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弘历将话一一都说了,然后笑着摇头道:“我是额娘的独子,原来额娘凡事都最疼我了,如今倒是先想着你。”
  富察氏面上只是笑,心里却很是感动。
  刚入宫不久后,她就感觉到,熹妃娘娘对她的疼爱。但随着这两年多的相处,她慢慢发现,熹妃娘娘不仅仅对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姑娘疼爱,而是对女子处事不易的一种共情和怜爱。包括高氏,包括熹妃娘娘的贴身宫人,似乎对女孩子,熹额娘总带着一种别样的怜爱。
  富察氏忍不住抚着肚子,若这是个长女,能有这样的长辈照料护持,她也可安心了。
  其实得知这九成是个女儿后,富察氏是担心过得。
  四阿哥成婚两年,妻妾一直无子。虽说四阿哥年纪不大,但比他还小半岁,成婚晚半年的五阿哥都有儿子了,这就让外人的目光更多的集中在重华宫。
  若是从冷静利益来衡量,能尽早有个儿子,会解决四阿哥的很多问题。
  而在知道是个女儿后,富察氏自己必是会全心全意爱护女儿,她所担忧的唯有旁人的言语会让四阿哥不喜欢女儿。
  她的几分愁绪,在知道熹妃娘娘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后,便消散了。
  其实她从未想过要依靠旁人,她从来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严峻的现实问题还是自己的心绪动荡。
  入宫前,她早给自己定位了身份,她是来当管家理事的主母的,这个重华宫既然受她管束,自然也会是她的责任。所面临的风霜雨雪,都是自己心平气和应该承受的。
  可在责任之外,有人愿意理解你护着你,感觉实在太好了。
  富察氏见四阿哥还一直伸着展览自己被打过的手背,就轻轻握了握:“爷好容易回来便多歇歇。难得这两日怡亲王身子安稳些,您快趁空歇歇吧。”
  弘历见她披了大衣裳,就道:“那你去哪儿?”
  富察氏嫣然一笑:“去给额娘请安。”
  ——
  且说富察氏往景仁宫去了,弘历一时也睡不着,静静在书房坐了一会,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在外这些日子的所见所学,又随手写了些条陈,然后搁在火上烧了。
  一时闲下来,他便信步往外走去,想到回宫后只见了高氏一回,便往高氏院子中去。
  高氏正在窗下站着练字,正好从窗口看到他,便对他挥笔:“爷来了。”
  弘历每次看她这样,就想起自己跟着十三叔出京后,在民间看到的招呼他吃饭的店小二。
  于是他就站在窗外对高氏笑道:“你小时候可曾跟着你阿玛出门玩去?”
  高氏点头:“自然常出去的。小时候家里还不是深宅大院的,阿玛给我穿上哥哥的旧衣服,就抱着我出门玩去,有时候我不愿意回家,阿玛还带着我吃外头的馄饨摊呢。”
  弘历点头:“那就怪不得了。”大概是儿时的记忆,让她至今还会这样招手吧。
  高氏睁着一双不甚明白的美目眨了眨,然后又笑了:“爷要在窗外站着吗,还是进来?”
  进门喝了一杯茶,弘历见高氏这有跟额娘一样的牛乳糖,就觉得手背疼了起来。
  高氏不知就里,还把瓷碟推给他:“爷吃吗?这是熹妃娘娘送的呢,与御膳房做的和妾身从前吃到的牛乳糖都不一样,里面加了好些果仁、晒过的果干还有蜂蜜并脆糕点,很好吃的。”
  弘历一时居然有点心有戚戚地感觉:“额娘待你也这么好?”
  高氏可没发现眼前人的心理变化,兴致勃勃道:“是啊,但凡有好吃的,熹妃娘娘都愿意分给我们。还有辣口咸口的点心呢,爷要不要吃?”
  弘历:苦笑。
  他待要说话,却见高氏眉头一皱:“对了,说起熹妃娘娘,妾身想起一事。”
  弘历见她皱眉,不由道:“怎么了?”
  高氏便道:“妾身虽然见皇后娘娘少些,但逢年过节,每月初一十五也得去给宫里娘娘们请安磕头——总觉得这大半年来皇后娘娘待熹妃娘娘越来越不好了。”
  弘历端着茶的手就是一顿。
  这话除了高氏,大概没有人会口无遮拦的告诉他了。
  “皇后娘娘斥责额娘了吗?”
