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愔拉着缆绳把海盗的脖子直接拉断,伸手揽住了受了惊的难民,并对着德奥队长命令道:“这只是个哨兵,增援肯定马上到,你派一个人下去把伤员带上降落舱,然后把船开过来准备接人,剩下的人跟我战斗!”
德奥队长与他的队员异口同声高声答道:“是!将军!”
刚刚还没机会仔细看,第一位被救下的难民像是个孩子。不过甲壳星人与人类五官和肤色有些不同,韩愔一下子还没发现异样,只觉得他个子矮小,皮肤是橙红色的。不过很快韩愔就发现他口鼻间都是深色的血迹,不像是最近被海盗俘获后受伤而产生的新鲜血液,而是常年暴露在有毒有害环境中的慢性溃烂。
韩愔自己戎马一生就是为了和平,见不得人受苦,内心突然一股无名火起。她感知到了从海盗飞船内狂奔而来的增援,将那孩子一把拉到自己身后,高喊道:“地球探索者一号战术三队!执行主要任务!消灭星际海盗!营救甲壳星居民!”
几秒钟后,跟随着海盗飞船通道里的脚步声,枪林弹雨对准韩愔与德奥队长的小队袭来,他们这个十人不到的小队被困在了飞船最外围的甲板上。德奥队长高喊着:“收缩队形!”
韩愔冷静地端着枪:“掩护我!”
她利用作战服猛地跳起抓住了甲板与船身交接处的一处零件突起,在队友的火力掩护下韩愔像荡秋千一样起身,出其不意地跳到了几名绿脸海盗身后,在后方举枪轰烂了他们的大脑。
德奥队长大声叫好,趁此机会带着队伍冲进了舰身,一路靠领先星际海盗的火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一顿腥风血雨后,他们跟着韩愔杀到了海盗飞船的舰桥。
韩愔示意德奥队长手下的工程兵破解了操作系统,她调出了船内的监控——见到一个画面后,韩愔立刻红了眼。
二号气闸门后的船舱画面显示,所有难民都被绑进了灌满液体的培养皿里,这些大型的培养皿是独立的,一排一排有几十个之多。韩愔深吸一口气,命令德奥队长:“镇守舰桥,我带三个人下去看看。”
“是!”
这些年轻的士兵从学院毕业后一腔热血加入了星际探索的旅程,却没想过会见到这样丧尽天良的情景。甲壳星上的难民被浸泡在大罐子里,像是被腌制的下酒菜一样。一位年轻的炮手愤怒到几乎流泪,他跑到控制板前望向韩愔:“他们还活着吗?”
韩愔觉得心口很闷,她走到房间里的控制台前检查,幸好,大概是星际海盗对他们的食物与试验品有特殊的要求,大部分培养皿都连接着显示生命特征的仪器。韩愔在操作系统内选择了释放,培养皿中的营养液缓缓下降——
就在这时,偷藏在船舱里幸存的星际海盗突然从角落起身,抬起一把大口径粒子炮往韩愔队伍站立的地方迅速轰了两发。
一瞬间,那位年轻炮手身上的作战服破碎,提供保护的头盔也被打裂,整个人直接飞出了几米远失去了意识。更恐怖的是一整排大型培养皿都被炸成了碎片,从里面冲出来的粘稠营养液像小海啸一般把韩愔和剩下两名队员冲到了墙边。
韩愔背脊撞到了墙壁,但她扛着剧痛立刻跳起,拔出挂在腿上的枪踩着一地粘稠的营养液一路跑向海盗几个点射炸开了他的眉心。跑动的同时她将自己的保护头盔摘了下来按在了那个年轻炮兵的头上。她对着通讯器发出命令:“德奥队长,下来接人,受害者约四十人,炮手重伤,准备回降落舱——”
失去了保护头盔的韩愔重重咳了几声,她把那晕厥的炮手一把抓了起来,用头盔内置的医疗功能把他唤醒。幸运的是所有被炸出培养皿的难民并没有直接死亡,在巨大的冲击力中营养液保护了他们,现在他们像轻微溺水一样用力咳出肺腑中的液体,一个一个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炮手也终于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他看到韩愔用翻译器向难民们一字一句亲切地解释着:“我们是来自地球的宇宙探索者,我们接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我们带着善意前来,我们代表和平。请跟随我们的士兵前往降落舱,我们会保护各位回到地球星舰上。如果愿意,探索者一号有足够的资源提供合适的工作和学习机会,大家可以开启崭新的人生。”
炮手点点头,不过他突然一惊——上将的头盔呢?他惊慌的在自己的头周围摸了一遍,不对啊?他的头盔明明碎了......
