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鬓厮磨——栖迟Q
时间:2021-08-24 10:12:16

  只一眼,沈桑便看出雕刻是她,妆容精致,衣裳华丽,微小之处都可以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还有个着男子服饰的木偶,最旁边还有两只矮矮的、小小的,着孩童服饰的,是一男一女。
  令人惊诧的是,这三个木偶都没有雕刻脸。
  “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你也是个手巧的,”沈桑将盒子交给白芷,示意她收好,笑笑,轻声开口,“多谢。”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少年笑容时又有些说不出口。
  闻此,少年的语气又活络起来,“主子喜欢就好。”
  几人又聊了几句,外面吹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迎新娘子的队伍到了。
  沈桑戴上凤冠,盖上红盖头,在白芷的搀扶下,踏出了清凉院的门。
  虽说沈桑和沈府闹的关系有点僵,可这太子妃毕竟也是从沈府出来的,不妨碍他们吹锣打鼓的欢送,生怕别家瞧见他们沈府有怠慢,这可是从主子到下人拿出去都能够炫耀的事情。
  沈桑被人搀扶着走走停停,听着一段又一大段的繁琐冗文,心里却无比平静。
  “小心前面的石阶。”一只好看的手递了过来。
  自从上次同安寺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这次倒真不是他们故意躲避。实在是沈桑不想招惹过多麻烦,索性闭门不出,而谢濯身为太子需要处理朝堂之事,无暇顾及,也没有理由跟沈桑见个面。
  总不能直接上门把人叫出来,说:孤要见你。
  然后见了又没话说,那还不如干脆不见。
  沈桑愣了愣,随后抿唇轻笑,将手搭了上去,“好。”
  等她坐进轿子,轿夫抬起,吹锣打鼓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路热热闹闹的进了东宫。
  纵使沈桑再懂得如何取舍,为自己争取,可一想到日后的日子,竟有些紧张起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白皙手指抚平喜服上的褶痕。
  只要东宫能够护她平安,供她衣食无忧,一切足以。
  只不过她当时以为自己开启的是锦衣玉食,却不曾想,这一路,直接走到了母仪天下。
  ……
  谢濯平日里最不喜铺张奢华,因此礼部在准备大婚礼程和东宫装饰时忍不住犯了愁,礼部尚书为此还生出了几根白发。谁知太子殿下得知此事后,批阅奏折的笔停都未停,直接来了句“一切按照章程即可”。
  这可是让礼部大人受宠若惊。
  谢濯心里想的很简单。
  怎么说也是当着万人迎娶的太子妃,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给足沈桑足够的面子,不能让她成了笑话。
  等到了东宫后,谢濯前去接宴,沈桑则被带去了内殿。
  屋内纱幔飘动,珠帘碧翠,红色的龙凤喜烛燃烧着,烛火随着跃动,映的明堂堂的。
  白芷扶着沈桑坐到床上,等没了人,忍不住向沈桑描述起东宫的雕楼画栋,所见所闻简直是沈府不可比拟的。等说完一堆,她才想起什么,敲了下脑袋,道:“瞧奴婢这记性,姑娘想必是饿了,奴婢这就去拿些吃得来。”
  “随便什么都好,”沈桑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指尖轻轻描绘过喜服上展翅欲飞的凤凰,“白芷,日后不要再叫姑娘了。”
  白芷一怔,行过一礼:“是,太子妃。”
  元熹是男子,没有资格进入后院,却还是固执的在外等着白芷出来,待简单问过些话后才离开。
  白芷看见他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回去简单伺候沈桑吃了点后,也退了出去。
  屋内静悄悄的,沈桑盖着红盖头,端正的坐在床上。
  许久之后,门被人重新推开,又合上。
  沈桑屏住呼吸,知道是谁来了。
  她端正身姿,旋即眼前一亮,红盖头被掀了去。
  那精致惊艳的妆容暴露在眼前,让太子有些怔愣。
  面若芙蕖,瑶鼻朱唇,眼波滟滟,凝脂般的肌肤散发着柔和光芒。再往下瞧,优美的锁骨隐在喜服下若隐若现,以及那微微束拢的高耸。
  见是他,沈桑勾起唇角,柔和唤了声:“太子殿下。”
  “……”谢濯很没骨气的红了脸。
  他平常穿惯了白衣,如今乍然换上红衣,愈发衬的丰神俊朗,别有一番风味。
  谢濯咳嗽了两声,转身走到桌前斟了两杯酒,递给沈桑,“孤不喜欢喝酒,这酒……你抿一口就好。”
  谢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他不想做的,当真没有人劝得动。是以在前宴他说了以茶代酒后,也没有人敢说个不是。
  沈桑点点头,正要接过酒杯,门哗然一下被撞开,几个小姑娘小公子蹦蹦跳跳的进来,抓起兜里的花生红枣桂圆就往床上扔。
  “祝皇兄皇嫂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伉俪情深,百年偕老!”
