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她认自己是侧福晋,可从不认自己是侧婆婆!
  董鄂夫人上门打脸,李氏自然看董鄂氏更不顺眼,惹得弘时也对妻子发了几次火。
  董鄂夫人原是知道女儿委屈,上门敲山震虎的,结果把虎敲的更凶了。知道后坐在家里,真是日日夜夜担忧的惦记女儿。
  耿氏便道:“李侧福晋也真是不知足!到时候我弘昼要是能指个出身这么样,人品端方长得又不坏的正妻,我都要给菩萨多捐点香火了!她还要怎么样?要人家满军旗大小姐,跟她那外八路的亲戚小户女一样,天天弯腰捧着她吗?”
  宋嘉书失笑:“弘昼今天这是去过八周岁的生日,你就想到娶儿媳妇上了?”
  耿氏认真道:“快得很呢,当年咱们入府不也就十三四?”
  也是,康熙爷本人可是十二岁就大婚了,可见这大清的规矩,真是……
  ——
  过了腊八,年侧福晋终于肯出门了。
  她实则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既然肯走出门,就是走出伤痛,不会再动辄掉泪凄凄凉凉给人看。
  晨起请安前,年氏挑了件樱红色旗装,外头搭着深一色玫瑰红缎面的狐皮袄。见自己面色还是苍白,还用了一点胭脂化开打在两颊。
  寿嬷嬷在旁看着,笑的欣慰:“主子真好看。奴婢说不上爷那么多词儿,只好茶壶煮饺子,心里有倒不出来。”
  年氏微微一笑:“嬷嬷打小照顾我,眼里只有我,才觉得我好看。”
  寿嬷嬷叫年氏露笑,连忙道:“可不是这么说。莫说自打进了王府这三年见多了福晋夫人的,只说从前在咱们年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没经过见过的,大姑娘您的样貌,谁见了不夸?”
  这一说顺嘴,连姑娘都叫出来了。
  大姑娘……年氏用绢子擦掉掌心的胭脂,这颜色娇嫩明艳像是一朵新开的蔷薇,纯粹明亮,就像姑娘家的时光。
  那时候她竟不知,嫁了人,哪怕是嫁了心爱的人,居然还会有那样深那样刻骨的伤痛。
  她以为自己都要熬不过来了。
  “主子?”听见寿嬷嬷小心翼翼的呼唤,抬头看着自己这位明明才不到四十的奶嬷嬷,头发都花白了,年氏从心酸里强撑出来一股勇气:总要撑过去的,否则爷会跟着自己难受,嬷嬷会跟着自己难受。
  外头的人却指不定怎么看自己的笑话!
  年氏的振作,让四爷自失了幼子来,一直郁郁寡欢的心情有所缓解。府里总算过了个不算极喜庆,但也平常安乐的年。
  大年三十夜里,宫里要摆大宴。凌晨后,皇子们还得跟着皇上去拈香祭拜。
  府里留守的格格们也都是按着往年的例,看两场戏,就各自回去守岁。
  所以雍亲王府自家的团圆饭,就是初一晚上吃。
  这时候的团圆饭桌,是每年唯一一次不分前后院,也不列左右席,而是所有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的团圆席面。
  今年因添了儿媳妇辈分的董鄂氏和钟氏,桌子上就显得更圆满些。正经儿媳妇董鄂氏给四爷、福晋布了菜,福晋就让她入座了。倒是钟氏,虽然有身孕,但还是跟丫鬟一起,给每个人摆箸倒茶后,福晋才点头让她坐了。
  李氏看着腹内有气,还没开口,四爷的眼神就飘过去了,李氏及时悬崖勒马。
  钟氏倒是没露出什么委屈的样子来,殷殷勤勤做完,然后才小心入座。
  也没有仗着怀了身孕扶着腰表现下尊贵什么的。
  耿氏从桌子底下戳戳宋嘉书,两人如今都不用语言交流,心灵交流就可以:看看,虽然是亲戚,钟氏又年纪小,却比李氏沉得住气呢。
  儿子们都渐渐大了,更有成婚的三阿哥算是标准的大人了,四爷便命都换了正常酒,一起举杯迎接这新岁的第一天。
  康熙五十九年到了。
  ——
  席上。
  见四爷十分关切年氏的身子,福晋就卡着宴席结束前,推说自己不舒服,早退了半刻钟,如此四爷顺理成章就去了东大院。
  除了李氏酸了一句:福晋真是贤惠,别人都没话说,各自散了。
  甚至各人散场之前,耿氏还大着胆子回了一句:“侧福晋是做婆婆的了,自然明白贤惠二字怎么写。我们还不知道哩!”说完撩起裙子就跑。
  说耿氏撩起裙子就跑,真不是夸张——冬日大家衣裳都穿的又厚又长,外头还披着斗篷,耿氏方才边说话边已经抓住了斗篷和里头裙子的下摆,说完话不给李侧福晋反应的时间,抓着裙子嗖嗖就跑路不见了。
  宋嘉书:佩服。
  一转头,就对上李侧福晋恼火的脸。
  果然,抓不到耿氏,看到一脸悠闲的钮祜禄氏,李氏怒火就发作了:“你们不是蛇鼠一窝吗?竟也有分开的时候,她跑得倒是快,怎么把你留下了?”
