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绿只得不情不愿地避让在一旁替李姒初开了门,让她进了这黄金为墙玉为瓦的金屋。
美人懒懒地倚靠在床褥上把玩着乌黑油亮的发尾,月白的中衣大开,露出脖颈处点点红痕,见到李姒初进来了也不打算避让,只点一点头,随意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小宫女退下。
“饿了?来,吃点。”
女子不紧不慢地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李姒初手中。随着她的动作,松垮的衣裙轻轻滚落而下,露出她身后青紫的痕迹。她也不急,只满不在乎地扯了扯衣衫,抬起头对李姒初笑了起来。
“你如今倒是冷静了。”
“见得多了......罢了。”她将头扭到一边,替李贵妃将被褥掩上,遮住她身后的点点伤痕。
美人轻轻笑了起来,在小女郎头上揉了一下,随手取了一支珠钗插入她发间。
“你如今不同往日,这是在长安不是在洛阳,你往后若是再留外男过夜,阿姊只怕是也护不住你。”
“外——咳咳咳。”李姒初使劲锤了锤胸口,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大姊,啊不对,娘娘,你知道这件事啊!”
“这儿没人,你要叫就叫罢。替我将那边的药膏拿来。”
李贵妃合起眼睛,对着案几遥遥一指:“我瞧不见后颈的伤,你替我涂上罢。”
“哦哦好的。”药膏无疑是上好的,就连李姒初这样什么也不懂的娇小姐都知道,她随意勾了一点涂抹在大姊的颈脖处,听她发出轻轻的感叹声,她的心也跟着缩了起来。
“大姊,还疼吗?”
“不打紧的,每回侍寝都要疼那么一遭。哈,那老东西年纪大了又成不了事,心里头不痛快,一晚上的尽折腾我了。”
老东西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李姒初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放轻了手中的动作,好让阿姊觉得舒坦一些。
外头总说长安城中皇上同贵妃鹣鲽情深,这李家的大娘子是这宫中最得宠的女人,所有人都在羡艳这位从草窝之中飞上枝头的商贾人家的女子,其实孰是孰非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外头的人想要进来,里头的人又何尝不想要出去?
李贵妃咽了口茶,轻轻摁下了李姒初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进来学业学的如何了?教养嬷嬷的话可有听?”
“还好的,我同六殿下一样的,在国子监文院约莫排个十一二名这样。”她想了想,又道,“嬷嬷对我也很满意,这几日抚琴学的也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可以学筝了。”
“挺好的。”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方才阿姊说的话,你可有听了么?”
话?什么话?
女子凤眸轻挑,凝视着她:“你说呢?”
“李姒初,这几个月阿姊没有管你是觉得你长大了不想让你为难,但你如今是一次比一次过分,你从前在夜里私会外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偷偷同人交换信物,去庙中给人祈福我也只当看不见,但你昨夜,昨夜......”
她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待心态平稳下来才道:“你昨夜当真是太过分了!你当这宫中的禁卫军都是傻子么,这么大一个活人从你房里晃出来,穿的还是你给的衣服,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被,被看见了?
李姒初张大了口刚想反驳,又见大姊将手微微一扬,将她想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也大了,也有十七了,这个年纪的其他贵女也有好些个男宠了。你是我李淑华的亲妹,你想要几个男宠都不过分,你留宿与否都不重要,大姊也不怪你。”
是嘛,那她方才激动什么呢。李姒初微微松了口气,这紧绷的神经还没放松下来便听到晴天霹雳一声雷,紧接着便是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但是你如今有婚约在身!若是白子慎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僚家的少爷也就罢了,但他是哥是谁,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爷,是咱们大毓的礼部尚书!他白子慎又是谁,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是这东宫之中最得宠的人!”
“而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放着你那有大好前程的未婚夫不要,去同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厮厮混!李姒初,你好大的脸!”
“说说看,同你混直啊一出的那人是谁,你说是说出来,阿姊保准不责罚你!”
李淑华越说越激动,听的她缩成了一团鹌鹑,只得将自己藏起来,支支吾吾地不敢出声。
“阿姊,他不是......”
“还想狡辩!”
