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戈遗憾地砸了咂嘴,觉得自己又少见美人一面。
不过,既然美人已经走了,那他就可以安心闭关了。说不定等他出关之后,就也是半步大罗了。
到那个时候,看谁还敢反对他做北山之主。
——
再说元蓁因着各种原因交杂逼迫,一腔怒气难以遏制,恨不得找个仇人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明白这种情绪是不能放纵的,就赶紧回到卧室,布下结界之后,开始打坐默念《清心诀》。
一夜过去之后,这种积攒多时却又突然爆发的情绪才消弭于无形。
房门打开之后,一直守在门外的连真二人急忙迎了上来,问道:“元仙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多谢二位护法。”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还会被一个君绋影响至此。”
言辞之间,对君绋颇为看不上。
连真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我观那君绋的气息,当真是魔念深重。此人修仙道大约不会有什么成就,但若是修魔道,必然进境极快。元仙子切不可因着往日的印象,对此人掉以轻心。”
元蓁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可能看出来,君绋如今是什么修为。”
若是连真不说,她差一点就忽略了,昨夜见到君绋的时候,自己竟然仍旧看不透他的修为。
记得上一次在单狐山相遇的时候,怀音说过,君绋是太乙玄仙的修为。
如今她也是太乙玄仙了,按理说,就算君绋是太乙玄仙,她也应该能看出来了才是。
除非……
另一个女护卫女寻道:“是太乙金仙中期。”
果然是突破了。
不过,他突破得也太快了吧?
听到她自言自语的疑惑,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连真比较心直口快,直接笑着调侃出声,“元仙子,你说这种话,就不觉得亏心吗?”
作为自家主人亲自吩咐要好生保护的人,连真和女寻自然要提前了解一番了。
不了解不知道,了解了之后,连真因着修为到了瓶颈,一直没有寸进的烦躁,居然奇异地消除了大半。
至于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突然发现,和真正的天才比起来,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修行速度,那就是蜗牛慢跑。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已经够慢了,还介意再多慢一点吗?
女寻好笑道:“你这是准备躺平了?”
连真坦然道:“跟她一比,咱们的努力,跟人家躺平有什么区别?”
“那还是有的。”女寻笑道,“说不定人家躺平了,修为进境都比你快。”
“去你的吧!”连真啐了她一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两人都知道,人家之所以修为进境这么快,跟平时的积累和感悟分不开。
两人修行多年,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天才没有见识过呢?
在修真界时,有多少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才?
但最后真正能够飞升的,却不是那些天才,而是她们。
究其原因,无非是“骄、狂”二字。
他们自以为天资高绝,看同道都拿斜眼去看,被人追捧得多了,就真把自己当老天爷的私生子,觉得飞升对自己来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种不切实际的骄狂之气,让他们忽略了对基础的积累,忽略了所谓的悟性,皆是有大量的文字基础之后的厚积薄发。
所以,那些天才都陨落了。
所以,像元蓁这样飞升的天才,才会那么稀少。
就比如现在,听了连真的提点,元蓁立刻就端正了态度,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我的确是不应该囿于固像,轻敌于君绋了。”
这样谦虚的后起之秀,任谁见了不心生喜爱呢?
连真惋惜道:“你怎么就不是修魔道的呢?”
若元蓁是修魔道的,这样的好苗子,她一定要抢回去做弟子。
教导这样的弟子,肯定有十二分的成就感。
元蓁微微挑了挑眉心道:若你真有我这么个弟子,这会儿的心情就不是骄傲,而是惶恐了。
要知道,魔道之中,但凡同道,修到最后,都是竞争对手。
若是弟子厉害到超越了老师,那老师可就危险了。
不过,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这样说。
这个时候,就很考验她装B的功底了。
只见元蓁神色一正,肃然道:“连真此言差矣。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仙道还是魔道,都是为了感悟天道,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连真二人都爱听。
毕竟,如今西境的大环境,就是魔对仙有着普遍的美好滤镜。
元蓁一个仙说出这种话来,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照顾她们的颜面,都让她们很是受用。
这一点,从两人脸上变得明显的笑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女寻笑道:“还是元仙子通透。”
“哪里,两位不过是修行进入了瓶颈,一时迷障了而已。”元蓁很谦虚。
双方又商业互吹了一阵,彼此都觉得身心愉悦。
而后,连真带着笑意问道:“不知接下来,元仙子有什么打算?”
