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年贵妃就是如此。
  年家如此烈火烹油之势,若换了个蠢人,必会洋洋自得或是仗势欺人起来。但偏生贵妃是个聪明敏锐的人。
  她在其中,压力极大。
  宋嘉书就问耿氏道:“就像你刚才说的,如今宫里的奴才和内外命妇,对着年贵妃的小心翼翼和恭敬甚至比皇后还甚——这样的尊贵,给你,你敢不敢要?”
  耿氏先是立即点头,还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会儿。
  然而等想的时间久了点,就摇头了:“他们对我自然越客气越好,但也不要超过皇后吧,怎么也得比皇后娘娘差那么一点才好。”她伸出手指,比了个缝隙。
  “就是这话了。”宋嘉书摇头:“贵妃也想如此,想必皇后娘娘次一等,可她控制不了旁人。”
  大势已成,非人力所能挽回。
  如今的大势便是年大将军立了功,是皇上跟前第一等的红人。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像人人知道庙里的菩萨尊贵,但不如能立刻解决自己麻烦的县老爷。
  内外命妇虽然知道皇后娘娘更尊贵,但架不住自家老爷或者儿子的差事,想要托年大将军一句好话。所以自然对贵妃就打心眼里要讨好起来,带出来面上的态度,不自觉的就比对皇后娘娘还要看重。
  贵妃是被人架到了神坛之上,想下也下不来。
  前年刚入宫的时候,为着皇上允内外命妇叩拜,贵妃跟皇后之间一度就关系紧绷的让人窒息。如今又是这样了。
  无论贵妃自己愿不愿意,内外命妇对她的态度,已经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与威望。
  这是贵妃很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对年氏这样清醒明白的人来说,这些恭敬讨好,就像是火堆,一刻不停地炙烤着她。
  所以贵妃才煞费苦心,把兄长送进宫的珍贵之物,挑了最好的先奉给皇后,其余的也都自己不留,分送给妃嫔,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对众人的尊重和友好。
  宋嘉书也捧了一杯热茶,望着窗外树上挂着的寒霜道继续对耿氏道:“方才在钟粹宫里,你没瞧见吗?按着位份,自然是贵妃先选头面的样式,但她却只看了两眼就递给齐妃了,只说自己拿不定主意要再想想,只等众人都看完了,皇后命她先选,贵妃才选了两套简单的。”
  耿氏想想方才贵妃选的头面样式,确实不是其中最出彩的。
  宋嘉书示意在旁边听得有点呆了的白宁给两人添点茶,才对耿氏道:“再有,好歹也相处了七八年,贵妃的脾气你自然也知道些。虽然不是个暴脾气,但贵妃是很有点清傲气的。”
  “刚入宫头一年的时候,隆科多大人家那位‘四夫人’言语上但凡有点挑衅之意,贵妃便要开口把她按回去。”
  “但这半年来,年家的爵位和官职只有越来越大的,贵妃却极少再直接出言压制她了,只是不理会罢了。”
  在母家的煊赫中,贵妃反而选择了低调,甚至有点低头。
  她不怕旁人说她恃宠而骄。能得皇上的恩宠,尤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恩宠,对贵妃来说,是她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她生怕别人说她一句:仗着家世而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年羹尧年进京陛见,官员的行礼见于清史稿:蒙古王公和额驸阿宝见到年羹尧都得下跪。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更是跪道送行。
 
 
第86章 冲突
  且说就着一座昆仑冻石雕,宋嘉书与耿氏说起了,贵妃如今的为难之处。
  耿氏想了想,也忍不住跟着叹气了:“照姐姐的说法,贵妃是有些难了。当着姐姐我也不怕说句真心话,只瞧着这半年皇上这般偏心年家的样子,真是让人……”耿氏一时没找到词。
  宋嘉书及时送上一个现代精准的词语:“羡慕嫉妒恨是不是?”
  耿氏拍手:“正是了,‘羡慕嫉妒恨’,这一套词儿说的准。可不是有时候是羡慕,有时候却又难免有些恨得慌嘛。虽然我也知道,年家不得了这些恩典,也轮不到我的母家。但看着旁人这样好的运道,有时候难免有点嫉妒。甚至忍不住想一想,别看他家旺的火烧火燎的,要是哪天烧糊了我也好看个热闹。”
  这就是耿氏的实在之处了,对自己偶然升起来的恶意念头,也不避讳。
  是啊,连耿氏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难免羡慕嫉妒恨,何况朝上这些大臣了。
  不是宋嘉书说,朝堂上那些顶戴束冠的所谓‘大男人’们,心眼可不大。男人们在算计自己的利益时,天生就比女人更理性更仔细。女人有时候还会被感情情绪支配,混朝堂的男人却很少这样。
  年羹尧如今居于多少人之上,就要招多少人地恨。
  耿氏看着窗外深秋时节,花枝上连绿叶都不剩了,唯有松柏青青,难得发出了哲学的感慨:“哎呀,做人跟做花木一样难啊,要做漂漂亮亮的花儿吧,开一季就落了,这大松树倒是一年四季绿油油的,可又没意思,谁都不会去赏它。”
  宋嘉书也转头往外望啊:且花木跟人一样,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人倒愿意灿烂一时,不愿一生平淡,偏生没灿烂的机会。而有的人,便想安稳低调,却也被局势推着站到了最前面,与众人不自主的就对立起来。
  宋嘉书觉得,要让贵妃来选,她必会选择长长久久细水长流陪在皇上身边。
  如若贵妃能听到此时宋嘉书的心声,只怕就要引为知己。
  此时她正蹙眉对寿嬷嬷道:“嬷嬷不必劝我了,我主意已定。”
  只见寿嬷嬷急的脸憋得通红,连着白发都被自己的脸映的发红了,可见焦急:“我的娘娘唉,你怎么这么实心眼!连这件事都不争呢!”
