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温三
时间:2021-08-21 08:59:27

  周笙白弓起背,眼尾是绯色的,他紧紧地盯着丁清,看见她脸颊烧红,眼睫湿润,像是要哭了般。
  “不怕。”他安抚着她。
  丁清心乱如麻,他咬了她许多口,在肩上,在脖子上,甚至撩起她的袖摆,咬在她手臂上。
  “给我一些时间,丁清。”周笙白舔上了她的手指,许是因为烛火昏黄,显得周笙白眼神尤为温柔动人。
  丁清几乎要沉溺于他的目光里,无暇思考他说的给他一些时间是何意思。
  周笙白亲完丁清的十指,将她搂在怀中坐了起来。
  二人面对着面,丁清腿上的触觉就越发明显了。
  她心思沉了又沉,那些不可控的情绪怎么也稳不下来,丁清的脑子一团浆糊,她拽着周笙白的袖子想着自己也算好言相劝。
  于是道:“老大,你……”
  你找间青楼吧。
  她的声音有些哑,干涩地将话语吐出一半,生生停下,剩下那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思绪恍惚之际,丁清便被周笙白调转了一圈。
  她的背贴着对方的胸膛,周笙白轻而易举将她环在怀中,一手握住了她的右脚脚踝,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圈细环,那细环有开合处的小锁,被他套上丁清的脚踝后发出咔哒一声。
  小锁不过尾指盖大,丁清还没看清这是什么,周笙白又往她脚上套了一个。
  他松开手,两圈细环相撞,发出了悦耳的叮铃声,清脆好听,不似一般金银。
  丁清弓背收脚去看,这才发现这两圈细环是红色的,比筷子还要细些,小锁落上后怎么扯也扯不开,随着她轻微动作都能碰响。
  周笙白将月影香木盒随手扔在了地上,那里头金箔打的托也不要了。
  丁清回头望向他,他道:“这是赤金,从天上来的。”
  丁清眨巴眨巴眼,脚踝被周笙白捉住,他的手指擦过脚面,尾指勾着赤金环发出叮铃声,没再对此多做解释。
  赤金的锁没有钥匙可开,朱红色的细环尤其配丁清的脚,他原本想一边脚上给她套一个的,可又想着赤金相碰的声音世间无二,便还是给她套到一只脚上了。
  周笙白撇嘴:“本想回去窥天山再给你的。”
  丁清沉默,他又道:“记住,不要让自己的腿断了,它打不开。”
  断了,便再也套不回去了。
  丁清唔了声,没搞明白周笙白送她脚环做什么,但脚环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才周笙白对她又亲又舔又摸的,弄得她脑子一片混乱,现在还嗡嗡直响。
  晚间躺上软塌,丁清怎么也睡不着,仿佛只要闭上眼便能听见周笙白伏在她耳边沉重灼热的呼吸声。
  他的獠牙不轻不重地嗑在她的指节上,滚烫的舌舔上她的手腕,留下一片水光。
  丁清用被子蒙住脑袋,屋外风声狂啸,大雪仍在覆盖城池,然而她闷出了一身热汗,心脏越发躁动不安。
  这一夜辗转反侧,丁清没睡,次日天方亮,周椿便派人叫门,说是昨晚与司千重商定,周、司两家一同前往沧海城扶风庄。
  司千重体谅周椿为女子,便让自家人断后,他与周椿骑马走在前头,并未与丁清碰面。
  昨晚他试探过丁清一次,也只当姓丁的都是巧合了。
  从此地前往沧海城本需三五日,因风雪阻路,他们停停走走,直至第七日的傍晚才到达沧海城内。
  沧海城内外都是孔家的人,早有孔家长子带着长老一同在城门前迎接前来贺寿的各堂堂主及其门下弟子。
  周家与司家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客栈,与其他几堂都在一条街上。
  主道往前走上半柱香,便到了孔家的扶风庄。
  因天色已晚,众人不好打扰,加之一路舟车劳顿,大家都想好好歇着。
  路上这几天周笙白都是睡过去的,只偶尔丁清下马车或离开房间时,脚上两道赤金环碰撞发出了声响,他才会微微睁开眼瞥过来,对上丁清视线后又再度浅眠。
  这些日子丁清没敢与周笙白说话,她只要稍微往他那边凑近一点,闻到了他身上凌寒小白花的味道,便不自觉会想起亲吻,抚摸,而后心口如同要爆炸般,冲撞得难受。
  丁清找着机会便想独自一人透透气,生怕与周笙白贴得近了,尤其是不能呆在一个房间里。
  从客栈房内出来,迎面吹过一阵凉风,丁清单手捂着心口位置,重重地叹了口气。
  客栈二楼有靠窗的半开的小堂,打通了两边墙面,用围栏护上。
  此时片片雪花顺着风吹进了堂内,丁清走到角落的位置,双手抱膝,下巴磕在膝盖上,眯起双眼看雪,又不禁回想起除夕那夜的风萧坳。
  周笙白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见安魂咒,那夜的雪也如今日一样大。