韩愔看着炮手醒来吼道:“干什么呢?动起来啊,护送他们去降落舱准备起飞,我等最后那排培养皿释放完毕带着他们过来。”
只见韩愔口鼻都有些渗血,炮手慌张地寻找如何取下自己的头盔。韩愔严厉地命令道:“别浪费时间!立刻开始疏散!”
炮手得令,立刻带领这批大难不死的甲壳星居民奔向降落舱。甲壳星的大气层变幻莫测,刚刚落下的冰雹本来停了一会儿,现在变得更加可怕卷土重来,冰球变为冰棱像一把把刀子在毒雾中降落。
最后一批培养皿没有被粒子炮击碎,韩愔留在原地确认他们一个一个复苏。只是现在所有居民的状态都非常糟糕,几个年幼的孩子更是毫无行动能力。韩愔用翻译器反复解释着她的来意,她的态度很快说服了这些刚刚破开罐子把她当成是敌人的居民,获得了信任。
任务收尾,韩愔把两个难民孩子护在作战服里,毫无畏惧地走在极端天气中,带领所有人离开星际海盗的飞船,往太空中的地球探索者一号进发。
*
探索者一号
警报!警报!滴——!滴——!
舰桥上稍有些骚乱,已经熟悉指挥官工作的陆帆冷静地命令:“汇报!”
“陆指挥,是......是上将的降落舱!降落舱穿过了大气雷暴层!出现在我们的雷达内!”
很快,韩愔的声音出现在了舰桥指挥室的通讯器里:“探索者一号,这里是降落舱驾驶指挥官,准备二号闸口对接,准备...咳...准备医疗舱,让凌博士就位接受四十五位甲壳星居民,他们被浸泡在营养液里超过48小时,呼吸系统需要格外注意。”
指挥室里很快起了一阵振奋人心的掌声,陆帆带着笑容操控着飞船的闸口对接:“上将,您做到了!”
不过降落舱那边没了声音,在这个距离探索者一号星舰已经可以远程操控降落舱以便对接。陆帆传下一串命令,然后带了几个人去闸门查看情况。
在离开指挥室时陆帆居然又遇到了那个自己讨厌的项议长,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情报居然那么快赶来了。许久不见,只见项易生还是那样疏离,这时他站得笔直,直接不容置疑地提出:“我跟你一起去。”
秘书依旧觉得项议长表现得太明显了,想要小声提醒他一下。不管总指挥状态如何,何必这么着急。
同时陆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也无法命令议长原地待命,陆帆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请便。”
等他们到了闸口,所有从甲壳星上被救出来的难民已经全部被医疗中心的凌翌博士接走了,剩下德奥队长和他的几个队员谈笑风生。
从那样艰险的任务回来后自然愿意津津乐道地谈起每一个细节,德奥队长看到了陆帆笑眯眯地敬了个礼:“陆指挥!”
见他们这个情况,陆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他收了收情绪板着脸问道:“一切顺利?”
德奥队长点头:“是!两名队员轻伤,甲壳星难民健康状况不理想但是全部生还!”
陆帆点点头:“上将呢?”
德奥队长一指:“在降落舱里,上将说要处理一下在大气层提取到的样本,让我们先解散。话说咱们上将真是神奇啊,头盔碎了都没事!”
陆帆哦了一声,这时德奥队长身边的一名炮手想说些什么,可是只见项议长竟然突然越过陆帆,直直往降落舱中走去。陆帆拦都拦不住,急切地喊道:“非军方人士禁止进入作战区——!”
在与地面部队失联期间项易生一直没有失态,从始至终表现得很冷静,回到议会正常工作,一天都没用缺席。直到现在他终于隐藏不住了,双目带着水光,甚至有些血色,盯着一个人靠在作战台边的探索者上将。
她并没有看到项易生,只是低着头捂住了渗血的口鼻尝试打开手边的医疗箱:“陆帆,等凌医生空了把他叫过来,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了,我不想造成任何不安。”
韩愔想了想继续道:“立刻联系议会,告诉他们对于难民这个词敏感一些,他们以前是甲壳星的居民,现在是探索者一号的新乘客。同时尽快更新出一套融入他们的新法案,不仅针对这次来自的任务,我们还要考虑以后的营救会迎接更多——”
说到这里韩愔听上去依旧强硬,但她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她觉得吸入的未知病毒正在击垮她的身体免疫系统,手臂上的静脉恐怖地胀了开来,刚刚暴露在大气中的皮肤有些溃烂,恐怖的冰尖扎破了她的作战服,现在体温也在不可控地上升。
韩愔深吸一口气正想继续传下命令,只听一个冰冷又熟悉的声音通过了她带些耳鸣的耳朵冲进了她的大脑。
“韩上将要联系议会吗。”项议长盯着她。
韩愔缓缓抬起头,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看到了他。
“韩上将,你知道自己去了多久吗。”项易生抿嘴,目光中带着入骨的深情。
韩愔感知温热的血液一下涌入胸口,不过很快,冰棱造成的外伤与未知毒气带来的病症如甲壳星上排山倒海的海啸一般呼啸袭来。
不过,大概是终于放松了下来,韩愔连同手上的医疗包一起,滑落在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探索者一号上有地球天气的模拟器,特别是医疗区的天气还能灵活自选。
在一个雨夹雪的周日,凌博士宣布开放对上将的探望。总指挥受伤的事当然没有传出去,但是医疗舱外还是挤满了熟人。
不过陆帆把战术三队包括那位被德奥队长揍了一顿的炮手轰了出去,只许德奥一人留下——正当他打算走进病房,却发现医疗舱外已经坐着一个人。
陆帆快要背过气去,他差点破口大骂,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镇静地拉住身边的凌博士问道:“不是才允许探望吗?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凌翌冷漠地看着陆帆:“他给我批了十三个项目的科研经费,别说坐在医疗舱外探视,他可以坐我头上。”
凌翌说着推门进去,恭敬地站到那人身边:“项议长,感谢您前来关心我们目前的医疗舱技术。有了之后的科研计划,我们在下次停靠补给之前就能做到让医疗舱自动——”
项易生缓缓开口打断了他:“凌博士,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现在更关心......”他看着医疗舱里沉睡着的人,“她怎么样了?”
