜玉栀窝在整理好的寝殿内感叹,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如今太子都被废了,上哪去找人娶她,完成最后的剧情?
小鹦鹉建议道:要不再好好物色物色?
颜玉栀:怎么感觉这么猥琐,系统就不能直接给‘伸腿瞪眼丸’下线吗?
小鹦鹉摇头:不能,虐心值都没完成,想什么呢。
颜玉栀:不想虐!
小鹦鹉:宿主,这只是剧情需要,等剧情结束,你就自由了,到时候找谁甜蜜,都不受约束!
颜玉栀暗自点头,是要快点结束剧情,回去找她父皇,看看有没有气运修复心脏才行。
男主和狡诈的淮阴帝她搞不定,难道疼爱她的父皇她还搞不定吗?
到了午膳十分,五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云香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地上求道:“公主,你去帮帮五公主吧。”
颜玉栀立马紧张道:“昭昭怎么了?”
云香哭道:“先前,五公主去请皇上见皇后娘娘,在长信阁跪了一天一夜,受了风寒一直病着,今日一大早听闻冷宫的事,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