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刀——一只甜兔
时间:2021-08-24 10:24:46

  他正经道:“招儿,你听说一个词叫‘青岚’吗?”
  山岚慢吞吞地挪过碗,瞧他一眼,说:“和我一个名字。”
  盛霈张口就来:“对,和招儿一个名字。这个词的意思是初夏的第一阵微风,青是初夏的颜色,岚是自由的风。你做的面就是这个味道,像淡淡的青,味道自由鲜活,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山岚:“......”
  一听就是胡说八道的。
  她当然知道盛霈是哄她高兴,但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好,小声说:“我还放了虾和蛋卷,虾都是我剥的。”
  盛霈翘着唇角,大口吃完了面,不但面吃了个精光,连点儿汤底都没留下,等他的碗空了,山岚才吃了一点儿。
  盛霈瞧着对面慢条斯理的山岚。
  心想着他要是山家的人,这小皇帝慢慢吞吞的,他指不定得急得要篡位,这么一想还觉得挺有意思。
  “招儿,问你件事儿。”盛霈说起正事,“当时在南渚,那群人拦着你不让回洛京,目的是为了那手札。那手札放在哪里?”
  盛霈仔细想过这件事,既然背后的人知道手札在山家,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是进山家偷走手札。没来山家之前,他以为是山家守卫森严,毕竟那么大一个家族,但今晚这么一摸索,他发现事情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山岚:“在藏书阁。”
  盛霈:“那也不难找。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不让你回来,一定是没在藏书阁找到手札,得到家主之位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他们都很清楚。
  山家和背后的人有牵扯。
  盛霈停顿片刻,抬眼看了眼山岚,道:“招儿,他们想要那个位置有很多办法,却选了最极端的方式。我猜测他们和山家有仇怨或者和你有私仇。”
  山岚垂着眼,轻声应:“我不关心这些。”
  “明天我们将他找出来交给警方,再拿到手札给你,这件事就结束了。至于是因为什么,我不想知道。”
  盛霈知道山岚是个什么性子。
  她自小在山家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和最亲密的人有竞争关系,极难对他人产生信任。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却出乎意料的好,出了这事,她不可能对此无知无觉。
  盛霈点到为止:“先吃饭。”
  吃过饭不久,山岚去洗了澡,出来换了身山家统制的制服。长长的褂裙雪一样白,金色的纹路在领口若隐若现,制作极其精美。
  盛霈第一次见她穿这身衣服。
  上上下下,哪儿都好看,不愧是他老婆。
  山岚看他一眼,说:“我走了。”
  盛霈点头:“你走你的,我去屋顶上陪你,不会让人发现。”
  这是山岚第二次在夜里请刀,第一次她四岁。
  那时的她独自一人跪在这偌大的祠堂里,风像冰块一样凉,她慢吞吞地背着祖训,想起离开的爸爸妈妈。
  以后没有人哄招儿睡觉了,床上也不暖和了。
  她小小的身子冻得冰冷,想起父母的离去,想起往后孤身一人,忽然有点儿难过,没忍住哭了。
  第二次她二十三岁。
  她匍匐在祠堂时,有人在屋顶陪着她。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让她不再感觉到冷,以后也再不会冷。
  .
  这一夜,盛霈始终守在窗边盯着院子。
  从山岚请刀回来,山崇和山岁的房间便熄灯没了动静,整整一夜,院子里静悄悄的。
  直到四点多,天色还暗沉,山岚先有了动静。
  床侧的壁灯亮起。
  被子里传出点儿悉悉索索的动静。
  “盛霈?”
  她在喊他。
  语调轻轻柔柔,粉糯糯的黏糊成一团。
  盛霈几步走近,刚掀开帘子,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眉眼间哪还有清冷,明明满是娇憨,一双眼正盛着他。
  他低声问:“醒了?”
  山岚不说话,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她有点儿想被摸摸头,但是不想说。
  盛霈见她睁着圆眼的模样,挑了挑眉,俯身轻点她的眉心,压着笑:“这么看我干什么?不认得了?”