元蓁沉吟了片刻,问道:“两位可有把握一举拿下君绋?”
既然怀柔的策略不管用,那元蓁就只好来硬的了。
见她眼中杀机必现,连真二人立刻就明白了元蓁的心思。
如果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肯定不会多事,元蓁想让她们去抓君绋,她们就去抓;想让君绋死,她们就帮她要了君绋的命。
因为,那个时候,她们听从的根本不是元蓁的安排,而是大天魔主的指令。
大天魔主吩咐了让她们保护兼协助元蓁,她们就只会做好分内之事,多的一点都不会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都觉得元蓁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私心里都拿元蓁当成自家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了,那凡事肯定是要多替她考虑一点,有元蓁不太清楚的地方,她们也不吝于指点一二。
女寻就道:“那君绋的修为虽然不低,我们二人也不是吃素的。不管你是想抓他,还是想杀他,都容易得很。”
听见这话,元蓁神色一松,刚要请二人帮忙,就被连真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抓他不过是探囊取物。可咱们谁也不知道君拂对着陆神君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若是万一激怒了他,让他趁着空隙催动了什么秘法,陆神君可就危险了呀。”
她们都知道,元蓁的最终目的不是报复君绋,而是解救陆云笙。
偏偏听了元蓁描述陆云笙的症状,整个沧河域的魔偶读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术法。
所以,这种术法很可能是君绋自己琢磨出来的秘法。
既然是君绋自己琢磨出来的,那解法自然也只有君绋一个人知道了。
所以,目前他们的情况,就是投鼠忌器。
“你说得没错,是我想当然了。”元蓁不由泄气,心里简直要恨死君绋了,“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撺掇阿缨直接把他给弄死!”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此时再说这些,除了放放狠话,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怎么,你还放他一马过?”连真觉得难以置信。
就连看起来比较稳重宽和的女寻也语重心长地说:“像他这种人,抓住一次机会,就得往死里按。若不然,让他得到了喘息之机,就会遗祸无穷。”
都是修魔道的,谁手上还没个百八十条命呢?魔道的环境,可不允许她们以德报怨。
元蓁对君绋放忍耐也到了尽头,正色道:“受教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按照两位姐姐教的去做。”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这是被设置为“特别关注”的朋友发来了私信。
她拿出手机一看,神色严肃了起来,抬头对二人道:“两位姐姐,君绋的事先放一放,咱们要立刻赶回沧河域。”
连真奇道:“怎么,可是沧河域出了什么变故。”
“这倒不是,只是我有一个至交好友,已经快到沧河域了。”
元蓁蹙眉叹了一声,“她本是凌海君氏的家主,治理凌海一向兢兢业业。若非是万不得已,她是不可能离开凌海,万里迢迢来魔域投奔我的。”
连真二人是无所谓的,无论是先救陆云笙,还是先帮君缨,都是元蓁的事。
既然元蓁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们听从便是。
不过,连真多问了一句,“那位渔戈魔君,需要和他道别吗?”