  高氏再摇头:“也不是,就觉得,就觉得……两人凉飕飕的,叫人害怕。跟我刚进宫的样子不大一样了。”
  “且爷也知道,皇后娘娘不喜欢我,见了我总要挑点行动不妥、规矩不当的不是来训斥两句。原先熹妃娘娘总会为我说两句话的,可现在,熹娘娘都再不为我说话了。”
  高氏虽然不是很通人情世故,但却是个很有直觉的人:“妾身觉得熹娘娘还是一样喜欢我,之所以不为我说话,倒不是不理我,而是觉得自己说了没用似的,说不准还会让皇后娘娘更为难我。”
  说完后,高氏就见四阿哥出神似的继续喝茶吃牛乳糖,直吃到高氏都心疼见底的糖块,想端盘子的时候,才停下来温声嘱咐道:“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别再跟别人说。”
  高氏摇头:“我也不敢跟别人说,原想跟福晋姐姐说,要不要去一起去安慰熹妃娘娘,可福晋每天挺着肚子忙着,我也就没敢说。”
  弘历忍不住摇头:高氏都看出来的,富察氏怎么会看不出来,额娘又怎么会感知不到,想来人人都看了出来。
  只是为了免他记挂,所以旁人都不告诉他罢了。
  ——
  且说富察氏此时在景仁宫也说起了皇后相关的事儿。
  她刚到的时候,就听熹妃娘娘关怀道:“我问了太医,说是临产的时候多走动倒是好,但要多带些人,不一定哪一会子就要生呢。”
  富察氏都应下,然后笑道:“额娘不知道,刚刚爷回去,跟我吃醋来着。”
  说了方才弘历的笑话,富察氏看熹妃正在看自己的头面册子,便问道:“额娘又在整东西吗?”
  宋嘉书的整理癖在后宫也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富察氏也正是个仔细的人,有时候会来跟她交流怎么收录建册的经验。
  宋嘉书摇头:“我是找点东西,送出宫去给白南。她也刚生了头胎呢。”
  富察氏虽未见过,但也听说过,从前景仁宫还有个跟白宁一样资历的宫女,还是熹妃娘娘特意将她早放出宫去的,听宫里老人说起,这宫女当年在王府,还算是救过娘娘的命。
  于是富察氏便道:“真是件喜事,额娘宫中的姐姐有这样的好消息,等儿媳回宫也寻些喜庆之物一并送来。”
  之后富察氏便说起:“上回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说起八月十三日爷生辰之事,儿媳特来与额娘商议。”
  宋嘉书就笑着摇了摇头:“商议什么?皇后娘娘这一问,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不过也是挤兑我,自己儿子的生辰,只要她不让,我就不能插手。”
  想一想近况,宋嘉书也不由有些头疼。
  其实皇后娘娘正是年初生病后才明显露出对熹妃的不满来。
  她总觉得这一生不平,人人都得到过皇上的在意,唯有她没有。且她的儿子不在了,只能看别人的儿子做太子做皇上,自己做个没滋没味的母后皇太后,将来还不知道被人架到哪里去吃灰。
  当今皇上的规矩又是从潜邸起,儿子都跟着亲娘长大,到时候一个朝夕养育的亲娘跟一个不甚亲近的嫡母,新帝向着哪个还用选?
  对皇后来说,原本对熹妃的示好同盟之意,是因在几个阿哥里,对她对优的选择就是四阿哥,总比齐妃和贵妃阿哥强。所以两人在当时是互为助益。
  可如今四阿哥已经成了唯一的选项,熹妃也不是那等懦弱胆小的人,反而是外柔内刚。那自己现在不辖制她,不过是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尤其是一病之后,皇后觉得自己肯定活不过身子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熹妃,那还管什么以后,现在先痛快了再说。
  这会子见富察氏来询问,宋嘉书便道:“罢了,皇后娘娘说什么听着便是了。”
  好在现在辈分长了,位份长了,还有一个好处,总不能再遭遇任何体罚了。
  而且皇后的话再不好听,也不如当年齐妃直白难听。皇后娘娘一般都是隐喻,而宋嘉书都被当年齐妃历练出来了,就根本不琢磨那些隐喻,只是笑眯眯的坐着,当耳边在刮风。
  富察氏今日来却还有一事:“皇后娘娘昨日特意召了儿媳去,说是我年轻没有经验,待这个孩子落地后,不如抱到钟粹宫去养着。”
  宋嘉书停下正在翻册录的手,脸上不由露出了凝重之色:皇后娘娘居然想带走重华宫的孩子?这已经不是请安时,对自己几句冷言冷语的级别了。
  这是要动真格的拿捏她了吗。
  宋嘉书沉思片刻,然后侧头看着富察氏。
  已经临近生产的富察氏,需要撑一撑腰才能坐的舒服,此时她就这样一手扶着腰安坐在榻上。哪怕是初次有孕,哪怕是说着孩子可能要被人抱走的消息,富察氏的脸上也没有惊慌失措。
  她的唇角总是微微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显得亲切又但又不至于让人觉得过于亲热。
  宋嘉书见富察氏还稳得住,心里也就拿定了主意,只带了如常笑容道:“皇后娘娘要养育晚辈,正是一片慈心。”
  富察氏点头:“儿媳明白。”她唇边的弧度略微上扬了一点,变成了一种非常标准的带着感恩的微笑:“便是外头寻常人家,祖母要养育孙辈也是晚辈的荣耀,若是个女儿,得皇后娘娘养育,也是儿媳的福分。”
  白宁在旁边看着婆媳两个带笑讨论这件事,便觉得:嗯,怪不得娘娘喜欢四福晋这个儿媳妇,两个人都是心里锃亮彼此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心里要怎么‘出招’的人。
  宋嘉书知富察氏专门过来说这件事,见两人意见统一了,就道:“你再慢慢溜达着回去吧。”
  见富察氏慢慢起身,宋嘉书就道:“这件事,你是不是没告诉弘历?”