  宋嘉书捧着手炉,一身正气道:“侧福晋这话,恕我不能领受。我与耿格格虽不如侧福晋位尊,到底也是雍亲王府的人,若我们是一窝蛇鼠,上头爷与福晋又是什么?侧福晋若是教导我,我固然要从,可若是如此对上不敬的话,我便不能领受。”
  李氏被气了个死:“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敢同我顶嘴?”
  宋嘉书退后一步,她还真怕李氏更年期发作,动手打了她——这挨了打可就白挨,毕竟位份摆在这里,她不能上手糊侧福晋的脸。
  李氏见她后退,以为她怕了,越发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不过是你儿子长大了,才出去见了几回人,被爷略看个一两眼,你便得了意!我告诉你,时日还长呢,可别先小人得志起来!”
  宋嘉书边把手炉递给身后的白宁边道:“侧福晋说的有理,小时得意,大了未必就好,侧福晋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说完不等李氏反应过来这句暗讽‘弘时小时候得宠大了就失宠一直被四爷骂’这件事,宋嘉书也提起裙子就跑了。
  白宁抱着小手炉跟着自家格格一溜烟也不见了。
  李氏反应过来后,怒火滔天,对着宋嘉书的背影:“钮祜禄氏,你给我站住!”
  宋嘉书自然听到了,然后,然后跑的更快了。
  ——
  白南觉得,这个大年初一晚上过得甚是离奇。
  格格带着白宁去宴上,白南就守在小院里,生恐石子路晚上凉了又结霜,就带着小白菜撒了一层细沙。
  然后就吩咐白露看好了茶房两个炉子上坐的鸡汤,预备的滚水,和一笼吊炉烧饼夹酥肉。烧饼和酥肉都是凉了也好吃的东西。
  然后教给白露:“凡是席上,主子们待的时间久,却不一定能吃饱,要是饿着回来,有酥肉酥饼和酱小菜就能填饱肚子。就算席上吃饱了,一路冷风吹回来,喝碗热鸡汤,也能暖了身子。”
  白露受教,然后发问:“白南姐姐,可咱们格格吃完席回来,有时还叫酸梅汤。”
  白南:……也是,格格不是吃不饱,而是经常在席上吃撑。
  她还得告诉白露:“没事儿,酸梅汤简单,随时就能冲一碗。”
  白南把外头料理完了,又看着屋里东侧间的薰笼火是旺的,再去摸摸格格的床是暖的,这才安心等着格格回来。
  算着时辰差不多,白南还在屋里坐不住,提着灯在门口张望。
  然后就见耿格格提着裙子一路奔过来,白南都看傻了:这怎么跑的跟后头有鬼撵着似的!这黑咕隆咚的冬夜,耿格格愣是跑出了汗,也把白南吓得出汗。
  “白南,你在门口啊,那正好,我也进你们院子等等钮祜禄姐姐。”耿氏说完自顾自就进去了。
  白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场景重现:又有人拎着裙子飞奔过来,定睛一看,还是自家格格!这给白南吓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府里真有鬼在撵人??
  且说宋嘉书虽然起步比耿氏晚,但跑的比耿氏快——她是受过素质教育,考过体育考试的人。虽说身子换了,但怎么跑步怎么换气的知识比耿氏丰富多了。况且比起耿氏,宋嘉书背后的压力也更大一些。
  所以宋嘉书虽输在了起跑线上,但比耿氏跑回来的时间只差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①清初文官的俸禄标准是依据万历《大明全典》制定的低薪制,所以俸禄银子是很低的。但灰色收入如冰敬、炭敬、岁敬、火耗很高,称为养廉银。光绪《清会典事例》记载:台湾总兵年俸67两银,而养廉银则为1,500两银,再往上官员就更多了。
  文中的致美斋也是真正存在的百年饭馆,明末开业,据说乾隆年间,有御厨退休就会去致美斋当掌勺。
 
 
第56章 三子
  “格……格格……”白南被两位格格连番举动吓出了老母鸡打鸣的声音。
  宋嘉书拉着她一并:“走走走,进门,上门栓!”
  白南连忙答应着,然后叫被惊动的小白菜和小萝卜一起:“快快,快来关门。”两个格格都这么害怕,肯定是在外面见了什么脏东西。听老人说,鬼不会过门槛,所以富贵人家才用高门槛。
  等白南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回了屋,只来的及听到耿格格的后半句话:“……还不是李侧福晋一晚上忒烦人,我实在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嘴嘛。说完才想起怕来,只得就跑了,倒忘了拉着姐姐。罪过罪过,姐姐没代我受过吧?”
