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飞鸿雪爪
时间:2021-08-21 09:04:55

  但她想,长孙茂既不是雪邦出师弟子,也不是个好酒之人,怎会认得这酒?
  更何况,那几天长孙家的女眷几乎都在,包括他的祖母,姨母与母亲,甚至皇后姑母同好几位皇亲贵胄。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尚未圣赐,却人人都知即将圣赐给他的准未婚妻子,也来了雪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便更没有好意思同他讨酒。
  不曾想,直至离开雪邦也不曾问出口的问题,今时今日竟有机会一问。
  “师叔认不认得这酒?”
  长孙茂没直接回答。
  而是看了一眼谢琎,莫名一笑,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谢琎被他这一笑笑得发毛。
  他心想:孔婆婆向来最讨厌练武弟子无故饮酒,想必龙头更忌讳此事。前辈这么看我,莫不是以为是我请郁姑娘的喝的酒,所以记恨于我?那我可实在冤枉啊!
  窦令芳接茬,“我也觉得,这酒可真香。刚就想问,这酒叫什么名儿?”
  长孙茂道,“龙头。”
  原来他知道。
  窦令芳叹道,“巧了。”
  谢琎若有所思地接话,“确实巧。”
  长孙茂又道,“喝酒误事。”
  叶玉棠道,“我喝的不多。无非今天听你们说是武曲忌日,便替谢兄喝这几盅。是不是,谢兄?”
  谢琎得了机会,忙不跌自证清白,“不过习武之人,若非海量,还是少喝为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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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师叔3
  说话间,谢琎见郁姑娘猛地一偏头,朝他背后看去。
  但觉一阵劲风自背后拂来,尚不及过神来,大堂中间已然站了个黑袍人。
  袍子宽大,令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只觉得阴沉沉的,吓他一跳。
  窦令芳见怪不怪,甚至像看不见黑衣人存在似的,兀自清点着账簿。
  长孙茂眼都未抬的问:“捉到人了?”
  “此人诡计多端,狡猾得很,从来都只派他四个徒弟,自己从不现身。”黑袍人瞧见他脸色一沉,慌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抓到了他的随从马氓,捉了他的金蚕,故没当场自戕。”
  长孙茂语气淡淡,“哪里丢的?”
  黑袍人慌忙说,“还得请公子随我来。”
  他却未急着走。抬头看着叶玉棠,略一思量,说,“你少饮酒……”
  叶玉棠嗤地一笑,将他打断,“倒是忙你的去。”
  谢琎心里忽然就平衡了。原来岂止他,这姑娘谁的面子都不给,长孙前辈也不例外。
  长孙茂饮了口残茶,仍坚持把话说了个完整:“……好好歇一宿,明日夜里醽醁食肆见。”
  所有人都以为他话该讲完了,谁知沉默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镇上人多眼杂,切勿独自走动。”
  叶玉棠:“……”
  连黑袍客都觉得这事罕见,回了头,自黑黢黢斗篷下面,将穿堂里那小姑娘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到头了,也没觉得她有什么稀奇之处。
  觉察到长孙茂警告似的瞥了自己一眼,慌忙收回视线。
  长孙茂想起一事,同窦令芳交代:“若是那姑娘回来,仍让她住下。”
  窦令芳眼珠一转,方知他说的是自诩“武曲”之人,笑道,“那是自然,她银子还没结,自然要回来。”
  长孙茂闻言,搁下茶盏,起身随黑袍客出门去。
  刚至客栈外头,两道身影一闪,便似团黑烟湮没于夜色之中。
  这轻功上乘是上乘,却何其诡谲缥缈。
  谢琎忽地想起什么,站起身来,追出去几步。
  窦令芳忽然喝止他:“别追!不要命了?”
  谢琎道,“我不追,我也追不上。我就是有句话忘了问。”
  “什么问题这么打紧?”
  谢琎道,“我就想问问,那姑娘,究竟是不是武曲?”
  窦令芳道,“你如何觉得她是?”
  “她太强了。我打不过她。”
  “世上强人多了去了,但凡你打不过的,就是武曲?何况,我且问你啊,若是今年你赢长生,得宗主赐了个诸如‘月影一璧’的名号,你会走到哪儿都拍着胸脯自称‘月影一璧’,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谢琎将这情形细细思索一阵,开心到几乎乐不可支,“说!怎么不说?我天天说。走到哪儿,我必先大喊一声:‘我乃月影一璧,上茶来!’若谁不知,我就要到谁耳朵边上提上二十个醒,叫他不想记得也记得。”
  “还是你厉害。”窦令芳给他竖了大拇指。觉得这后生可爱,不免又多说了两句,“其实,若想知道此人是不是武曲,倒也简单。文曲管文墨风骚,武曲类七杀将星。叶玉棠这般心气高傲之人,既是武曲,她若大张旗鼓的回来了,又到了这太乙镇上。你说她第一件事将做什么?”
