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又听说太子受了皇上责骂,被废一事。五公主跑去求见皇上,皇上根本不见,五公主不顾惜自己身子,跪在长信阁外,如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天寒地冻的,只怕腿是不能要了。”
这宫里颜玉栀不方便随意走动,原本想让花影去请她主子,不想郑宴帧正巧来了。
郑宴帧依旧笑嘻嘻的:“听说你昨日被行刺,特意来看看。”
颜玉栀白了他一眼,拉着他衣袖就走。
郑宴帧疑惑道:“这是要去哪?”
“去长信阁,五公主跪在那不起来。”
郑宴帧一听到五公主,眉头立马蹙了起来,转身就想走,却被她紧紧的揪住。
颜玉栀嗤笑道:“你干嘛?昭昭现在没功夫纠缠你!”
郑宴帧抿唇,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走了,到了长信阁外,他远远的站着看着颜玉栀走向大殿外跪着的单薄身影。
两人不知道交谈了什么,就见着牧昭昭一直摇头。
背后突然有人出声笑道:“嫡公主这名头还真是晦气,一个赛一个的倒霉。”
郑宴帧回头,见到一张光亮如新雪的脸。
“二公主。”
牧清清里头穿着一件浅绿色罗裙,外头罩着雪白的斗篷,艳光摄人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郑二公子还是少同她们来往的好,免得晦气!”
郑宴帧瞥她一眼,笑道:“我不同她们往来,那同二公主多往来可好?”
他容色本就极好,这一笑当真比芍药还要惑人,牧清清眼眸微亮,耳尖有些发烫。
“郑二,过来帮忙。”
郑宴帧朝颜玉栀看去,就见她正托着昏过去的公主。
他无奈只得走过去,将人一把抱起。等人走远了,二公主绞着帕子面色有些冷。
皇后被废,牧昭昭迁出了凤溪宫,颜玉栀怕她暂时想不开,只得将人先带到公主楼。
郑宴帧怕牧昭昭醒来见到他,才把人放下赶紧跑了。
估计是这两日太累,牧昭昭这一睡倒是睡了许久,等醒来时,天已近黑了,寝殿内菜香味弥漫,她愣了一瞬,撑着身子坐起来。
颜玉栀坐在桌子旁折腾手上的草蚱蜢,见她醒了,转头道:“饿了吧,起来吃些东西。”
回想起最后的一幕,牧昭昭才反应过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奈何她腿跪了许久,一下地就载倒了。
颜玉栀慢悠悠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牧昭昭却急红了眼。
“我要见父皇,母后才没了,他不能这么对太子哥哥。”
她说着就要往外跑,颜玉栀一把拉住她,劝道:“别去了,没用的。”
“我一定要去,太子哥哥只有我了,这个时候我不帮他就没有人帮他了。”
她还要走,颜玉栀直接将她到了床上,“待在这,哪都不要去。”
她起来又被摁了下去,颜玉栀直接道:“再怎么求,你父皇也不会理你,他原本就想除了孟家,废了太子。”连你母后都是他亲自毒杀的。
昨夜看到的事,颜玉栀不忍心告诉牧昭昭。
牧昭昭瞪大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骗我,父皇不会这么做的。”
颜玉栀嗤笑:“骗你又没好处,这些天你父皇的所作所为你不都看着吗?”
牧昭昭眼泪哗啦啦的流,突然抱着她的腰哭得撼天动地,等她哭够了才抬起头,看着颜玉栀,问道:“那我要怎么办?”
颜玉栀顺着她的发丝安慰:“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当好你的公主就是,只要你和太子都安安分分的,你父皇就没有理由再为难你们。”
她抽噎了几下,“可是,可是,我母后,还有舅舅怎么办?”
你舅舅都跑了,能怎么办?还指望他来接你们啊。
“人死如灯灭,别想太多了,这些天你就待在我这哪都不要去。”
“我想去看天子哥哥。”
“太子暂时被圈禁,谁也不准去看。”
牧昭昭不说话了,眼泪又开始打转。颜玉栀立马道:“别哭了,眼瞎了郑二可不喜欢你了。”
牧昭昭硬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回去,眼巴巴的看着她,“我在长信阁好像看到帧哥哥了?”
“先去吃饭,边吃饭我边和你说。”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很听话的跟着颜玉栀下床,走到了桌子边。
颜玉栀给她盛了碗饭,又夹了些菜,看着她吃了,这才道:“你晕倒了,是郑二将你抱回来的。”
牧昭昭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湮灭。
夜里,又下起了小雪,牧昭昭还有些低烧,吃完药早早的睡了。
牧危带着满身的风雪而来,见牧昭昭和颜玉栀睡一起,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冷着声问道:“怎么不让人再弄一张床来?”