  “难得今年十一月大将军在京,等明年大将军回了青海,又不知得几年才能回来呢,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寿嬷嬷早把屋内旁的宫人都撵了,只有她自己跟贵妃说机密话。
  “且这事又不是娘娘去求母家的,是大将军主动提出来的,必是十拿九稳——这朝上还有谁比大将军更明白皇上的心?”
  寿嬷嬷所说,乃是年羹尧要上书皇上,为七阿哥请命代祭之事。
  如今已是十月份,待进了十一月,皇上又要选一位皇子去代祭景陵了。
  礼部已然递上折子,请皇上择皇子。
  年羹尧自然想着要推自己的外甥出头。
  提前让夫人入宫传信儿给贵妃,是想跟妹妹通个气:他在外头为七阿哥使劲儿,妹妹作为得宠的贵妃,在内里也要下功夫,最近多教七阿哥些礼仪之事,让七阿哥在皇上跟前好好表现。
  他是没想过贵妃会不同意的。
  寿嬷嬷自然也没想过。此时喜滋滋的想跟贵妃讨论这件大喜事,见贵妃居然不肯,甚至要让人传话出去,不许兄长上书,寿嬷嬷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娘娘!四阿哥已经去代皇上祭祀一回了,若今年再去,岂不是更增资历?咱们七阿哥处处都比他强,唯一差在一个年纪小上……”
  年贵妃打断:“嬷嬷也知道福惠的年纪小吗?”如今福惠也才五岁,如何能去完成祭陵那一系列繁琐的工作。
  寿嬷嬷在这件事上完全跟年羹尧保持高度一致,跟贵妃脑回路连接不能,此时苦口婆心劝道:“这礼制都是礼部定好的,大将军也打听过了,当时四阿哥去,也只是按照礼部的规章一一做下来,每一步都是礼部的官吏引着,主祭的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咱们福惠阿哥打小就聪慧,如今也能认字读书了,怎么能完不成呢?”
  “退一步说,便是阿哥年纪小,此次不能主祭,也该争一争跟着去祭祀才是。否则两次祭拜先帝爷都是四阿哥独一个去了,算什么事儿呢!”
  “娘娘也说咱们阿哥年纪小,但正因为年纪小,若能去祭先帝爷,才显得皇上最看重咱们七阿哥呢。”
  “皇上喜欢咱们七阿哥,娘娘知道,奴婢知道都没用,但最要紧的,娘娘得让外头的臣子们知道啊。”
  年贵妃看着面前激动的寿嬷嬷,一种深深的茫然无力感充斥着她的肺腑。
  不是为了寿嬷嬷,这些话必然不只是寿嬷嬷的心思,而是二哥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二哥,从来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
  贵妃不愿再说,只道:“叫人传话出去吧,年大将军执意要上书,我这深宫妇人拦不住。但皇上若是问起,我必会为福惠辞了此事。”
  寿嬷嬷要厥过去了。
  她想过皇后、熹妃等人会百般阻挠此事,但真没想到,自家主子才是那第一只拦路虎。
  年贵妃用帕子捂着口咳嗽了两声:“你下去吧。”
  寿嬷嬷不敢再说。
  贵妃方才说的是‘你’,不是乳娘,不是嬷嬷,就是一个冷冷淡淡的‘你下去吧’。
  寿嬷嬷再多的不解,也都被这冷淡压了回去,只能自己回去抹眼泪。
  ——
  年贵妃没想到的是,都不用自己想办法传话回府,很快,年夫人就再次入宫了。
  且说年羹尧的夫人进宫,实在很方便,因她不只是大臣之妻,还是宗室之女,本人就姓觉罗氏,出嫁前还有固山格格的封号。
  可以说,哪怕年羹尧不能夫令妻贵,这位夫人也能靠自己的姓氏衣食无忧的活着。
  出身又好,夫君仕途又亨通,这位年夫人可以说是标准的人生赢家,是如今朝中命妇们人人羡慕的对象。
  如果说年夫人还有什么遗憾,那就只有一个:她是年羹尧的继室。
  年羹尧的原配夫人,是纳兰性德的女儿。这位原配也给年羹尧生过一个长子年熙,这位才是年家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年夫人久忧愁自己的两个儿子,年富年斌,既不能继承爵位,又跟大哥非同母,以后难免前程要为难。
  好在年羹尧够本事,凭借自己的战功,生生又搞来一个爵位,就顺位给了次子年富,也就是觉罗氏所出的第一个儿子。
  所以觉罗氏的心病又去一块,如今最疼的就是小儿子了:原本天下爷娘就向小儿,觉罗氏又想着年斌小可怜也没个爵位,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只能多疼他些,将来把钱财多分给他些罢了。
  且平素就为极疼爱纵容年斌。
  这回觉罗氏匆匆入宫,并不是跟年贵妃有什么心有灵犀。
  她是为了爱子年斌入宫‘请罪’的。
  ——
  凡命妇入宫,甭管意图如何,都是要先给皇后请安的,觉罗氏也不例外。
  说来也巧,她到钟粹宫的时候,就见熹妃和裕嫔也在,神色当即就不免尴尬起来。
  且说皇后今日一早接了觉罗氏要入宫请安的帖子,心里也不甚欢喜:虽说你是宗亲,但出嫁随夫,也是年家的人了,这怎么还把宫里当成家似的,隔三差五就要进来一回呢!