  宋嘉书哼道:“怎么没带你受过呢。你下次可得提前说啊,害得我都跑不迭,差点挨打。”
  耿氏和刚进门的白南就同时惊叫了一声:“啊!”
  白宁也心有余悸:“当真,要不是我们格格先退后了一步,然后又跑得快,还不知李侧福晋要做什么呢?”
  说着把方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被骂为‘蛇鼠’的耿氏气红了脸:“真是欺人太甚!”然后又给宋嘉书拍巴掌:“姐姐回的好,难得她也挑不出刺儿来。”
  只是不免担忧:“只是姐姐的话估计要把李侧福晋气坏了,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耿氏就听钮祜禄氏的话里,第一次含了冰霜一样的凌冽,竟是冷的怕人:“那又如何!若是躲能躲过去就罢了,都欺负到脸上,难道任由人打骂吗。”
  她话音刚落,院中就传来拍门和喊叫的声音:“奴婢是西大院的绿湖,奉李侧福晋的命来请两位格格过去说话。”
  宋嘉书轻“呵”了一声,对白宁道:“去,只说我扭了腿,不能走动。”
  耿氏也道:“我扭了腰。”
  白宁自然知道怎么说话,方才的事儿她也气的很,于是走出去,只隔着门说了两位格格‘受伤’之事。
  绿湖的声音停了片刻,又道:“那还请白宁姑娘开个们,让奴婢进去给两位格格磕头请安——能听两位格格亲自回绝我们侧福晋,才算是见了真佛求了真经不是?”
  白宁冷道:“如今格格们在擦药酒,难道还得专门给你说句话才算完?往日格格们身子不爽快,福晋都不必格格们亲自去回话,只我去回明就免了请安。怎么今日绿湖妹妹倒是比主子的谱还大?”
  绿湖受不住这个大帽子,只得走开。
  耿氏恨恨道:“真个疯了!”
  宋嘉书却已经在要汤了:“一路疾行回来肚子里有点冷,准备的鸡汤不是?我进来的时候都闻见了。”
  白南:……
  ——
  东大院。
  四爷与年氏携手回屋。
  有四爷在侧,年氏只觉得冬日的寒风,都没有那么冷了。
  寿嬷嬷也早带着两个丫鬟色色准备的仔细,只等着主子们一进门,就递上热毛巾让主子们擦手。
  四爷就握着年氏的手,两人一起暖了暖。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这是宫里御制金币,是皇阿玛让人打了给我那些小弟弟们的。”倒出来,是金灿灿的一把拇指大小,厚度可观的方孔圆形金币,上头刻着吉祥花纹,四爷道:“我给了弘时、弘历、弘昼一人这样九个大钱做压岁钱,也算是图一个长长久久的吉利话。”
  四爷双手合拢,把金币和荷包都放在年氏手上:“你收着这个,福宜……虽没了,但留着给咱们下一个儿子。”
  年氏泪流满面。
  四爷见此,想起不足周岁夭折的儿子,也自感伤半日,又安慰年氏。
  年氏痛快哭了一场,这才收了眼泪道:“新岁第一日,我倒哭了起来。爷坐着吃杯热茶,我进去擦一擦脸。”
  寿嬷嬷扶着年氏进里间,先看着年氏把钱仔细收起来,然后才上来服侍年氏洗漱。
  绯英提了热水进来,见主子心绪平稳了,便悄悄道:“主儿,您跟爷回来后,外面很是闹了一程。”
  然后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年氏,从散了宴后李侧福晋的酸话,到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回话与跑路,再到方才绿湖去凝心院叫门无用,铩羽而归。
  实在是凝心院跟东大院离得不远,李氏的人从西大院过来,白日还能绕后面走,可如今天晚,后头穿堂落了锁,只能打东大院门前过,可不是让东大院的下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年氏就冷笑了一声。
  一时她都梳洗完毕,换了家常的袄儿,这才带了绯英出去。
  她也不委婉说什么‘爷方才有没有听见东边乱哄哄’之类的铺垫,而是直接道:“爷,今日咱们倒是走早了,宴上还有大热闹没看着。”
  四爷正端着茶杯喝茶,手里随手拿了一本《道德经》:“怎么说?”
  年氏点了绯英的名,绯英就将方才的热闹又复述了一遍。
  说第二遍的时候,因为有了第一遍打底,绯英言语就更流利了。原本能做主子身边的贴身奴才,学话就是基本技能,得听一遍吩咐就不忘的。绯英本就记得明白,这会子更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四爷拧起了眉毛。
  年氏坐到四爷旁边去,也端着茶喝了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李侧福晋当真好生威风。”
  四爷亦是恼火,只听年氏在旁继续道:“大年节下的,非要这般恶言恶语不成?好在都是一家人,没有外人,否则叫人看着侧福晋把两个格格骂的夺路而逃像什么样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