  周椿和上官晴瑛与她隔着三张桌子饮茶,二人不知聊些什么,上官晴瑛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了几个小瓶摆放在案前,笑着与周椿介绍。
  丁清愣愣地盯着上官晴瑛的药包,上官晴瑛以为丁清不理她,是因为她曾在闭苍山庄门口伤过她,殊不知丁清纯是小心眼,不高兴她治好了周家弟子的五泄咒。
  但转念一想,她连五泄咒都能治,说不定也能治自己这些日子逐渐加重的毛病。
  照常理来说,鬼是不会生病的。
  丁清双手烦闷地揉了揉脸,那边周椿被人叫走,二楼正好就剩下她与上官晴瑛两人。丁清跃跃欲试,几步跳到了对方面前,坐在了方才周椿所坐的位置上。
  “上官姑娘,你心地善良,我先前肚量小没见好脸色,你不会放在心上哦?”丁清双手捏着袖摆,摆出一副惭愧扭捏的模样。
  她深知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尤为无辜招人怜悯,充分利用后,果然听见上官晴瑛道:“不要紧的。”
  真是个好人。
  “你们上官家人人都号称活神仙,凡是活人的病无一不能治,就是不知……死人若是得病了,你们能不能治呀?”丁清放柔了声音。
  上官晴瑛有些意外:“丁姑娘哪里不适?莫不是沾上了什么符灰符水?”
  丁清摇头,咬着下唇道:“我近来心脏不好,还总发烧发热,呼吸也不顺。”
  上官晴瑛蹙眉:“这不应当,丁姑娘是鬼魂附于死躯,不会生病的。”
  丁清也不与她客气了,撸起袖子伸出一截白皙手腕:“你给我看看?”
  上官晴瑛也有模有样地给她搭脉,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她问:“丁姑娘的情况严重吗?何时起的?有无特殊地点或时间?”
  “时而轻微,时而严重。”丁清啧了声:“没有特定时间。”
  她一抬头,当真抱着治病的心认真道:“但若老大离我近些,那就说犯就犯,非常严重!”
  作者有话说:
  上官大夫:………………?????
 
 
第44章 [VIP]
  丁清与上官晴瑛的对话并未持续很长时间, 三言两语二人便分开了。
  她手指捏着腰带上挂着的细穗,朝房间走去的步伐越来越慢。丁清在房门前定了许久也没推门而入,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叹口气, 她还是去看雪吧发呆吧。
  北堂境内的冬季较于其他地方更久,往常除夕过后的中堂已经化雪,有开花之势了,可北堂的雪却像是捅破了天,落个不停。
  丁清原是不怕冷的, 反正她早就死了, 也不能再冻死一次。以前累极了倒地便睡,冰凉潮湿的地面贴着皮肤也不觉得不妥。
  可人原来不能触碰温暖, 因为一旦接受了温暖,便再也抵御不了风寒了。
  她没被雪掩埋, 没站在街上吹风,只是二楼长廊尽头开了道小窗户, 簌簌白雪飘进来, 浅浅微风拂过脸庞, 丁清就打了个颤,忍不住直搓手。
  这种情况, 同样适用于她与周笙白。
  上官晴瑛的话言犹在耳,当时她掩藏了部分情绪, 将感受降了一半说给对方听。
  她说:“老大拍我肩膀时,我就像是被符贴住了半边身子,肩膀也发烫。”
  实则周笙白吻她时,她非但浑身发烫, 甚至手脚都发麻了。
  她说:“老大若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的呼吸便有些乱, 像是被锁住了。”
  实则是她挪不开对周笙白的目光,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身体何止是被锁住,简直像是泡在热水里温吞地被煮化了,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
  丁清没敢说,她昨夜盯着周笙白的床榻,甚至看不见他人影,却因听他翻身窸窣的声音,整宿没睡。
  只要去回想,丁清就能感受到周笙白将她抱在怀中,腹下热处隔着衣料抵着她,那一瞬间,她的脑子能炸。
  就像是得了不治之症,若她还活着,怕是当下就能再死了。
  当时上官晴瑛面色古怪,问她:“丁姑娘,你以前……从未对人动过心吗?”
  丁清不是不通情感,她是不确定,猜测结果后总觉得可能性很微小,可上官晴瑛却与她说,微小,不是一定不可能。
  上官晴瑛问完这话后,丁清便愣住了,后来对方又说了什么她统统没听见,只见上官晴瑛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神认真,可入她脑海里的全是‘动心’二字。
  她不曾对人动过心,因为她从不觉得这世上有人会喜欢她,若没有人会喜欢她,那她又何必去喜欢什么人?