陆帆看着他皱眉:“项议长,我们确实在这里停靠花费了一些时间。但是,这次的营救行动是成功的,这件事具有历史性的意义,我们的科学团队对虫洞和时间旅行也有了突破性认知,这是件对于全人类有益的事。我们已经向议会提交了详细的报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他盯着项易生褶皱的制服,“你在这里多久了?你在监视总指挥官吗?”
德奥队长站在后面没有插话,但是显然他对于这件事也很不满。上将在他们心中倍受尊敬,但是看现在这情况,议会想要趁着她受伤把她收为傀儡?
凌医生不懂这些纠葛,他甚至不是很在乎医疗舱里是不是总指挥。他不紧不慢地插话:“病人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中和,不过被破坏的免疫系统还需要几天才能恢复,在这里吹吹风,听听雨,住几天吧。”
窗外的雨夹雪声音很大,韩愔在温和的白噪音中睁开了眼睛。
这次昏迷中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个叫匹兹堡的地方。不过那好像是远古时期的地球,地面上的房子都很低矮,空中也没有飞船与舰艇。梦里她伪装成了一头棕熊,抱着一束鲜花去故意吓唬项易生,但其实是一次惊喜的告白。梦里的项易生高兴到把她抱了起来原地旋转,然后画面就旋转到了她哥哥家里。他们一家人,她,她的项易生和哥哥一家三口坐在一颗圣诞树下穿着非常丑的圣诞主题毛衣合影,然后项易生抱着哥哥的孩子蹲在复古的壁炉前暖手烤火鸡。
闻着梦里烤鸡的香味韩愔就醒了,不过更奇怪的是,醒来后韩愔觉得自己脸上带着些泪痕。
韩愔只当是做梦,她抹了抹脸,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虚弱,但是也没什么大碍,像是得了重感冒。而且令她开心的是,她一睁眼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陆帆还在一旁压低声音质问项易生议会到底想要怎么样,见到韩愔醒了他一个大步跨到医疗舱前把保护盖打开:“上将!感觉怎么样?”
韩愔卸下了平时的凌厉浅浅笑了笑:“我没事。陆帆上校,你现在还是总指挥,立刻回到岗位上。”
陆帆敬了个礼:“是。”
他给德奥队长使了个眼色,德奥队长跨出一步敬了个礼:“上将!”然后他的声音小了下来,“那个炮手——”
没想到韩愔打断了他:“这次行动执行力很高,我在降落舱就提交了对战术三队每一位队员的表彰。”
听到这话,德奥队长莫名一下子热泪盈眶,他又敬了个礼,高高地扬起下巴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站在陆帆身后。
陆帆打算离开,不过他依旧不想让议会的琐事影响到韩愔。他正要说些什么,只见上将从医疗舱里站了起来,她看着那个议长:“项议长,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帆心中暗喜,看来总指挥要亲自解决这些烦人的政客了。
他带着德奥队长离开病房,准备在房间外隔着透明玻璃膜拜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项议长冷静地看着韩愔:“我正在想怎么做一些可能违规的事。”
“是吗。”韩愔看着他,“可惜,在这艘船上,进行任何可能违规的行动都需要经过我的批准。”
项易生也站了起来,他与韩愔对视,突然坚定地说了一句:“请求亲吻上将。”
病房外看热闹的陆帆:“............”
跟着陆帆看热闹的德奥队长:“............”
项易生一步一步走近到韩愔身边,但是没有碰到她。他们就这样看了彼此很久,韩愔弯起笑眼:“批准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