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祺允点了点头,又问:“大婚那天,本王婚服的腰带,清漪觉得是黑色好?还是金色的好?”
云轻:“……”
“王爷喜欢什么颜色便用什么颜色,以及其它布置,一切全凭王爷喜好即可。”
“那本王便选黑色吧。”谢祺允回头看着云轻笑了笑,“这也是本王第一次娶妻,清漪莫要嫌我啰嗦。”
“清漪怎敢。”云轻俯首行了一礼,“方才清漪见王爷也饮了不少酒,前头不远处便是宫门了,王爷便送小女到这里吧?”
“如此,清漪,路上小心。”
云轻又施了一礼,越过谢祺允施施然便离开了。
而谢祺允就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云轻消失于拐弯处不见踪影。
然后在转身的瞬间,眼睛恢复清明,步伐也不再飘忽。
来到宫门口,陆莺正坐在马车上等着她,而喝得醉醺醺的顾康盛和顾浩唅已经提前回去了。
陆莺说完,感叹道:“你哥哥的酒量还是太差了,这才喝了几杯就不行了。”
“比当初你们父亲的酒量还差,多参加几次酒宴啊,就能千杯不倒了!”
云轻点头附和称是。
陆莺又问:“安王送你回来,你们可有交谈了什么?”
云轻看着陆莺带着八卦的眼神,只想扶额,为什么每次陆莺都恨不得事无巨细地,知道她女儿所有事呢?
没有一点隐私。
云轻如实回答:“……也没有谈什么,就是问了孩儿婚房挂的香囊选什么颜色,绣什么图案罢了。”
谁知陆莺闻言“哟”了一声,挑眉笑道:“安王竟然连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
“清儿,看来安王很重视和你的婚礼啊!”
“定然是非常喜欢我们清儿了。”
云轻低头佯装羞涩:“母亲莫要取笑孩儿了。”
她可真没感觉到谢祺允有多喜欢她,他那种人,应当喜欢的只有自己才对。
开了个口子,陆莺便停不下来了,一路上都给云轻讲着大婚当天的各种习俗和注意事项,这些东西繁琐得马车都到了相府陆莺还没讲完,说明天接着讲。
云轻:“……母亲辛苦了,早些歇息。”
与陆莺各奔东西分开后,云轻跟着满地的月光,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关押顾隐的柴房。
离近了才发现,那里已经被火烧成一堆黑黝黝的断壁残垣了。
“系统,这是……”
【你想得没错,就是反派烧的。】
云轻看着那废墟愣了几秒。
顾隐曾被关押在那里,流血流泪的痕迹也随着大火消失了,一同付之一炬的,还有他的弱小与怯懦。
只是她还是会时常在梦里想起,当初那个与她一墙之隔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她,如果他变坏了,自己会不会讨厌他。
连少年说那句话时音色的颤栗,她至今还都无比清晰地记得。
不会,她说不会。
“烧得好,这样的地方,早该毁灭了。”云轻漠然地看了一眼那废墟,然后转身离开。
可惜被那面碍事的墙挡住了,她才没有冲进屋内,抱住少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再告诉他。
不会,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哪怕他亲手把刀捅进她的心脏,她也不会讨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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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八月就是九月,云轻的嫁衣已经被制衣师傅连夜赶制得差不多了,芙蓉阁那边定制的头冠听说也快完工了,陆莺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云轻要去试试看。
云轻在几个丫鬟婆子的摆弄下,整整耗费了一个时辰才穿戴好这一身装扮,顶着沉甸甸的珠宝首饰站在铜镜前,云轻这才深刻地理解“凤冠霞帔,珠围翠绕”这八个字。
陆莺满意得直说“赏”,还一直感叹道,一穿上嫁衣,真就舍不得自家女儿出嫁了。
云轻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孩儿把婚期延后,再多留家里些时日可好?”
陆莺听了嗔怪道:“呸呸呸,说什么婚期延后的不吉利话。”
云轻颔首:“是孩儿的错,孩儿收回这句话。”
可再怎么收回,婚约还是延期了。
九月下旬的一日,庆帝突然在朝堂上吐了血,此后便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中,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
庆帝病倒得太突然,朝堂和后宫一时间人心惶惶,谁家也不敢举行喜宴,以免在这个特殊时期,被有心人放大。
云轻与谢祺允的婚约又如何能进行得下去?