  富察氏点头:“爷忙外头的事就够多了,家里的事儿,儿媳想着也不必告诉他。”她莞尔一笑:“横竖有额娘,有我,便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宋嘉书便道:“告诉他一声吧,弘历这孩子,有时候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有成算。你们若彼此都存了为对方省事的心思,没准撞到一起去反不好。”
  富察氏也就应下来:原本皇后娘娘为难熹妃之事,她也一直未曾开口,就是不知熹妃娘娘会不会愿意告诉儿子,如今忖度着娘娘的意思,她也知道如何行事了。
  然而富察氏一回宫,面对的就是气压有点低的弘历。
  她去里间换家常绣鞋的时候,留在重华宫的宫女就悄声告诉她,方才四阿哥去看高格格了。
  富察氏心里也就有数:倒不是说高氏会给她下什么眼药,而是高氏为人有些直白,偏又很有个直觉,一见了四阿哥说不得什么都会吐露出来。
  弘历原本想问一问富察氏为什么要隐瞒他,但见她挺着大的有点惊人的肚子慢慢挪动过来,就先把话放下,只是伸手扶了一把:“今日也走动的够了,歇歇吧。”
  富察氏坐下:“方才去见额娘,也是有事要说。我记得爷从前说过,若有事不决就去寻额娘。”
  弘历点头:“何事?”
  富察氏便将皇后娘娘这半年来对熹妃的压制,以及想要抱养他们孩子的事儿一长一短说了。
  就见弘历的眉头越皱越紧。
  要是宋嘉书在,肯定会指着他道:这也太像雍正爷皱眉的样子了。
  “额娘如何说?”
  富察氏一笑:“额娘跟我都觉得,皇后娘娘想要养这个孩子也好。”
  弘历不由扬眉冷道:“那不能够。这又不是皇额娘的亲孙辈,她如何能珍视?当年在王府里,三哥……”想起弘时已然算不得他的兄长,弘历顿了顿,但仍未改口继续道:“三哥有一回毫无道理地打了我跟五弟身边的人,扔了我们的东西,皇额娘虽知道,也通不管的。”
  “这孩子又是个女孩,若从小不疼爱着,只怕要养的胆小畏缩,以后嫁了人岂不叫夫家欺负?”说完摇头:“我去寻皇阿玛说。”
  富察氏:……你这想的够远的啊。
  她抬手按了按弘历的手臂,轻声道:“这件事,爷就交给额娘跟我吧。管保无事的。”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旁人来养。”
  弘历轻轻吐了一口气,抬眼望着多宝阁,凝神道:“皇额娘这样行事,委实是过了。”
  且说弘历觉得皇后行事越了底线,殊不知皇后也觉得无力感:当日她尚且能卡住贵妃的份例,内务府看着她的脸色,不敢在夏日多给贵妃冰,以至于贵妃过得也紧紧凑凑的,直到她肯松手放开。
  可如今却卡不住熹妃了,内务府竟一点不敢怠慢得罪熹妃。
  皇后从未这样真切的意识到,一个成年的且被皇上器重的儿子,能带给一个妃子这样大的底气。
  这两年她格外怀念弘晖,若是自己的嫡长子还在,哪有旁人什么事儿?哪有今日她甚至卡不住一个妃嫔的用度。
  且说待富察氏离开之后,白宁便上来换果茶——随着年岁的增加,现在宋嘉书在下午已经把茶水换成了各种果茶甚至纯果汁蔬菜汁。
  “有了四福晋,娘娘真是省了好多心。”
  宋嘉书抬头:“其实原来也没操很多心,弘历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
  ——
  八月十四日,富察氏平安诞下一女。
  皇上得了消息格外欢喜,说了好几回:“这可是朕的长孙女,且生日也好,就与她阿玛差一日。”
  又私下跟宋嘉书道:“虽说不是长子……但女孩也有一桩好处,皇家的女儿,怎么宠着都是不要紧的,也不像儿子,还要担忧不成器。”
  若是个小阿哥,皇上还要掂量一二:洗三礼的规格不能大了,弄出个皇太孙的规格来不好,反而是女孩子,就是单纯的庆贺欢喜了,于是就按着宫里公主诞生的例,给新生的小格格行洗三礼。
  且皇上还特意拨冗,带着弘历弘昼一并参与了小格格的洗三。
  晚上便顺理成章留在了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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