  山岚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的指腹温热,带着薄薄的茧子,刮擦过她的额头,往后移去,抚过鬓边的发,而后轻揉了揉她的发,宽厚的掌心让她觉得放松。
  盛霈瞥了眼一脸舒适的山岚。
  心说和那只小猫咪似的,摸一摸就满足了。
  这么想着,他俯身把人一抱,从被窝里捞出来放在臂弯上,径直往浴室走,边走边说:“早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崖顶你爷爷也有安排,这次不会让你摔下去。”
  山岚搂着盛霈的脖子,轻蹭了蹭。
  浴室里满是她的味道。
  盛霈松开手,放她在微凉的洗手台上坐下。
  他微低下眼,视线和她相触。
  盈盈的眸看着他,小脸半仰,安安静静的模样惹人心生怜爱,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会提着刀。
  半晌,盛霈轻笑一声:“以前没见你黏人,今儿怎么了?”
  “你要回去了。”
  山岚说。
  盛霈眉眼间的笑意收敛,这两天他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他怎么都能活,但现在一想到见不到她,日子似乎就变得难熬。
  “入冬前,我会找到船。”
  盛霈低声承诺。
  山岚盯着他深色的眸看了半晌,仰起脸,唇在长了胡渣的下巴亲了亲,说:“知道了,你出去。”
  盛霈:“......”
  用完就翻脸不认人。
  他无奈:“我去大门那儿等你。”
  山岚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开始洗漱。盛霈倚着门瞧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
  早上四点半,山岚提着刀出门。
  半小时后,山崇和山岁相继起床,在院子里打了个照面。
  山崇看了眼天色,问:“今天这么早?”
  山岁平静地点头:“去一趟藏书阁,昨天进了那么多人,我再去检查一遍,东西有没有丢。”
  山崇:“我去找师父说点事。”
  这对师兄妹简单地交流了两句,前后脚离开了山岚的院子。
  此时天色尚暗,沉沉的天色如暗潮朝着这座山涌来。
  山岚如往常一般到了崖顶,却没急着练刀。她在一块山石上坐下,迎着风,望着不远处的洛京。
  这座城市还未醒来,耸立的高楼在风中沉默,边缘的昆羔沙漠卷起黄沙,天际泛出点点光亮,灰白与棕黄交错。
  今日的风比前几日大。
  一如她在南渚观海崖练刀的那一日。
  山岚静静地望着树林摇晃的山间,缓慢收回视线拔出了刀,一刀一式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她全身心地投入其间。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
  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有了动静,盛霈看向那逐渐走近的男人,微眯了眯眼,山崇来这里做什么?
  盛霈盯着靠近的山崇。
  他在离崖边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只远远地看着她,看了近十分钟,他静悄悄地沿着原路离开,又过了十分钟,林间闪出一道人影来。
  崖顶,天光透亮。
  山岚随着风停下最后一个动作,她微舒了口气,身体却依旧紧绷着,倏地,身后有了响动。
  余光间,她瞥到熟悉的身影逼近。
  那只手重重地撵向她,重复上一次推她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山岚侧头,眼见的画面变换成了慢镜头,她分不清耳侧的风是南渚的风还是洛京的风,只能顺着风的轨迹转身,紧紧扣住这双有力。
  山岚对上一双凌厉的眼。
  她轻声喊:“师姐。”
 
 
第38章 婚约   “盛霈!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九月十四, 农历八月初八,上午九点整。
  山家祭祖大典正式开始。
  山桁立于祠堂最中央,缓缓扫向小广场上挤乌泱泱的人群,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伍,神情肃穆, 齐齐对着祠堂, 点燃的香弥散至半空。
  阳光下, 每个人的面容都清晰可见。
  这些都是山家的子孙, 大部分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山桁眼神微动,看向左侧——
  山岚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捧着新刀。
  在这片寂静中,他忽然想起五岁的山岚,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白玉似惹人疼, 那样小的身躯里藏着这样大的力量, 一步步走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今日之后,她便是山家家主。
  山桁忍着心里那股冒出来的复杂情绪,对着前方一挥手,祠堂两旁的大鼓被敲响,咚咚的声音如军鼓般急促。
  沉闷的声音飞越方正的墙檐, 一直往后飘。
  最终落在一间茶室内。
  茶室静谧,光线柔和,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生生被人打破, 山岁神情冷漠,盯着跟前的男人:“你没走。”
  盛霈正俯首闻着手里的茶水,闻言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随口问:“你和山家有仇?还是恨招儿?”