  “还要来个大胖小子!”
  敢这么闹腾的,除了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们还有谁。
  其他人不敢来闹洞房,可小孩子们可不一样,他们想闹就闹,想玩就玩。是以看到两人手里的酒杯后,吵吵嚷嚷着要看他们喝交杯酒。
  太子殿下耳根红红的,他板起脸,正经道:“不准胡闹,我们已经喝过了。”
  话音刚落,立即有小皇子拿起酒壶,踮脚仰着脖子举高手就要给他们添酒。
  “交杯酒交杯酒!我们要看要看。”
  两人对视一眼,只一眼又立即分开,压根不敢对视。
  小孩子不能打不能骂,又不能真让人给丢出去。谢濯深吸口气,弯腰,酒杯递到沈桑眼前,手臂伸长勾过凝脂皓腕,深邃如墨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喝一口,给他们瞧瞧。”
  男人灼热的呼吸声拂过她的脸面,便令沈桑耳根不受控的烧了起来。
  桃腮红晕,美人含羞,令人心醉。
  她从不畏与男子接触,可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喝交杯酒,倒真真真是头一回。。
  沈桑轻轻的点点头,就着臂腕相缠的姿势抿了口。
  酒尚未入口,就听见屋内爆发出欢呼声,谢濯更是被人直接从身后往前一推,将沈桑抱了个满怀。
  “太子皇兄害羞啦!”小孩子们叫着,一溜烟似的又给跑了出去。
  “一群臭小鬼。”谢濯低骂了句,站稳。
  方才离得那般近,沈桑很明显瞧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羞意从脖子一路烧到了耳后,眼底闪过慌乱无措,显然是同她般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以谢濯的身份、地位,往东宫塞人的可不少,难不成到现在太子连个通房都没有?
  沈桑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事实上,谢濯洁身自好,不用说通房了,连宫里的婢女都是屈指可数。
  等好不容易将一群闹腾的送走,再三确认过没有人会来后,两人皆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沈桑道:“殿下可要更衣?”
  “不必,”谢濯顿了下,“孤自己来。”
  既然太子说了不需要,沈桑也没再执着,唤来门外侯着的白芷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等她换好衣裳进来时,就见太子已经着中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卷书。
  两床被褥铺在床上,中间隔着条清楚的线。
  沈桑心领神会,不再多问,从容的钻进被窝。
  按照本朝律例,太子大婚须得三四日同房,过后才可分开就寝。
  没多久,谢濯也放下书吹了蜡烛。
  两人同床而眠,却也相顾无言。
  沈桑睡不着,正盯着床头的帐幔看,也不知黑乎乎的能看见些什么。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思及同安寺谢濯对她的所言所语,以及到目前为止的成亲而言,至少谢濯的品行如同外界说的那样。
  很好,很好,至少他对所有人都是宽容的。
  沈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她不相信只凭一次就能够对整个人下定论。她知道考虑这么多会让自己很累,可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心安。
  就像是大多数世间男子的共性一样,喜欢娇小可人,令人心生犹怜的女子。
  这张脸已经给了沈桑捷径,剩下的,就看她要如何利用了。
  沈桑翻了个身,便听见太子殿下开了口:
  “孤之前,曾想过日后与你和离。”
 
 
第10章 
  “孤之前想的是,等你嫁进来后,就扔进后殿,不闻不问,等时机成熟后再谈和离之事。”
  沈桑整颗心忽地蹿在嗓子眼,手指紧抓住衾被,连呼吸都刻意放慢。
  黑夜中人的感知总是格外敏感。
  “孤与你无亲无故,亦无男女之情,对你的宽容不过是因为孤是太子,肩上担着的是天下和万民,而你只不过是其中离孤最近的一人罢了,仅此而已。”
  静了半晌,谢濯问:“太子妃想和离吗?”
  沈桑揪着被角,好半天都没回应。
  她不想和离,也不能和离。
  但这话她不能现在就直接说出口,沈桑掐了下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翻了个身,看向谢濯,轻声询问:“若是臣妾和离后,殿下又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她会生的貌美,也会比臣妾更会讨太后娘娘的欢心吗?”