她拥着被子,露出一张小脸,满足的笑:“不用,大冬天的,两个人睡一起暖和,这样都不用麻烦你暖被窝了。”
牧危:“......”其实不麻烦的。
“明日我还是让人给昭昭送张小床吧。”
颜玉栀很无语,这人怎么这么拗。
他又道:“我不习惯公主同别人睡一起。”
“她不是别人,是你妹妹。”
他坚持:“母妃只生了我一个。”
同他说不通,颜玉栀干脆背对着他,气恼道:“你走吧,我要睡了。”干脆伸手抱住暖呼呼的牧昭昭,不理他了。
牧危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最后只得将寝殿的烛火给熄了,孤身出了寝殿。
从公主楼出来后,牧危并没有立刻出宫,而是悄无声息的潜到了东宫。
东宫中人声寂寂,唯有太子的寝殿还亮着灯,里头的守卫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
他翻身进了寝殿。
啪!
一个酒坛子摔到他脚边,太子恍恍惚惚看见有人,咒骂道:“狗奴才,不是让你们不要过来吗?狗眼看人低,瞧见本太子失了势,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牧危没动,他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木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喝道:“耳朵聋了是不是,不怕本太子了是不是,孤杀了你。”
他横剑劈了过来,牧危往左侧躲开,剑直接垂落到地上。
叮当!
太子顿时慌了,弯腰要去捡。牧危直接将人提到跟前,左右开弓,狠狠甩了两巴掌。
“清醒了吗?”
太子愣了一瞬,看清楚提着他的人时,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骂道:“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来,孤要杀了你,孤要杀了你。”
想什么法子,娶什么公主!
当初就应该不管不顾的杀了这个祸害,都是他,都是他。
“刺杀父皇是你干的是不是?不然为何这样巧,刺客是在公主楼刺杀你时被抓住的?舅舅也是你逼走的是不是?冷宫的火定然也是你放的,就是为了给你母妃报仇!”
牧危又是啪啪两巴掌,直接他打到地下。
开口问道:“之前一直暗中和你接触的黑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想大结局,卡得头秃.....
第79章 79
“黑衣鬼面人?孤不知道!”
牧危冷笑, “那日刺杀皇帝的就是鬼面人。”
太子瞳孔微缩,怒道:“你胡说,不可能, 他一直是站在孤这边的。”
“有什么不可能, 那日除了我,公主也看见鬼面人,他亲口说刺杀了皇帝嫁祸给你孟家。”
面对牧危笃定的表情, 太子有些慌了。
“鬼面人, 是鬼面人,孤也没见过他的样子, 他是你的人是不是?不然为何要同你亲口说刺杀了父皇。”
到这个时候了还认为是他在骗他。
“怎么还是这么蠢,若不是你去偷印铁,孟家就不会有此劫, 你的好父皇不过就是借刀杀人, 顺便除了孟家。还告诉你一件事, 冷宫着火的那一日, 我同公主恰好撞见你的父皇亲亲自毒杀皇后和她婢女。”
太子眼眶充血, 抬起头看他,嘶吼着哭道:“你胡说,你胡说。父皇不会如此无情的, 他不会的!”
“他已经废了你的太子了,你只能安静地做个哑巴, 不然,他不会理会皇后的威胁,会让你下去和皇后团聚。”
太子恶狠狠的盯着他,嘴里不停的咒骂,大抵是觉得牧危在骗他。
牧危冷笑, 这样的太子他都提不起兴致杀。
他转身往寝殿外走,太子有些慌了,爬起来要去追他,嘴里还喊道:“你回来,你给孤说清楚。”
然而此刻他身心都受到巨创,怎么都站不稳当,直到寝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里头的烛火被带起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他始终没能站起来,干脆仰头在地上,疯癫的哭起来。
三日后夜里,废太子突然出现在皇帝的寝宫,大太监吴用被废太子刺死,皇帝情急之下拔剑,砍伤了废太子的腿。
废太子被禁卫军压下去时还大喊道:“父皇,你干脆连我也杀了!杀了!”声音凄厉得半个皇宫都听到了动静。
废太子被下了天牢,受伤的腿医治不及时成了跛子,牧昭昭得到消息后,瞬间又哭成了泪人,央求着颜玉栀带她去天牢瞧瞧太子哥哥。
然而还不等她们去瞧,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太子流放到北翼郡以北,最荒凉的北岩城去。
送太子出城的那日,牧昭昭一宿没睡,眼巴巴的守在城门口。
太子的马车委实有些简陋,牧昭昭瞧着心酸,眼眶通红。马车停下来,太子跳下马车走到牧昭昭面前。
牧昭昭注意到他的左脚有些跛,眼泪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太子哥哥.....”