  盛霈说话时始终观察着山岁的表情,在听到山岚的名字时,始终冷漠的女人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别开脸:“她姓山,恨山家和恨她没有什么不一样。”
  盛霈微一挑眉:“你是被山家收养的,却恨山家。两个可能,第一个,和山家有世仇,一开始你就是被人送到山家来的。第二个,你和山家有积怨,被人收买或是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你猜我觉得是哪个?”
  山岁眼睫微动,不看他,也不再开口。
  盛霈也不管她,懒懒地倚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没个正行地翘着二郎腿,自顾自说:“你送她的那把小刀她一直戴在身上。她被我救上来的时候,把自己那把刀当做谢礼送给我了,你送的那把当宝贝似的藏着。”
  山岁微微收紧了手。
  盛霈继续道:“她说小时候只有师姐陪她练刀,说师姐比她聪明,说你们去山里,你会牵着她的手,说……”
  “闭嘴!”山岁咬了下唇,斥道,“我不想听这些。”
  话音落下,茶室一片寂静,只剩山岁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祠堂的方向响起号声,震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家大院,这小小的一隅茶室内藏着被人遗忘的人。
  盛霈打量着山岁的神色。
  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人,只是被送到了山家。
  等号声结束,盛霈扫了眼腕表。
  九点半,半小时了,山崇该过来了。
  三小时前,他们在崖顶抓了个现行。
  那时山崇没走远,听到那么大的动静他又折返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山桁什么都没说,暂时将人交给了盛霈和山崇。
  但山崇需要在祭祖大典上露面,结束最重要的交接环节才能回来,毕竟今天的主角不是他,是山岚。
  盛霈没等太久。
  不多时,茶室的门被敲响。
  盛霈打开门,山崇眉眼不见喜意,反而有一分凝重,待看到面无表情的山岁时,他叹了口气。
  “岁岁,你这又是何苦。”
  “为了这个位置,值得吗?”
  山崇从没想过会是山岁。
  他们虽一起长大,但他毕竟是男孩,很多事是她们两个女孩之间的秘密,加上两人一起练刀,她们几乎形影不离。
  山岁闻言,嘲讽一笑:“为了这个位置?这个位置算什么,山家又算什么,山家最虚伪的人就是你。”
  女人明艳凌厉的面容对着山崇。
  字字句句都像是冰锥子往他心里戳。
  山崇怔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山岁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盛霈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屈尊给人倒了杯水,说:“她恨山家,你只是其中之一,不用太惊讶。”
  “岁岁,你……”
  山崇欲言又止。
  山岁讽刺道:“你以为当年继承人选拔是靠实力赢的?那位置是我不想要,想看你怎么和招儿斗,结果呢,明里你说不争,暗里做的事以为没人知道?”
  山崇压着怒意反问:“我做什么了?”
  山岁奇异地看他一眼,说:“在招儿回来之前,你猜我在山家看见谁了?那个人你也认识。”
  山崇微蹙了眉:“谁?”
  盛霈快速扫了眼山崇,心说这人也是心大。
  山崇估计都想不起来自己在醉酒时还干过这么一件事,要不是赵行和他们说了内情,任谁都会觉得山崇觊觎那个位置。实则他不过是自欺自人罢了,如今的山崇早已看清现实、认清自己。
  “赵行。”
  山岁丢下两个字。
  山崇被这个名字震得发怔,自从三年前赵行拿了地图出海去,他便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有一年,他去赵行家里问,家里只说不知道。
  山岁瞥见山崇的脸色,笑了一下:“有胆说没胆认?你不知道吧,招儿也知道这件事,她知道你把地图给了赵行,让他去找那把垂虹刀了。她心软没和爷爷说而已,你真当自己瞒得好?”
  “我、我当时只是……”
  山崇想起往事,微微涨红了脸。
  期间,盛霈一直没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这对师兄妹交锋,与其说是交锋,不如说是单方面碾压,山崇对此心里有愧,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反叫山岁反客为主了。
  这么一来二去,山崇半天才想起要问山岁的话。
  他质问:“为什么要害招儿?”
  提起山岚,山岁又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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