好了,这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后面的剧情需要于是我重写了(闭眼)
第62章 、龚凌
长姐如母,对于这点李姒初深以为然。
李淑华比她大了十岁有余,小妹出生时她已经随夫子在学堂念了好几年书。李夫人不放心将小女儿交给王氏照顾,也担心她不在后李姒初会被奶娘丫鬟欺负,于是在临死前握住了大女儿的手,要她好好照顾妹妹。
事实证明,她的忧虑并无道理。
王玉仙虽是生的小鼻子小眼,心胸狭窄又爱贪小便宜,但其实是个没什么上进心也不懒得宅斗的咸鱼。平日里最喜做的事便是拿着那点屈指可数的碎银留恋各个胭脂水粉铺。对院中儿女教育之事与李老爷更是没什么兴致,只每天应付似的在院中晃晃,装一装恶毒小妾的样子,待人都走空后还是会回到原位做一条咸鱼。
她对女儿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从来都是袖子一甩扔给那些个奶娘照顾,李芳瑾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多亏了自个儿聪明,若是换个笨点的姑娘家,只怕是双眼一抓黑,啥也不懂。
至于李老爷?整日不是下江南就是上西域,一年见不到几回,于是乎这教育小女儿的事情便落在了这个年仅十岁的大姊身上。
于年仅十岁的李淑华被迫过上了当爹又当娘的日子,每日瞧着小板尺追在两个妹妹后面忙手忙脚。以至于小妹开口第一个叫娘的对象不是奶娘也不是王夫人,而是她这个大姊。
现在李姒初乖乖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接受这位“娘亲”的教诲。
细软的花蕊被微风扯下,轻轻蹭过少女白皙的鼻尖,她挠了挠,打了个喷嚏。
李淑华轻叩手中玉扳指,抬眸望向她。
“小初,说话。”玉扳指轻轻敲动,像是敲打在少女心头头,“同我保证,往后不会再在宫中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阿姊,我......”
“不要同我狡辩,我不听。”
好嘛,不听就不听。李姒初瞥瞥嘴,将脸扭到了一边。
其实对这位大姊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大姊现在应当是生气了,生气的大姊说什么的话都是听不进去的,所以只能顺着她说话了。
“好嘛,阿姊,我错了,我往后不再会这样了,阿姊你就饶了我吧。”
反正撒娇就完事了。
小妹娇滴滴的声音让她一瞬间仿佛梦回从前未出阁的欢快日子,心情也就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于是轻轻揉了揉李姒初的头,直起了身。
“唉,你这丫头,从来都是让阿姊操心,行了,起来吧,地上怪凉的。”她笑着将药膏递过去,示意她接着涂,“你来帮帮阿姊,后头的这些,阿姊都看不到。”
“好。”
秋高气爽,暖暖的日光拂照下来洒在女子柔顺的发丝上,金玉阁的小屋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姑娘的欢喜笑声,如‘果然是这样’“当真如此”之类的声音从中传来。若是有宫人路过便会瞧见这绣着金丝的幔帐上两姊妹挤在一团,挨着说些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悄悄话。
李淑华其实很欢喜。
她一欢喜便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像是要将所有的苦水倒给小妹听。但宫苑深深,从前豆蔻年华的女子到如今已过双十,从这在宫门外一步一跪的小秀女到如今深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她到底有太多的话要说。
但这一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得扣紧了被褥,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罢了,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眯起眼睛,像是在叹息,又不像,“阿姊是不行了,所以才希望你和芳瑾能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说起来芳瑾该有孕了吧,当年我给了她一副玉头面,不知这回要给你些什么呢?”
“阿姊!我还早。”
“倒也不早了,你阿姊当年入宫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她又笑了起来,抬眸见到豆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走了进来,于是也顺手给李姒初盛了一碗,“来,尝尝?”
贵妃娘娘每逢侍寝都要喝这党参乌鸡汤,宫人们早已习惯了,也不打算叨扰二位主子闲谈,于是只随意说了声娘娘万福便退了下去,只留下豆绿一人替李淑华梳妆。
女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猛地一拍脑袋,呀了一声:“说起来我都快忘了,七皇子可是要回来了吧。明日晚上便是他的接风宴呢?”
七皇子龚凌?
