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吻过她的脖颈,低声道:“我吃过了,陪我坐一会儿。”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髓传遍全身,明澜不敢动了,眼眶中不知不觉蓄满一汪春水。
“你欺负人。”她半是埋怨半是娇哼,轻轻推了下男人结实的胸膛。
许慎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炙热的唇离开她细嫩的肌肤,低笑一声:“不同你闹了,我有正事同你说。”
“什么事?”明澜心底隐隐不安。
许慎从来不会和她说正事,哪怕是初到卢龙最难熬的第一年。
她每每问起,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说,她不需要理会凡尘俗事,一切有他,他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许慎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你的三叔和五妹妹、六妹妹在魏博。”
听到是这事,明澜提起的心放下,疑惑道:“他们怎么会在魏博?”
许慎向后一倒,搂着明澜倚着椅背:“田夫人招揽明三爷,你的五妹妹和六妹妹随行,眼下正在书院中念书。”
“魏博四面楚歌,独木难支,”许慎问道,“他们平素对你如何,可曾欺你辱你?”
明澜咬着指尖想了想,认真道:“五妹妹六妹妹一贯巴结四妹妹,三叔深居简出。他们不曾未欺我,却也与我没交情。”
既然他们没欺负过阿澜,许慎不介意留他们一命:“那好,攻破魏博后,我派人送他们回琅琊。”
“也正好叫他们带封信回去,警醒警醒你父亲。”
他竟然敢对外宣称阿澜暴毙,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41章 现实世界19
三镇联军总兵力五万八千, 魏州城内总有三万两千人。用兵之法,一般来讲,十则围之, 五则攻之。
双方的兵力差距不足两倍,真要攻城,谁胜谁负一望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三镇联军拿下魏州前沿县城后,按兵不动的原因。
他们在等攻城的时机。
于他们而言,等天平军、宣武军攻破魏博边境, 长驱直入, 汇合于魏州城外,是最好的攻城时机。
薛义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魏州拖不起。
现下已是九月,再不开战, 飘起鹅毛大雪,就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
影响春耕不说, 整个魏博被围, 首府魏州又迟迟不定, 极易影响魏博军心。
与其等他们进攻,薛义山决定主动出击。
他提笔狂书, 一封战书跃然纸上。
“谁去?”薛义山双指夹信封,手腕微微用力, 装有战书的信封摔在长桌上。
战书正好停在明溪和十二的面前。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十二,一把抄过战书,豪气道:“我去。”
田英不赞成地冲明溪轻轻摇头。
虽说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约定俗成,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斩首使者的事例发生。
况且, 明溪一介女儿身, 出行在外难免不便, 恐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明溪只当没看见田英反对的神情,抱拳道:“此时作战于他们不利,纵然下战书,他们不一定会接战。但是,我有法子叫他们必定出城迎战!”
“好!”薛义山拍桌大笑,“若你能让他们迎战,当为首功!”
魏州城门大开,明溪带领视十个亲兵向西北方的县城策马而去。
官道两旁的苍天巨树被砍去,留下一个个齐脚踝高的木桩,树干被做成高高的屏障竖在魏州城外。
沿途村庄的村民早带着粮食布匹转移到魏州城内,还没来得及收割的庄稼和他们的房屋,在一场大火后化成灰堆在地里,遍地焦黑。
战争的残酷在于,不论输赢,苦的都是百姓。
明溪轻叹一声,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飞驰于官道上。马蹄狂奔,掀起滚滚沙尘,满目疮痍的废墟被甩在身后。
一个时辰后,明溪带着十个亲兵来到县城前。她抬头仰视高高的城墙,和城墙上对准他们的一张张弯弓。
“来者何人?”城墙上的军官大声道。
明溪戒备地握住剑柄,喊道:“魏州明石,奉节帅之命前来送战书!”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此乃证明本将身份的腰牌。”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条小缝,军官带着百来个士卒鱼贯而出,将明溪等人团团围住。
他漫不经心看了眼明溪脸上的鬼面具,视线慢慢下移,直勾勾地盯着木腰牌。
“原来是鬼面明将军,末将失礼。”
军官确认了明溪的身份,留下一句话要她原地等候,便带着百来个士卒返回城中。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城门大开,一位身着银白盔甲的将军跨坐在马背上,单人单骑来到明溪身前。
明溪眼眸半眯,盯着目如鹰隼的男人,藏在鬼面具下的嘴角缓缓上扬。
没想到送个战书,竟然就能碰到老熟人——三姐夫许慎。
“在下卢龙军许慎,”许慎做出邀请的姿势,“明将军,请!”