与此同时,陆衡也来信了。
信上说,最近蛮夷那边动静不小,怕是要有什么阴谋,所以他片刻也离不得边关了,陆夫人和陆雨臻她们也不便回京城参加云轻的婚礼了。
他们还不知道云轻的婚礼延期了,还与信一同给云轻送上了新婚礼物。
不好的事情一股脑的袭来,顾康盛和陆莺近些日子都在皱着眉头,特别是顾康盛,云轻总是听到他在书房门口叹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庆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天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后宫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喧闹嬉戏,谢祺允和谢祺泽两人更是日夜陪床伺候,甚至还有官员私底下囤起白麻布来。
就当这样沉闷地度过了一个月后,庆帝彻底形容枯槁,昏迷不醒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庆帝要挺不住时,静王谢安宁寻了一位世外高人进宫给庆帝扎了几针,庆帝竟吐出一口污血,醒了。
第50章 [VIP]
大难不死,庆帝感激万分,不但赏赐这位世外高人黄金万两,良田千倾,还授与其一品国师之位。
而耗费众多心思求来世外高人的静王,也被给予高度赞赏,并且庆帝还任命谢安宁在他养病期间暂时监国,处理这一个月来堆集的政务,安王和六皇子两人在一旁辅助监国。
静王推脱再三,最后在庆帝的一再坚持下“不情不愿”地抗上了监国的担子。
至此,曾经风华正盛,后来因为某件事退出朝堂十四年的闲散王爷,荣耀加身后又归来了。
而谢祺允这段时间忙着辅助谢安宁处理国事,也没空再去考虑婚礼延期到何日的问题了。
对此,最清闲不过的就是云轻了。
谢祺瑞去找她时,就见她披着斗篷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来荡去。
他唤一声“顾姐姐”,然后走过去帮云轻推秋千。
云轻莞尔:“瑞儿今天没去上学吗?”
谢祺瑞停下摇晃,轻轻摇摇头:“瑞儿今日向夫子告了假的。”
云轻看他低着头抿着唇瓣不太愉悦的样子,心想可能又是在学院里谢祺尧找他闹不愉快了,不然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想到逃课。
身为皇庶子的谢祺泽竟然能跟身为皇嫡子的谢祺允一同辅助监国,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庆帝对谢祺泽的态度,连十二岁的谢祺尧都能看出其中的明显偏爱,所以又开始欺负起了谢祺瑞,这何尝不是一种耀武扬威呢?
云轻从秋千上坐起来,揉揉他的头:“既然今日不用去太学,那姐姐带瑞儿出去集市玩可好?”
谢祺瑞点头,眼睛果然亮了几分。
顺便又叫上了顾浩唅,三人久违地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段逛起了街。
从稻草上扎的红彤彤的糖葫芦,到路边小贩蒸的热腾腾的大包子,凡是谢祺瑞没吃过的,云轻都会买给他,当然,是顾浩唅付的钱。
才走了一条街,拎包工具人顾浩唅和绿儿手上就都拎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而前头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人一手一串糖葫芦,吃得正香。
谢祺瑞咽下嘴里的糖葫芦,舔舔唇瓣上的麦芽糖碎,然后看着云轻微红着脸问道:“很快便是你的生辰了,顾姐姐,你想要什么东西?”
“瑞儿定会为你寻来。”
云轻微愣:“那么快就又到我的生辰了啊?”
这一年的时间过得还真快。
“那瑞儿便再为我画一幅画吧。”云轻眼睛弯了弯,捏了捏谢祺瑞的脸蛋,“这次也画穿着白色衣裙的我可好?”
谢祺瑞点了点头:“嗯!瑞儿定会认真画的。”
……
几人既然出来了,便不会轻易回去,逛完了街又去戏坊听曲儿,还去醉风楼了吃了饭,暮色四合之时才各自回家。
好巧不巧,云轻和顾浩唅回到相府之时,正好撞见从学堂回来的顾隐,两辆马车又在相府门口一同停下。
顾隐下了马车颔首朝他们行礼:“顾隐拜见兄长,拜见嫡姐。”
“嫡姐”这个称呼也很久没听到过了,云轻趁着被绿儿搀扶着下马车的间隙,看了他一眼。
少年虽然做着俯首行礼的动作,但身姿依旧挺拔得像一棵不可摧折的竹。
只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那眼尾处怎么一片乌青?
该不会在学堂跟人打架了?