  “还是说,她更会讨了殿下的宠爱呢?”
  沈桑勉强扯了抹笑,尾音透出抹委屈,“大抵是要比臣妾都做的好吧。”
  谢濯愣了下,“孤……”
  “若是殿下想要和离,哪怕臣妾要受世人背后指指点点,也会尊重殿下的选择。”
  黑暗中,沈桑一双眸子显得格外明亮。
  谢濯被盯的有些心虚。
  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为沈氏考虑,却从来没有顾及过沈氏的处境。是啊,他是太子,日后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就算现在和离,也会有新的太子妃进来。
  这着实是他没想过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空气中渐渐升腾起令人压抑的窒息感,双方都将彼此打了个措手不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外面残留的烟花声。
  “睡吧,明日还要请安。”谢濯也有些头疼,翻过身,避开沈桑饱含复杂情绪的眸子。
  太子殿下觉得,他在太子妃面前丢了脸。
  问了个漏洞百出,蠢笨至极的问题。
  事实上沈桑现在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单纯的在瞪她的太子夫君。
  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可现在,沈桑一点都不喜,甚至想将谢濯踹下床。
  女子最重名声。她与谢濯的婚事在皇都中沸沸扬扬了五年,八抬大轿的抬进东宫。却在几年后,在一无所出的情况下与太子和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天下的人会怎么说她。
  那必然是她承受不住的指指点点。
  还好她机智灵敏,抓住太子心坎里的软肋。
  再者,他们现在被窝还没捂热乎,煞风景的“和离”就如同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她的心口,压的她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沈桑又重新翻回去,面对着墙生闷气。
  如此气人又欠扁的太子,爱谁要谁要。她不稀罕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濯睁开眼,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
  他睡不着。
  太子殿下注定今夜要失眠了。
  蓦地他听到里面的人动了几下,还有轻微的“嘶”了声,问:“怎么了?”
  沈桑吓了一跳,她以为谢濯早就应该睡着了,只好道:“好像有东西在硌着臣妾。”
  应该是刚才闹洞房时,洒在床上的花生红枣没有清干净。
  “孤瞧瞧,”谢濯也坐起身来,摸了两下,“没有啊。”
  黑夜中两人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动作,沈桑往里退了退,“有的,臣妾感受到了。”
  两人摸了会儿只摸出颗红枣,生怕还有别的也没立即躺下。
  沈桑眨眨眼,道:“殿下,我们为何不点灯?”
  谢濯顿了下,脸面上闪过不自然,道:“没有人会在床事时点灯。”
  沈桑:“……”原谅她,几乎都要忘了此事。
  两人又找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后方才停下,背后出了薄薄一层汗。不用看也知道这会儿床铺该乱成何样,沈桑只好让谢濯先下去,等收拾好再让他上来。
  谢濯趿着鞋坐到桌边,红枣圆滚滚的摆满了整个托盘,他顺手摸了颗塞进嘴里。
  挺甜。
  “要来颗吗?”谢濯对着在收拾的沈桑道。
  “……”沈桑婉拒了他,“谢殿下美意,臣妾已经漱过口了。”
  谢濯“哦”了声。
  随后安静的房间内接连又响起果壳声、清脆声,沈桑已铺好床褥,退到里边就要躺下,见谢濯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忍不住问:“殿下今夜没吃东西吗?”
  谢濯认真想了想,道:“吃了,吃了几口。”喝茶倒是喝了不少。
  前宴的人围着他转来转去,即便他说了以茶代酒,可手里的茶从来没有空过。那时他喝饱了没有感觉,可现在是半夜,空腹感又涌了上来。
  沈桑也想到了,她默然半晌,披好外衣下床,将白天藏在镜后的糕点端了出来,“这是臣妾饿了偷偷藏起来的,若是殿下不嫌弃,可暂且用些。”
  谢濯看了眼,倒真也没嫌弃,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见他吃的香,沈桑也忍不住用袖子遮掩着,偷摸尝了颗红枣。
  嗯,是挺甜的。
  可以等明日让白芷问问,是从哪儿供的红枣。
  黑灯瞎火的,新婚夫妇二人简单用过些,便回到喜榻上又重新入睡。
  或许是吃饱了,沈桑也没再想那些糟心事,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沈桑醒过来时谢濯已经不在身侧,就连桌上、地上的狼藉也被收拾干净。
  沈桑心底忽的有些复杂,想起昨晚谢濯说的话和做的事,她是觉得愈发看不透太子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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