他顿了顿:“将军只能带两人进城。”
明溪侧眸看了眼身旁的亲兵,点了其中两个最得力之人,跟在许慎身后打马进城。
县城被三镇联军接管,身穿三色军服的士卒押着城内的民夫修筑防御工事,或是搬运武器,以及运送粮食。
其中身穿朱红军服的士卒看见明溪后,大多露出敌视的目光。
那些都是成德军。
显然,成德军仇恨的没有一点掩藏,就连走在前面的许慎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他回头看向明溪脸上的面具,打趣道:“将军应该揭了面具,这样他们就认不出你。”
明溪不在意道:“他们之所以露出仇恨的目光,是因为除了敌视的眼神,他们无法对我做出实质上的伤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眼神对我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明溪平静道,“我既不会因他们而恐惧,也不会因他们而愤怒。”
许慎露出赞许的目光:“不愧是响彻河北道的鬼面将军。”
两年前他听闻鬼面将军的辉煌战功后,便有相交之心。
而后鬼面将军驻守下贝州三县,大刀阔斧变革,广施仁政,吸引周围各军镇百姓迁徙定居,更是让他钦佩万分。
据传言,这位名震河北道的鬼面将军,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还未及弱冠之年。
许慎不禁感慨,倘若此等人才入他麾下,焉知卢龙不入他们二人之手?
实在可惜。
思索间,四人抵达三镇联军议事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中的县衙。县衙被联军里三层外三层严密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联军之首乃昭义节度使钱将军,他坐于上位,成德军的吴将军坐于左侧,许慎走进正堂后,径直走向右座坐下。
明溪抱拳道:“魏州明石拜见钱将军。”
至于吴将军和许慎,明溪只点头示意。吴将军冷哼一声,许慎颔首还礼。
钱将军盯着黑色鬼面具,沉声道:“堂堂七尺男儿,学的像妇人一样藏头藏尾。你还是快快离去,莫要脏了本帅的这块地!”
堂上众人哄堂大笑,明溪身后的亲兵登时拔出佩刀。守在堂上的三镇联军同样竖起长·矛,对准明溪和两个亲兵。
明溪摁住亲兵的手,将大刀摁入鞘中。
她朗声道:“在下生的秀美,就算揭下面具以真面目示将军,将军也会有别的说辞。既然如此,面具摘与不摘又有什么区别?”
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溪语气中的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放肆!节帅面前,岂有你……”钱将军身后的副将训斥道。
钱将军摆手制止属下,被明溪挑衅后,他不怒反笑:“少年人就是要轻狂气盛。”
气氛缓和,明溪适时掏出战书双手奉上。
副将将战书捧给钱将军,钱将军抽出由薛义山亲笔所写的战书逐字浏览。
他把战书递给吴将军,两只眼睛泛着精光,割据诸侯的杀伐王气如摧枯拉朽之势压向明溪。
“你回去告诉薛义山,他没有决定战或不战的资格。”战书回到钱将军手上,他将战书随意对折,扔到明溪脚边。
明溪仿佛感觉不到钱将军的威势,弯腰捡起战书,漫不经心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她淡淡道:“水满则溢,月圆则缺,将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
“大胆!”吴将军厉声喝道,“你去告诉薛义山,成德三县的账我们已经等了两年,不介意再等一年。”
想让他们现在出兵,做梦!
明溪无视吴将军的话,上前两步,将战书拍在钱将军身前的木桌上。
“将军会接下这封战书的。”
丢下这句话,明溪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被昭义军横刀拦下。
明溪回头,冷声质问:“怎么?钱将军连使臣也要斩?”
钱将军扫了眼桌上的战书,道:“本帅只是好奇,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明溪反问道:“此县属于魏博时风调雨顺,被三镇联军攻下后河水逐渐干涸,露出河床,将军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帅念你年轻,饶过你的舌头。”钱将军的脸顿时一黑,怒气冲冲。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明溪乖乖地朝钱将军作揖:“在下失言,将军勿怪。”
说罢,明溪头也不回地走出县衙。
留在堂中的三位将军你看我我看你,吴将军眉梢微挑,挑衅地看了眼钱将军。
许慎道了声告辞后,翻上马紧追慢赶,与明溪并行。
许慎肯定地说:“明将军方才之言,大有深意。”
出了城门,明溪才回答他的话:“我不过随口一说,许将军不要多心。”
许慎满脸不相信,却又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返回县城中。
明溪离去后没几天,县城内河水干涸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便像中原其余地方一样,陷入缺水的局势。
明溪那天在堂上的悖逆之言传遍三镇联军,众人不约而同想到,难道钱将军真如鬼面将军所说,没有天命吗?
