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待关上了门,张解便开口了:“乔小姐,我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乔苒撩起衣袖伸出了手:“是要用我的血解毒吗?”
  张解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头取笔蘸了朱砂,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乔苒动了动唇,她其实想告诉他用她的血解毒这件事已经有人做过了,更遑论以乔家的财力物力,比起方家,奇珍药材恐怕只多不少,可乔老夫人的命还是没有救回来。
  可这件事该怎么说?
  说她梦到的吗?这个说辞若非做梦的是她,就连她都不会信。
  正踌躇之时,张解已经画完了符,将符扔到了水里,不多时那碗水便混合成了棕褐色。
  “不是解毒,是要将毒引出来。”张解这才开口道,“方二小姐连同当年的乔家二老还有你的……母亲”说到这里,张解顿了一顿,留意了一番乔苒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说了下去。
  “她们中的不是一般的毒,是蛊毒。”
  蛊毒啊!乔苒心头一震,恍惚记起放在桌边那本她怎么看都看不懂的《阴阳十三科》里有一科就叫作蛊。
  兜兜转转,好像总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她与阴阳司相连。
  “蛊毒的宿主一旦死去,便要立即寻找新的宿主,因为蛊虫无法独自存活超过半个时辰。蛊虫大小毒性不同,发作也不同。我听你说来,那个叫绿意的侍婢身上的蛊毒应该是毒性最重的,所以很快便发作而亡。虽然在绿意身上发作过了,蛊虫的毒性被引去了一大部分,可终究还是带了毒的,当时同绿意总是形影不离的方二小姐自然也是最可能成为新宿主的那一个。这蛊毒的解法其实并不难,”张解叹了口气,看向乔苒,“乔家二老他们……委实有些可惜了。”
 
 
第83章 你们懂什么
  是可惜了!乔苒心道了一句。
  张解的可惜或许是对这样一种并不难解的蛊毒却让这么多人丢了性命而生出可惜之意,更遑论,他们明明还握有解毒的良药——她在身边,却白白丢了性命。
  而乔苒的可惜却是乔氏二老分明是知道她的血可以解毒的,却用错了方法。
  看着血一滴一滴的混入符水中,张解说道:“其实用酒混着你的血也能将蛊虫引出来。”
  那他还画符制符水做什么?乔苒抬头看了他一眼。
  仿佛读懂了她的意思,张解笑了笑道:“让他人以为是符水总好过知道用你的血能解毒来的好。”
  古往今来的药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被人取血炼药,视若“奇珍”却忘了药人也是人,只是因着体质特殊被人炼作了药人。这些被发现的药人无一例外不到三十便死了,有些是被过渡取血生了重病而死,有些是痛苦不堪而自尽。
  想他曾对这种事情也是深恶痛绝的,却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做和那些人一样的事。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了救人,可一旦救了人她的事……还瞒得住吗?就算瞒又能瞒几时?张解忽然生出了几分犹豫,真的要带她走吗?
  眼前的女孩子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犹豫一般,看了片刻那碗“符水”,抬起头来见他在发呆,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水就这般端过去吗?”
  “没事。”张解咳了一声,忽地撇过头去,有些不敢看女孩子的眼睛,他端起那碗“符水”向隔壁走去。
  张解说简单,是真的很简单。
  待刺破方秀婷的手指,那碗混了料的“符水”放在方秀婷的手指边,也未等到多久,便见方秀婷指尖悬着的那滴血珠仿佛活了一般动了动而后“噗通”一声落入了碗中。
  “好了。”张解看了一眼符水,转头对一旁的冯大夫道,“接下来就劳烦冯大夫了。”
  方二夫人看的愣愣的,将信将疑:“真的好了吗?”就这样?
  “好好好。”冯大夫却是激动不已,蛊毒这种毒虽然听过,但大多数医者能亲眼看到的可能性跟大白天见到鬼差不多,他此生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有人解蛊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天师不天师了,只低着头对着那碗棕褐色的符水看,生怕错过一星半点的变化。
  “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张解朝方二夫人点了点头,便带着阿生、云千秋和乔苒离开了。
  方二夫人连忙着人将人送了出去,而后转头急急的问冯大夫:“冯大夫,我家秀婷真的好了么?”
  “诺!”冯大夫却眼疾手快,就近取材的取了一根金针,往符水里一插,而后将金针上插着的那个白米粒一般蠕动的蠕虫递到方二夫人面前,道,“就是这东西,险些要了方二小姐的命啊!”