意识到这一点,云轻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这时听到顾浩唅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得到回应,顾隐才缓缓抬头。
而就在他抬脸的一瞬,云轻也终于看清了顾隐的伤势,眼尾处确实青了一块,嘴唇还破了,其它地方还尚不明确。
粗略地扫了一眼,只来得及得到这些信息。
然后就在顾隐的视线将要与她相对时,连忙把头移到别处,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顾浩唅前后脚踏进了院子。
表面上的相府大小姐:面对庶弟的问候理都不理,无比冷漠。
实际上的云轻内心:担心,除了脸上,身上有没有伤啊?这小子不是厉害着呢,怎么还能打不过别人呢!
于是一跟顾浩唅分开,云轻就派绿儿出去打听今日顾隐在太学里的事儿。
“小姐,打听到了!”很快绿儿便回来汇报了,“确实是在学院跟人动手了,现在相爷罚他在书房跪着呢!”
云轻听了却纳闷起来:“不应该啊……”
刚去太学时顾隐就被人各种刁难,也没见他动手啊,今天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绿儿补充解释道:“据说是那人侮辱了他母亲。”
云轻:“这样一来倒也说得过去,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绿儿挠挠头:“那小姐,绿儿再去打听打听?”
云轻摆摆手:“不必了。”
她亲自去问。
一推开玖兰院的大门,就看见顾隐笑得一脸计谋得逞的样子。
“云轻,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这下云轻终于品出味儿来了,原来这小子是使苦肉计引蛇出洞的!
云轻愤愤地把手里的药瓶砸他身上,却被后者干净利落地准确接住,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顾隐,你幼不幼稚?”云轻鼓着脸看着他。
“若不这样,云轻你会来见我吗?”顾隐的表情有些委屈,“你算一算,你都有几个月没来这院子了?”
被他可怜巴巴还带着控诉的眼神看着,云轻心虚地别过头,“……不就才四个月吗?上次半年没见不也没什么。”
“不一样的。”云轻把脸扭到哪,顾隐就走向哪,非要让她看着他,“云轻收完我的定情信物便如此绝情,是想始乱终弃吗?”
“!”顾隐最后这句话语出惊人,把云轻吓得连连后退,“什么始乱终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跟你讲!”
顾隐上前一步不依不饶:“云轻就是始乱终弃,不然为何仿佛把我忘了一样,四个月都不来一次?”
害得他差点没忍住去调查她的身份,然后把她绑来自己身边。
“我……我……”少年脸上挂了彩,还态度强势地逼迫着她看着他,云轻咽了咽口水,回答得磕磕绊绊,心脏砰砰的响,就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余光扫到石桌上的药瓶,云轻救命稻草般拿起,把东西挡在两人面前:“先快些给你脸上的伤口上药吧!”
顾隐挑眉,轻哼一声,然后听话地坐到石凳上。
这次就先放过你。
灼热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云轻松了一口气,取下瓶塞开始给顾隐上药。
可是接下来问题又来了。
这眼尾处的伤算是上好了,可顾隐嘴巴上的呢?
云轻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瓷瓶,收也不是,倒也不是。
“姐姐,我也是实打实地挨了打的。”顾隐指着自己红润微肿的唇瓣,烟波流转,“这里,很疼的。”
真是个妖精……
“……知道了。”云轻没好气地哼道,然后倒入些药粉在自己手心里,再用手指蘸了那洁白细腻的药粉往顾隐的唇瓣抹去。
一接触到他的唇,柔软温热的触感瞬间从指尖漫延,然后在她心尖上狠狠掠来一阵她无法避免,也无法抵抗的悸动。
云轻一个哆嗦连忙缩手,脸不用看也肯定已经红成苹果了。
顾隐把她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唇瓣弯起恶趣味继续道:“姐姐,药上好了?”
“……好了!”云轻拍打掉手里的药粉残渣,又塞上瓶塞,慌乱地收拾好一切,起身就要离去,“我……我走了!”
快跑!她云轻再也不来这里了!
谁知刚跨出去一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姐姐,这才呆了多久……”
云轻试图挣脱,偏偏少年握得紧紧的,云轻只好回头,对上他那双委屈哀怨的脸,温声哄道:“不早了,快些回去睡觉哈。”
顾隐却没在说什么,就静静盯着她几秒,然后缓缓松了手。
得到机会,云轻立马迈着步子匆匆向前走,可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少年平静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