李姒初一愣,想起梦中那剑眉星目的青年望向自己的温柔目光,她就忍不住犯恶心。
但是他回来了,他这个时候竟然回来了,比原剧情早了两年不止,这不应当。
她仔细回忆着从前梦到的那些画面,在心里头轻轻敲起了算盘。
看来因为有她这个穿越者在其中从中作梗,这许多剧情已经给改变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能不能再顺利改变一次,至少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龚凌爱上她。
白月光这个人物看似无关紧要,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她才是整本书转折的关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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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么晚了,该睡了。”
红豆握着一把长长的剪子小心地摆弄着那一根长长的灯芯,时不时提醒一下李姒初:“娘子,很晚了,有什么事你明儿个再做吧。明日虽不必去国子监念书,但这皇子殿下的接风宴,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你若是累了你就先去睡。”李姒初低头敲打这手中的狼毫笔,头也不抬,“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可是.....”
“无事,我不会耽误明日的。”
主子都这般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小宫女只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或许从前李姒初赶人是为了帮某个喝醉了就随便往别人屋子里跑的家伙掩饰,但现在的她着实没说谎,她确实是有许多事情要做。
大毓四十三年,李家三娘子十七岁生辰的那个雨夜,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从上辈子在孤儿院醒来开始,到车祸结束,从剧情中的小公主初到冷宫开始,到狗皇子登上帝位结束。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她一样一样梦了出来,可以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动挨打的李姒初,她现在是手握剧本的大女主!
少女望着手中那一份薄薄的册子,还有包裹中这些日子争分夺秒记下来的东西,再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因为不知道原剧情在那些绿茶女配身上吃的亏,她就莫名的有些想哭。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这一份金手指来的太不容易了。
“为什么别的女主穿书就是技能点满金手指大开,而我活了十七岁才想起剧情啊!这不公平!”
但是骂归骂,她还是坐了下来,继续研究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从前因为记忆不全而走的歪路尚且不论,这回她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走歪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剧情点应该也是原男女主感情改变的一个关键节点,至于关键的地方就在于......
“小初,小初,你睡了么?”
正打瞌睡的李姒初被这莫名而来的一声敲门声吓的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反复确认不是来查房的宿管阿姨红豆后,才缓缓起身开了门,然后看见了一个穿着宫女衣衫的——
“公主殿下?怎会是你?”
***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但很显然李姒初并没有这份闲情雅致,因为她还要忙着安抚失恋的六公主。
说是失恋,其实也不算,因为两人其实在原剧情里就没恋过嘛。他俩整日你误会我一下我捅你一刀的,那眼泪可是哇哇的掉,全本感情戏下来甚至还不如她和白季梓这两个工具人配角多。
但如今这并不算重点,重点是要哄好这个哇哇大哭的丫头。
“殿下。”少女一脸无奈地望着她,用一副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早该想到的表情淡漠开口,“你能再说一遍吗?”
小公主一边打嗝一边抽泣,待好不容易停下来后烛火已经烧了个七七八八,李姒初面无表情地掏出另一只蜡烛放在一旁,做足了要给闺蜜排忧解难感情问题的准备。
她上辈子也没少做着破事,全宿舍就她一个单身的,这帮家伙同男朋友吵架了就来找她诉苦,待两人义愤填膺地骂完渣男之后第二天又看见他们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然后下次吵架的时候再进入这种循环。
啊,总而言之就是很烦呢。
“你应当也挺贵妃娘娘说了吧,皇兄要回来了。”龚羽墨攥紧了手指,小声道,“他在漠北征伐三年的,打赢了不少仗。这回可是将彻底将匈奴人逼出我大毓边境十里地了。我也听说了,父皇对他很满意的,此次回来多半是要封候的。”
李姒初点点头,这个他记得。原男主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皇后娘娘的作梗下被扔到了漠北打了几年仗,皇后本意是想让这该死的皇子在那处好好磋磨一下,免得回来争抢太子之位,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是满载而归。
漠北人都惧怕这位少年将军,这位中原皇子,说他是草原的雄鹰,天生的战神。
未央宫也害怕这位师出无名的皇子殿下,他回来的太不是时机,又太巧,剑尖直指太子之位。
......这么一想,不愧是原男主呢,什么好处都赶上了,金手指开的比她这个穿越女还大,也难怪他能在短短半年解决掉所有兄弟姊妹登基为王了吧。
“我听说过的,这次回来只怕是要被封为王爷了是不是?”
“不是的,小初。”龚羽墨狠狠擦了一下眼泪,“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