听到“渔戈”二字,元蓁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必了。看在这次他帮了我的忙的份上,我日后不会再为难他了。”
至于再多的纯粹是渔戈痴心妄想。
——
回到沧河域,帮沧重应付完了常羊之后,元蓁就非常自觉地告辞了。
常羊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暗道:还算识趣,也不枉我们二人如此帮你。
辞别了沧重二人之后,元蓁就发私信询问了君缨的具体位置,直接就找了过去。
此时君缨正躲在沧河域夕羽坊市种的一个小院子里,元蓁虽然有具体地址,却也一顿好找。
沧河域是一个小世界,里面大大小小的坊市不知凡几,其中大型坊市有四个,夕羽坊市便是四大坊市之一。
从名义上来说,四大坊市分别位于沧重魔宫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但魔宫其实是没有具体的位置的,它似乎无处不在,但若无受到沧重认可的人带领,谁都摸不到魔宫的一砖一瓦。
因而,元蓁要到位于魔宫北面的夕羽坊市,也是由连真带着她从北门出去,不知道穿过了几道阵法,才看到了刻着“夕羽溪流”四个大字的一块不规则的石碑。
连真道:“这就是夕羽坊市了,仙子若是要找人,还得尽快,等天黑之后,可就没办法回到魔宫中去了。”
“那好,我尽快。”
但她终究没能尽快,光是找到君缨给的那个地址,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找到了之后,看见的就是一个灵力散失大半,近乎奄奄一息的君缨。
“阿缨?”元蓁简直不敢相信,急忙上前扶住她,“这是怎么回事?快,进屋坐着去。你这么站着,我心里跟着打晃。”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君缨,问明了路径之后,直接就把人送回了卧室,“来,先靠着。”顺手在君缨背后塞了个枕头。
“我没事,就是灵力流失得多了一点而已。”
元蓁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发现她的脸色虽然很是苍白,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从内而外得透出一股容光焕发来。
她心中一动,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这件事牵着到整个北荒,却是不好让连真这个西境之主的心腹听见。
心思略转之后,她就转身为难地看着连真,“连真姐姐,我今日怕是回不去魔宫了。姐姐是先回去呢,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
连真的心思也算灵敏,见她为难中透着尴尬,就明白了人家的逐客之意。
她也没做纠缠,笑道:“你和这位仙子多日未见,一定很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煞风景了。”
顿了顿,又说:“你们放心,我走的时候,会布下一层结界,若是有修为高过阿蓁的人触动了结界,我就会立刻赶回来的。”
这就是给她们二人创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说话环境,元蓁心下了然,自然感激不尽,“多谢连真姐姐,姐姐日后若是需要什么丹药,尽管来找我。小妹别的本事没有,但丹道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哈哈哈哈,好,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连真笑道,“行了,你也不用送我了,这这就回去了。”
话音落时,她的身形已经化作了一道红光,消失在了原地。
又过了片刻,就连遗留的气息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君缨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才彻底吐了出来,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榻上,浑身的虚汗都冒了出来。
“诶,阿缨!”元蓁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你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元蓁都惊了,“灵力流失,不应该损及经脉吧?”
仿佛是被她提起了得意之处,君缨哈哈大笑,原本苍白到近乎青灰的脸色骤然腾起一阵红晕,她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元蓁一边用细微的灵力给她顺气,一边从须弥芥子中找出了旧日炼制的疏肝理气的丹药,一下子喂了她三颗,“来,张嘴。”
“呃,咳咳。”君缨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连忙张嘴把丹药吞了下去,立刻就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散入肺腑,让她觉得好受了许多。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元蓁一边在心里拟方子,一边虎着脸问。
君缨得意地拍着她的手,笑道:“阿蓁,别这样了,我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高兴才是呀。告诉你吧,我可是一路杀进西境的。若不是在虞渊那里拿出了你的信物,能不能走到这里,还真不好说。”
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让元蓁一下子就气炸了,“哟呵,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好好夸夸你咯?”
那曾想,顶着她的十级嘲讽,君缨竟然还敢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大言不惭地说:“不错,你是该夸我,该好好夸夸我。”
“我还夸你,我扎你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她就素手一挥,榻旁的小桌上就多出了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元蓁板着脸说:“你老实点坐好,先让那个我扎个一百二十针。”
看着寒光闪闪的金针,君缨浑身一抖,呐呐道:“还得扎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