  “做什么?”
  “你说这镇上有谁?”
  “她的旧友裴谷主,祁真人和长孙前辈?”
  “独逻消啊!”窦令芳嫌弃得不行,恨不得敲他脑袋,“当年她如何败的,便要如何赢回来。而且要当着这楼观台上千万人的面一雪前耻!”
  叶玉棠:“……”
  谢琎挠挠头,“这样的吗?”
  听这两人插科打诨,叶玉棠忽然想起一事。
  她靠上柜台,问道:“窦先生,劫复阁密探为何不能追?”
  窦令芳道,“上一个敢追劫复阁密探的人,第二日便暴死街头。”
  “暴死?劫复阁主人是什么奸恶之人,如此罔顾人命?”
  窦令芳道,“什么奸恶?这是规矩,不能坏。”
  叶玉棠皱眉,接着问道,“长孙茂又在替劫复阁做些什么事情?”
  窦令芳道,“那就不知了。”
  叶玉棠抬头打量这烟云客栈,不解道:“你不也是劫复阁的人?”
  “位阶高的人在做什么,不好打听的。”
  叶玉棠望向外头漆夜,喃喃道,“生在长孙家吃穿不愁,闲的没事做,给劫复阁卖什么命……”
  窦令芳道,“听说,长孙公子是阁主好友。”
  叶玉棠笑一笑,“倒是重义气。”
  青龙寺戒律森严,门禁比旁人早一个时辰。见时辰将至,两人起身同窦令芳作别。
  出了烟云客栈大门,还不及走到风雪洲客栈门外桥上,便被一个来势汹汹的姑娘截住。
  叶玉棠见她这身绛紫短打,估摸着又是这小子的什么桃花,没则声。
  谢琎嘿地一笑,“彤儿师妹,好巧哇。”
  “我等了你一宿,等到现在,你觉得巧不巧?”
  “那是挺不巧……”
  “上哪儿鬼混去了?”
  “我就是去补了个剑,师姐们都知道。”
  “师姐们都说你跟一个,跟一个漂亮小姑娘不知上哪儿厮混了一宿。”
  叶玉棠觉得没她什么事儿,抬脚就要走。
  江彤脆生生叫了句,“站住。”
  她自右后斜睨了她一眼,两步退回来,问了句,“姑娘什么事?”
  语气是和善友好的。
  江彤却不知怎么给她镇住,满身气焰生生压了回去。
  思忖半晌,声音也小了些,“没事儿。”
  叶玉棠给她逗乐了,心道,这小姑娘倒好玩。
  说罢拍拍谢琎肩膀,叫他“温柔点”,转头便朝客栈走去。
  谢琎急的大喊:“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这头,江彤却耐不住好奇,掉转头,睁大眼睛将她打量了几遍。
  身量略显娇小的女子,不似江湖人的装束:里头一件儿深蓝的及膝缺胯袍子,外头一个白的马甲打了绑。黑纱幞头裹发髻,幞头上系了根儿白发带。
  应是出身富户,此番挂单出行,为求方便,便作了飘然脱俗的男装扮相,却穿的松松垮垮,没起到扮男人的用处。
  走路蹦蹦跳跳,故倒不显腿脚不利索。
  秀秀气气的脸蛋,气场倒是好大。
  待叶玉棠迈进雪洲客栈大门,她回头来,小声小气地问谢琎:“她是谁呀?”
  谢琎道,“是挂单来论剑的郁姑娘。”
  “你就是跟这个姑娘去厮混了一宿?”
  “什么厮混,郁姑娘好心带我去修剑。”
  江彤气得眼圈儿都红了,“你还回护她,她什么那么好?”
  谢琎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嘴里仍安慰道,“我不过昨天才认识她。”
  “你昨天才认识她,就回护起她来了?”
  谢琎给她哭得没法子,只好说:“郁姑娘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论了剑,还是要回乡做她的大小姐。她这大小姐,可远没有你这雪邦大小姐这么气派。而且吧,这郁姑娘脾气古怪,我见了她,跑还来不及,回护她做什么?”
  江彤听他讲郁姑娘坏话,听着听着就舒坦了,“她武功厉害么,排多少名呀?”