  方二夫人看的一阵恶心,而后见冯大夫重新把了把方秀婷的脉开始开药,忍不住又问了一声:“我家秀婷真的能好吗?”
  “若是不好,你尽管去砸我固和堂的招牌便是!”冯大夫哼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开始开药,“现在的方二小姐别说老夫了,就连我几个徒弟也治的,你放宽心便是了。没了蛊虫,这余毒清起来也快的很,到明儿,方二小姐估摸着就能醒了。”
  方二夫人听的激动不已,也直到此时脸上才多了几分笑容,而后连忙吩咐了下去:“来啊,去给冯大夫拿诊金……”
  “我的诊金先前已付过了,”冯大夫却搅着那碗符水头也不抬,“你要谢便谢张天师吧!”
  谢张天师吗?方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张天师怕是不会收的。”
  人家一个阴阳司的天师会缺她这点诊金?
  “那就给乔小姐啊!不是乔小姐请来的张天师吗?”冯大夫满不在乎的说道,“方二夫人,这一回,二小姐的命能救回来,你可真要好好谢谢乔小姐了。若非她寻出陈年旧案,发现这不是病,你就算将整个太医署请来怕是都救不了方二小姐的命,更遑论她还为此寻来了张天师,你们却在外污人家‘扫把星’,我都替你们脸红!”
  方二夫人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连声道:“是,是,冯大夫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账上支银子送去玄真观。”
  “支银子送去玄真观?”佛堂里一向慈眉善目的方老夫人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老二媳妇,你是真疯了?”
  面前坐着两个媳妇,老三家的和老二家的不对盘也是许久的事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这两个也就这点本事,左右闹是闹不大的。
  但没想成今日还真闹大了。
  起因是老二家的当着外人的面让老三家的滚,她原本宽慰了几句因为秀婷那孩子的事,老二家的这些天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外头的男人或许不理解,但身为女人,尤其是有过孩子的女人,还是明白那份为母之心的。所以这些天,老二家的再怎么样,她都不曾出面。
  可没成想老三家的哭哭啼啼的又抖出了老二家的要支银子送去玄真观,这一下,方老夫人是真的怒了,忙让人去将老二家的请了过来。
  “这次秀婷的病多亏她请来了张天师,”方二夫人满不在乎的解释了起来,“左右也是大嫂的钱,大嫂若是在,那边也没少补贴……”
  “那是人家张天师的本事,同那丧门星有什么关系?”一向脾气和善的方老夫人突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张天师不理这些钱财俗物,记下这份恩来日有机会报便是,给她做什么?”
  “不是查清楚了吗?”方二夫人看了眼发怒的方老夫人觉得有些费解,“那乔家二老什么的死不是她克的,是乔大老爷被人带了绿帽还养便宜儿子……”
  “你懂什么?”方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的拍在了手边的小几上,厉声打断了方二夫人的话。
  她目光扫过眼前坐着的两个媳妇,一个没脑子横冲直撞,一个自以为是装模作样殊不知那点心思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被人取笑。这两个媳妇她一个都不喜欢,真正让她属意的还是老大家的那个。
  眼前浮现出了一道人影,聪慧灵秀,温婉大方。
  “不能光看出生,乔家大小姐这样的女子便是嫁入名门也使得,我方家长媳自然更要看人。”这是她当年说服老太爷的话,最初也确实很好,乔大小姐甚至比她想的还要聪慧,只是后来……
  方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骨节发白。两个媳妇已经退了出去,日光自窗口照了进来,落在方老夫人的身上。
  “你们懂什么?”方老夫人突然开口,喃喃自语,“还真是因为她,不止乔家还有老大一家……这是个祸害啊!”
 
 
第84章 机会
  奴婢就说救不得那坏心肝的,这么几天了,连句谢都不曾说过。”红豆气鼓鼓的捏着手里的信扬了扬,“看看人家黎三公子抽不开身,还晓得来封信问一问呢!”