  上官晴瑛的话说到一半,丁清豁然站起,身后的长凳拉开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而后她匆匆留下一句‘多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有将天地共染成白的趋势,鹅毛般从窗外飘入,扫过了丁清的鼻尖。
  身后的人慢慢靠近,直到距离二十步以内,丁清才从心乱如麻中回过神,周围细微的变化叫她立刻警惕,也猜到了来者是谁。
  设阵的人颇为厉害,无声无息便在周家的底盘上将阵法摆上,长廊此处二十步外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丁清背对着对方,心中不免叹气。
  她就知道司千重不会放弃试探,那天他喊过阿澈后看似误会,实则不过是顾忌周椿在场,方才周椿被人叫走已不在客栈内,这人就又来了。
  “丁澈。”司千重开口。
  丁清没装作听不见,而是回头露出疑惑的神情,面对逐步接近的司千重,眼神里渐渐透了点儿恐惧。
  她往后缩了缩,背后抵着窗沿,却意外发现窗沿被阵法封住,能看见风雪,可感受不到风雪。
  她颤抖着手紧张地抓着腰侧衣裳,一双鹿眼泪水蒙蒙地望向对方,张口软弱道:“我……我不是恶鬼,我没有杀过人,我与周堂主认识,请、请你放过我。”
  司千重足下一顿,眼神中闪过些许诧异:“你真姓丁?”
  “是。”丁清点头。
  他又问:“你叫丁什么?”
  “丁清雪。”丁清瞥了一眼窗外的雪。
  “真是巧合。”司千重的目光沉了沉:“你生时为何地人?”
  “中堂平水镇。”丁清抿嘴,似乎是壮起胆子:“大人,我真不是恶鬼,求您看在周堂主的面子上放过我……”
  眼前女子说话有些怯懦,脸颊消瘦,一双眼显得尤为委屈可怜。她当真很害怕地缩在了床边角落里,裙摆遮住脚踝,瑟缩地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墙面。
  这与司千重记忆里的人相差甚多,他其实与记忆里的女子相处时间并不长,那人出现在他家里时只有十二岁,纤瘦的身躯拖着一个孱弱断腿的弟弟,她只待了十日。
  可那十日里,司千重几乎被她耍得团团转,她太狡猾了。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的人只是长得有点儿像,又恰好都姓丁,那人消失了十多年,未必就是死了,即便死了,也未必变成了鬼。
  四角黄符被收回,钻入了司千重的袖子里,他往后退了半步,又细细打量了丁清一眼:“别告诉周椿我来过这里,否则我有办法让你消失。”
  “我知道了。”丁清连连点头,如蒙大赦。
  司千重离开后,丁清慢慢放松了双肩,手肘撑在了窗沿边,无意识地捏了一把雪,掌心摊开时,雪已经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滴答。
  水滴融化了窗沿上浮着的一层雪,就像是大雪中忽而落下雨来。
  丁清在十二岁时与司千重见过面,她也是在那时才真正知晓自己的身世的。
  因为从未见过面的祖父到访,带她游山玩水了一个月,后来祖父走了,她娘便上吊自尽了。
  她娘做事很齐全,连自己死后的魂魄都摆阵解决了,丁清发现她时是大雨滂沱的深夜,丁澈找不到娘亲在她怀里哇哇大哭,丁清是第一个发现她娘尸体的人。
  那夜爹爹匆匆从书房赶来,见到妻子死后崩溃大哭。
  连绵多日的雨水冲刷着小城,丁清还记得那座城的名字,那是西堂的燕城,暴雨洪流,燕城也在那次天灾中消失。
  丁清是后来才知道,她娘死的那日她爹在写信,信鸽已经放出去了,他说他不会让家人分开,不论是丁清还是丁澈,谁也不能被带走。
  可惜丁清娘死了之后,爹爹也像是变了个人,曾在他口中万般珍重的家人忽而成了拖累他不能去找妻子的累赘,他的心里其实从来没在意过丁清与丁澈,他只深爱着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于是他随对方而去,由着六岁的丁清带着弟弟颠沛流离,直至六年后才找到了西堂丁家。
  不……准确来说,丁清找到时,那里已经成了司家。
  祖父膝下独子离家出走多年,正是丁清的爹,老人临死前嘴里喃喃着丁清的名字。
  丁清是漫无目的寻亲找到了西堂风端城,才听说过曾经年迈的丁堂主在燕城突发洪水后寻过丁清姐弟的下落。
  丁清到了司家,领她进门的下人说她已经是来认亲的不知第多少个了。
  丁家无后,老爷子过世后将堂主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外甥,外甥姓司,好不容易得来的堂主之位自然不愿拱手让人,但为顾及堂内亲族的看法,他仍然会留下丁家后人好生照应。
  丁老爷子临死前,只说要找回丁清,那么其他人是否姓丁,都不重要。
  丁清抿着嘴在候厅内等着司家人出面,等了近一个时辰,又热又饿,下人们一杯茶水也没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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