  “武功也就个皮毛,连长孙前辈给她龙头,也只保证她刚刚能摸个榜。”谢琎一边讲瞎话,一边过意不去,心里不住给郁姑娘道歉。
  “六叔给她做龙头?”江彤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也才摸个榜?这不是皮毛,是根本没工夫。”
  “就是嘛,你同她置什么气。”
  江彤哼一声,终于开心起来。
  接着又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一宿不见,我都担心死了,这才怪罪到她头上。”
  谢琎嘴上不住答应“是是是,彤儿说的是。”
  一面不动神色将姑奶奶拐回去客栈,费了好大劲,终于哄回房去睡下了,哄得满头是汗,平时练武功都不见得这么耗体力。
  长叹一口气,心道:郁姑娘虽脾气乖张,不好相处,却快来快去,为人极其爽利,要是江彤能有半分似郁姑娘,他也不至于这么累。
  他忽地又想,若是郁姑娘能似江彤,见好就收,一哄就乖,那该……
  打住,打住。
  惊觉自己误入歧途,谢琎猛地顿住。
  心里头骂道:你算是什么狗东西,就想要差遣别人?
  说罢,便扇了自己一个响亮巴掌,一旁走过的师兄都看傻了。
  他一低头,见是江中光,揉揉发红脸颊,一笑,匆匆下楼去,问,“师兄,剑练得如何?”
  江中光道,“明日倒不至于就败下阵来,今日到底还能睡个安稳觉。倒是师弟,剑练得如何了?”
  谢琎才学会月影九剑,纯熟远谈不上,但只得了郁姑娘两句步法指点,片刻功夫便觉出此剑法灵活玄妙之处,难怪世人常说月影剑乃是天下最“机变”的功夫,原来他早烂熟于心、引以为傲的前八式,连个“机变”的门槛都没入。
  同辈男弟子之中,单只有他与江中光练至了九剑,他此刻精神正好,便想将新悟出的心得和同门师兄分享。
  谢琎立刻邀请,“烦请师兄随我来庭院之中,看我这月影九剑有何不同。”
  江中光犹疑着点头,搁下打水洗澡的木盆,随他去庭院。
  谢琎在月光底下将九剑完整使了一次。收剑回头,笑问道,“师兄,如何?”
  江中光先没说话,缓了一阵,才赞道,“好!九剑变招百种,配合六十四卦步法奥妙之处,竟有变化上万万。千门弟子之中,我竟想不到有人能应其万变。”
  谢琎又问,“师兄领悟了吗?”
  “略懂了二三成。”
  “师兄试试,”谢琎将剑递出,“师兄何等禀才,但凡使上一次,自然能再悟两成。”
  江中光有点犹豫。
  他这师弟,天资极高,自打入门起,便占尽风头。不过三年功夫,武功进益已令他拍马莫及,至今年此时,他自忖与这师弟一战,胜率不过三成。
  今日被师弟突如其来叫来看这九剑,本以为他有了新领悟,特向他炫耀来了。
  他看着这少年打出的九剑何其玄妙,远非他照本宣科的纯熟九剑所能及,一时妒火中烧,再无心思审视剑招。
  临到后来,至于剑招究竟好在何处,便也只参破两成。
  如今见谢琎递来自己佩剑,竟是真的要将这领悟同他共享。
  江中光便愣住了。
  在月光地下呆立半晌,方才问道,“师弟,你为何要将这剑法告知于我?”
  谢琎笑道,“宗主说过,终南论剑是为‘以武会友’,会的是友,不是武。我想宗主想说的是,武功再高,却如何抵得过情义之重?”
  江中光闻言,如同脸上被重重打了记耳刮子。心中羞愤同不甘掺杂在一起,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接过雪元,在手中握紧,一时片刻便将种种屈辱、憋闷,汇成一股劲,一剑接一剑挽出。
  直至满头大汗的收了剑,渐渐觉得心头畅快,转头便问:“师弟,伏羲六十四步何其难懂,我们这群师兄弟读时,也多只是读个新鲜。师弟又如何想得到,将它同九剑结合起来?”
  谢琎闻言,正想将昨夜如何遇到青龙寺的郁姑娘的事,同师兄一一道来。
  但听得“我们师兄弟”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各门各派步法、变法多如牛毛,各有所长;当今中原名门弟子,为稳中求益,自小习得多是南拳步法与太极步,多为一二半弓丁步,再佐以单双蝶及骑龙步变法。这类步法,入门便学,一练便是十年,中庸有余,潇洒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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