  绿意是在黎家出的事,这件事黎三公子一开始就说过要帮忙,结果后头碰上事情走不开,便有好些天未过问,待到手头事稍稍少了一些,乔苒早将这件事解决了,他便托人送了封信过来,对没帮上什么忙表示歉意。
  “救她的不是我。”乔苒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更何况救方秀婷也侧面印证了一些她的猜测:蛊毒,应该又同所谓的“阴阳术士”有关。乔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本《阴阳十三科》。
  乔书默默地为院子里的花草浇水,虽然这些天已经同这主仆俩混熟了,可每每提及这件事,他都是沉默着的。她娘下的毒,还是娘亲口承认的,光这一点就让他无法开口了。可乔书不相信这是娘的本意,娘平日里连蚂蚁都不舍得踩一只,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娘一定是被人逼的,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说,乔书握了握拳头:总有一日,他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的。
  “要帮忙吗?”有人走过来问了一句。
  乔书摇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可以。”
  这个叫阿生的人眼下同自己住在一起,也是乔小姐带回来的。乔小姐说他挺厉害的,乔书也觉得他挺厉害的:劈柴劈的又快又好。比起阿生来,自己真真什么都做不了。若是连照顾这些花草都照顾不好,乔小姐会不会不管他了?若是连乔小姐都不要他了,他又能去哪里?
  什么都不会的……不就是废物?他不能做个废物,总要会些什么。
  少年的心思,在场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红豆翻着手里的信,翻来覆去的,她已经看了三遍了,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姐,这书读的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红豆忍不住叹道,“文邹邹的,话说的真是好听。”
  “三甲探花郎,自然文采非凡。”乔苒笑着回道,“你再翻下去,那信都要翻烂了。”
  “话说的好听没有用。”阿生走了过来,朝乔苒抱拳施了一礼,道了声“乔小姐”,又道,“要事做的好看才行。”
  “哟,倒舍得说话了。”红豆瞟了他一眼,这个叫阿生的是姑爷,不,张公子送给小姐的护卫,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据说身手不错。
  不过阿生身手是不是真不错她不知道,倒是知道这阿生劈的一手好柴,手起刀落,快狠准,自他来了之后,院子里的柴火就没缺过,连玄真观也经常过来拿柴。
  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豆忽地转了转眼珠,咳了一声,对阿生道:“人家黎三公子事情做的也好呢,就是再忙也不忘来封信问侯一下小姐。”
  虽然在她眼里张公子才是正经的姑爷,可不得不说张公子有时候委实有些不解风情了:那日送小姐回来之后,头也不回便走了,听说如今人就在城里。没事也不晓得来看看小姐,就是忙也能学人家黎三公子送个信问侯问侯,她瞧了都替他着急。
  这黎三公子如此会说话,又生的那么个相貌,若是小姐被他甜言蜜语冲昏了脑袋,啃了回头草,那可怎么办?
  ……
  春夏交接,时冷时热,一不留神便容易受凉。
  “解之,你居然也会打喷嚏!”正提笔疾书的谢承泽抬起头来,惊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当真不食人间烟火呢!”
  “他这几日每日半夜都一个人在外坐着,不受凉才怪。”徐和修带着人从牢内走了出来,“枉我为了看他在夜会哪位佳人站的腿脚都麻了,却发现他是一个人坐着。”
  “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张解叹了口气,若有所思,“有些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居然还有难得倒你的?且说来听听呢!”徐和修咦了一声,笑问他。
  张解摇头:“算了,不想了。对了,那盗匪怎么说?”
  “既然不亲自出面,请了盗匪,对方就有试探之意,”徐和修说着摇了摇头,道,“那些拿钱办事的盗匪能知道清楚才怪了。”
  说罢,徐和修伸出了手,一旁的官差适时的递上了一只包裹。打开包裹,昏暗的牢房之内蓦地一亮。
  满满一大包的金子。
  不过在场的三人也不是未见过巨财之人,只是粗粗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那匪首招出来的。拿了这么一笔大财,这才明知我等是官府中人,还硬着头皮招惹了上来。”
  “那就是明知故犯。”谢承泽手下的笔顿了顿,而后又落了下去,“罪加一等。富贵险中求,既然选了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阻扰官府办案,而且阻的还是贪污大案,少说也要判上一个流放。”
  张解看了眼放在桌上拆开的信封,信封中的信上只写了一个字:安。
  这是苏城临死前的布局,可惜如今人死了,这局真成了迷局。
  “他手下的探子死前真就只留了这一个字?”徐和修接过信封,抽出信纸来来回回的看了一番,纵使已经确认过这张纸上并未动什么手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什么安?”徐和修摇头,不知这探子是在说自己的处境安全还是说苏城查到的线索安全。至于长安那边,除了“等镖”两个字,近些天更是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入宫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