太子的伸手摸摸她的头,眼眶也有些红,可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笑容里全是苦涩,“昭昭,我走了,你在宫中好好的,好好的听公主的话,她定能护你一二。”
牧昭昭哭道:“太子哥哥,昭昭和你一起去吧。”
太子呵斥道:“胡说,北岩穷山恶水,我的昭昭不能受这样的苦。你在宫中待着,找个好驸马嫁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郑宴帧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昭昭以后不要再喜欢他了。”
话说到一半,押解的人就开始催促。
太子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牧昭昭追着跑到了城门口,云香拉着她劝慰。
颜玉栀坐在街角的马车上,朝着城门口看,看了半晌才将车帘子放下。
“皇帝还真狠,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说贬就贬,腿都打折了....”
牧危将手边的温水递到她手里,表情很是平静,“公主同情他?”
颜玉栀喝了口水,胃里瞬间暖和了,轻笑道:“我同情他做什么,当年他也没同情你呀,孟家的下场本就是注定的,没什么好同情。”
她将水杯放下后,牧危立马送了个手炉过去,轻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上天让我遭受这些,大概是想将公主补偿给我!”
颜玉栀瞪了他一眼,他轻笑,凑过去想亲亲她的眉心,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开,牧昭昭红着眼眶叫了声:“阿栀。”接着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直接将牧危挤开,扑进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牧危背撞在车壁上,瞧着被熊抱的公主,脸色有些黑。
更让牧危难以接受的,牧昭昭干脆直接住进了公主楼,无时无刻不粘着公主。每次他去看公主的时候,一脸乖顺的昭昭立刻警戒起来,全程盯着他。
几次后,牧危直接道:“你能学学二公主,劲往你父皇身上使?”
牧昭昭不屑的道:“谁要学她那样,就知道讨好父皇,你是没瞧见,昨日御花园看见她,她居然敢拿雪球丢我,要不是我机灵,非得被她砸中。”
“今日她一早又去了父皇寝殿,特意去送补品什么的。”父皇那剑伤在胳膊那,早就养得差不多,倒是今日听闻时常做噩梦。
听宫里人说了父皇准备请空镜法师来宫里做法。
事实上淮阴帝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夜噩梦,梦里老梦见自己被人一剑穿心,或是乱刀砍死,或是掉入无间深渊……
总之各种让人恐惧的场景都有,每每被吓醒总是心力交瘁,连二公主特意寻的安神香都不起作用了。
二公主亲自泡了茶递到淮阴帝面前,邀功的道:“父皇,这是儿臣亲自去龙源山顶取的雪水,用的是最好的龙眼百合泡的茶,可以安神的。”
淮阴帝接过来喝了口,心中的燥郁果真去了不少,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空镜法师来了吗?”
二公主道:“郑二公子已经去请了,应该这两日就能到宫中了。”
淮阴帝点头,“清清这几日可有看见郑贵妃?”他被行刺后,郑贵妃只露过一面,这叫他着实有些不满。
牧清清眼眸微闪,“郑贵妃好像前些日子风寒,大概是怕传给父皇才没来吧。”
事实上,她昨日刚去看过,郑贵妃活蹦乱跳的,兴致颇高的逗鸟遛狗,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顺道打探了郑宴帧几句,倒是被郑贵妃看红了脸,急匆匆从明瑟宫出来时,迎面就撞见了牧昭昭,瞧见牧昭昭好像也是往明瑟宫方向去,坏心的丢了她好几个雪球。
淮阴帝哦了声,吃完茶渐渐地有了些睡意,挥手让她退下,自己窝在窗边的小榻上合衣而卧,时间久了倒是睡着了。
寝殿内熏香袅袅,烟气仿佛有实质朝着淮阴帝这边弥漫。
新调配过来的太监总管陈寻,轻手轻脚的又往里添了些香,香气瞬间越发的浓了。
不多时,淮阴帝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蹙起,大冷天的额头上不断的冒着细汗,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安的转动着,一看就是在做噩梦,偏偏像是被魇住了,怎么也醒不来。
天越发的黑,伺候的小太监掌了灯退到一边,淮阴帝眼眸蓦然睁开,手握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喉咙干涩的紧,确定脖子没有被人切断后怦怦跳的心才落到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