这种话,如果没有人授意,一般人轻易不敢讲。能在流言中受益的,也就只有吴将军和许慎了。
这令钱将军感到十分恼火,同时他不禁后悔将明溪放回魏州。
然而后悔无用,他眼下要面对部下的疑虑和吴将军的夺权,唯有出战转移视线是最好的选择。
明溪回到魏州的第十日,迟了十天的接战书终于抵达魏州。
—
三日后,两军在魏州与县城之间的大平原上对阵。
田英身披甲胄,手握红缨枪,哪怕她身边是气势逼人的薛义山,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军鼓齐擂,战旗飘扬,嘶吼之声响彻云霄。
明溪作为前锋,在薛义山的指挥下,带领骑兵向许慎的阵列冲去。
许慎见对阵的人是明溪,本想和她客套一下。
明溪二话不说,抽出鱼肠刺向许慎,许慎弯腰躲避,反应迅速地抽出长刀。
刀与剑碰撞,清脆响亮,擦出阵阵火星。
许慎横刀挡住明溪的剑,向上一使劲,使得明溪胯·下的战马倒退两步。
许慎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天布满黑云的天,打趣道:“钱将军要是知道今天会下雨,一定不会出战。”
明溪勾唇轻笑:“谁说乌云漫天就会下雨。”
许慎稍稍讶然,明溪便挥剑缠上来,把他从从容不迫中拉出,逼得他连忙挥刀自保。
明溪足尖轻点马镫借力,飞身而起,站至马鞍上,从上而下落剑,挑开许慎的头盔。
许慎没有犹豫,当即旋身而起,保持和明溪平行的高度,一刀砍落明溪的头盔。
两人你来我往,身形极快,落在旁人眼中,只剩黑红两道虚影缠绕。
许慎沉浸于和明溪的对战中,鲜少有人能和他打的如此酣畅淋漓。
许慎心头畅快,出刀便愈发凌厉,他一顿连劈带砍砸向明溪。
明溪没有躲避,迎着许慎的刀锋向前,刀与剑剧烈碰撞,撞出坑坑洼洼的缺口。
两匹战马带着两人擦肩而过。
明溪攥住缰绳调转马头,脸上的鬼面具突然碎成两半,落在黄土之上。
许慎抬起手,抚过脖颈处的痛处,湿热的触觉令他神色一变。
面前的人,竟然能伤到他!
明溪邪气地笑了笑,收剑回鞘,夹紧马腹拉开她和许慎的距离。
许慎被激怒,一手攥紧缰绳,一手握住大刀,策马追赶。
突然,明溪飞快地拿起马腹旁的逐鹿,她调转马头,勒马悬停。
尽管战马前蹄高扬,明溪一只脚蹬着马鞍,一只脚蹬着马头,仿佛如履平地。
她迅捷地抽出箭囊中的羽箭,拉满弓弦,对准向她靠近的许慎。
这一系列动作,明溪仅在眨眼间完成,快如闪电。
她束在头顶的发因剧烈动作脱簪散落,黑发纷飞。
蓄力许久的黑云终于开始发怒,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
一道道蓝色闪电以万钧之力劈向三镇联军,吓得三镇联军阵型大有散乱的前兆。
明溪眉眼凌厉如刀,黑发伴随狂风飞舞,她以奇异的姿势立在马背上。
她指尖轻动,倒钩羽箭伴随雷电离弦飞驰,呈破空之势,在许慎的大刀上钻出一个窟窿,没入他的肩胛。
黑云之下,雷电之畔,魏州之前。
明溪,一箭惊天下!
作者有话说: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出自《孙子兵法》
第142章 现实世界20
一支倒钩羽箭伴随雷电破空而去, 击穿一寸厚的刀面,正中许慎的肩胛。
羽箭带来的力将他扫下马,箭头刺透他的肩胛, 将他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士卒砍断箭杆,好让大刀和许慎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