  旁的妃嫔,甚至她这个皇后,见母家人的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倒是觉罗氏钻这个宗亲女的空子,作为年贵妃的二嫂常入宫跟年氏说话。
  偏生皇上还特意提过:年羹尧夫妻常年在西北,难得回京一回,这些日子觉罗氏若要求见贵妃,格外允了便是。
  皇后只好放了觉罗氏进来。
  但今日就特意留下了熹妃和裕嫔‘说笑’。不管觉罗氏在外头怎么神气威风,进了宫都得给妃嫔们请安行礼。
  且说觉罗氏请过安后,却又再次对着耿氏行了个礼。
  包括皇后在内,三人都有些愣了。
  觉罗氏也没想到这就遇上耿氏了,原想先跟皇后和贵妃说的,现在只好先说了:“犬子年斌性情顽劣,今日在外竟与五阿哥起了冲突,冲撞了阿哥,臣妇特进宫来给裕嫔娘娘赔罪。”
  此言一出,耿氏脸色当场就变了。
  连着皇后也肃穆起来,直接打断道:“年夫人先不必说了。赤雀,请了贵妃过来,一并分说清楚吧,省的过后传话倒是不清白。”
  等贵妃赶到后,耿氏已经坐立不安好久了。
  且说此时钟粹宫,贵妃、耿氏和觉罗氏都是当事人家长或亲眷,皇后作为国母,算是至高裁判,唯有宋嘉书一人,按理算是外人。
  但她也着实担心弘昼,见皇后不赶人,索性就也不提走的事情,只等着觉罗氏说明白原委。
  且说弘昼是个爱好广泛的孩子。
  用雍正爷平素恼了,责备弘昼的话说就是:“凡是与正道无干的事儿,你便都喜欢!”
  一言以蔽之,只要不学习啥都行。
  最近弘昼又爱上了赌石。
  所谓赌石,就是在一堆外面还包着石皮的石头里,挑出自己看好的出价,剖开来看里面到底是珍贵的美玉翡翠还是不值钱的杂货。可以说,是个偶尔会暴富一般会直接破产的高风险活动。
  毕竟有些外头石皮表现好的卖的极贵的玉石,切开来,里头可能全是裂纹棉絮甚至没化开的石头。
  更别提还有些黑心商人会将石头染色为玉石,专门坑人钱财了。
  但弘昼有一个绝对优势,那就是:我爹是皇上。
  一来他不怕倾家荡产,二来他带着内监到处晃悠,那些骗子们也就自动收手,根本不敢骗他。
  骗子们的眼睛才灵呢,哪些人是绝不能骗的,他们有数的很。毕竟骗人是为了要骗到钱,为了钱把自家脑袋给骗没了,是很不值当的。
  所以弘昼玩赌石玩了几次,还真切出过几块看的过眼的翡翠——他虽然专业知识不多,但无奈家在紫禁城,他看得多,东西好不好他还是知道的。
  他性情本跳脱,一旦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就忍不住。这几日玩性大浓,甚至借着下午练习骑射的课程偷偷溜出宫,到处逛游着买石头。
  哪怕是繁华如天子脚下,最好的玉石档口也就那么几个,所以不可避免的,玩石头的有家底的人,都往那几个点集中。
  弘昼就是在那里碰上了年斌。
  好巧不巧,两个眼光同样独到的太子党,看上了一块石头。
  且说起初,年斌是没想跟弘昼争夺起冲突的,他认识这位是五阿哥。自家阿玛带他入宫给皇上请安的时候,跟皇子们都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开始的时候,年斌是有些退让的。
  虽然他在西北是标准的太子党,只有别人让着他的,但当在京城,遇到真的‘太子党’的时候,年斌也不想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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