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外向里推开, 苏延洲和助理对视一眼,来了。
包厢里原本的两人站起身,二人的视野中, 宋景推开门就朝着他们而来。苏延洲没看见江宁, 这才将全部视线放在宋景身上。
瞧见宋景表情时,苏延洲心里‘咔嚓’一声。
好歹和宋景也称兄道弟了几个年头,苏延洲也算了解这个多年没见的兄弟。
这个人面无表情又不说话时,比他盛怒还要可怕。
宋景大步朝着苏延洲去,看到苏延洲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心虚。
“景哥,我……”
苏延洲刚冒出几个音节,宋景一脚正中踹上他心窝。
包厢里人仰马翻。
不等苏延洲站起身,宋景膝盖压在他颈间,沉声对包厢里苏延洲的助理说:“张叔, 你最好别管。”
助理全名张宜,他以前不是没有和宋景打过交道。说来也好笑,这还是张宜第一次听到宋景这么称呼自己。
是因为不想和张宜起冲突, 还是说松立破产后宋景懂了收起锋芒,都够让张宜唏嘘的。
成长有时候是用一些残忍的代价换来的。
在张宜考量宋景和江宁这是要搞哪一出的时候,宋景已经用拳头招呼上了苏延洲。
扎实的拳头落下去,苏延洲嘴角立即见血。
“操!”
苏延洲还没被人这么打过,双臂挡着脸接下宋景的拳头时才抽出喘息的空隙:“宋景,你他妈疯了!”
‘疯’这个字眼刺激到宋景。
他闷着不做声,手上却下了死手。
张宜这下没办法,只能来拉架。
“宋景, 有什么好好说!”
宋景专注着打苏延洲,因为没有防备这才被张宜拉架成功。在宋景被短时间被架住时,苏延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嘶。”爬起来的动作牵扯到伤, 苏延洲憋了一肚子火,见宋景被张宜绊住脚,趁着这个机会猛挥拳头狠狠地朝着宋景的脸上砸过去。
曾经的上海俩祸害在打架方面战斗力都不俗,只是二人相较宋景要略高一筹而已。苏延洲这一拳打下去,宋景硬撑着没有偏一下脑袋。
耳畔,是苏延洲破罐子破摔的声音:“当年的盛宁是小了点,我找女人不在乎这个。漂亮,身材好才配成为我的猎物。宋景,你敢说像江宁这样的女人,你对她没想法?”
“操/你妈。”
宋景一把攘开张宜,对着苏延洲又是一脚。
这一脚后,拳头风驰电掣地招呼上了。
苏延洲这次有了准备,立即和宋景扭打在一起。
平衡的局势仅仅只维持了五分钟,渐渐地宋景就占了上风。他本就比苏延洲能打,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后,他那双手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才能解决自己的温饱。
此时,靠着修车飙车解决生活的有力的双手,一下接着一下往苏延洲身上招呼,手上的刀口二次裂开。
苏延洲没了招架之力,动起了嘴皮子:“宋景,你他妈也是垃圾。”
“你现在找我麻烦?你他妈有病吧!”
“我是垃圾。”宋景满脸阴沉,手上揪起苏延洲的领子:“垃圾解决垃圾不正好么,也不会脏了她的手。”
垃圾解决垃圾,也是江宁说的‘狗咬狗’。
不止这句,江宁还有一句话说的也对,宋景没法拿爱来弥补,他自己都嫌弃自己的情愫,他只剩下一条并不被稀罕的命了。
他愿意拿命解决一个垃圾。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景的拳头完全没有留任何生还的余地。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张宜被宋景吓到了,他想去拦着宋景,但宋景的手臂宛若铁造,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这架是拉不开的了,张宜这种精明人也不会浪费唇舌去劝宋景,当即走到包厢门边,想要拉开门让更多的服务员进来拉架。
门一打开。
张宜一脚走出去时,走廊迎面而来一窝蜂的人群,他们带着各种型号的摄像机,脖子上还挂着各家媒体的工牌。
遭了。
张宜愣了两秒后反应过来,这是江宁的局。
但来不及了,媒体记者看见了张宜,于是有了目标朝着他快速奔来,在张宜要关门的时候,众人已经涌了进去。
快门声和闪光灯在包厢内疯狂闪烁,苏阳房地产老总与人斗殴的事是说不清了。
涌进来的人群让包厢内的战斗戛然而止,闪光灯折射进宋景的眼里,让他有一瞬的恍惚,紧接着,他脑子里升起的想法和张宜的想法对上了。
苏延洲在这时推了宋景一把,虽然气若游丝但嚣张的气焰还在:“拍什么拍!”
张宜想让苏延洲这个蠢货闭嘴。
这些媒体明显是刻意找来的,不似其他能用钱就能打发的狗仔。而他们本身要套话的录音笔,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反倒录了些对苏延洲不利的东西进去。
“各位。”张宜还想补救一下,他暂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做的只有先稳定局面。
然而后脚到达的警察让张宜知道,他效力二十多年的苏阳房地产或许真的有一天会完蛋。
和平国际大饭店正门口,双手被铐在身后的宋景没有挣扎地走了出来。身旁苏延洲在向警察求饶:“警察叔叔,我是受害人,你不能铐着我。”
警察根本不理他。
苏延洲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作为苏阳房地产的老总,被铐着进派出所的照片或者新闻一旦发布,已经成为ST股的苏阳股票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苏延洲因为慌张故意虚张声势:“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苏总。”一个警察说:“怎么?你觉得你大得过法律?”
苏延洲瞬间萎了:“不是这个意思。”
想来想去,苏延洲只能记恨宋景,他还记得宋景看到警察和媒体时的茫然,故而嘲道:“景哥,你替人家出气,人家只把你当靶子啊!”
“闭嘴。”
宋景脸上没有表情,他猜到了江宁是故意的让他去和苏延洲谈的,甚至于,可能这个饭局就是一早被设计好的陷阱。
不过,他心底一点波澜都没有,内心深处也是平静的。
他本来就是打算用这条命替江宁做事,如果他的存在能起到什么作用,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被押解上警车时忽然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盖过,胸口好像被扎了一刀。
就在警车的不远处,宋景看到那辆迈巴赫。
车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宁,另一个是俞子言。
他们两个人看过去的视线和宋景对上了。
俞子言对他没有兴趣,目光是很寻常的厌恶,而这次,宋景看懂了江宁的目光。
江宁在看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跳梁小丑,眼底的情绪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啧啧啧。”
苏延洲也瞧见了这二人,报复地讽刺:“你心甘情愿给江宁做事,她却和别的男人冷眼旁观,世界上再没谁比你更工具人了。”
宋景又想打苏延洲,身旁的警察眼疾手快按住他:“老实点!”
他人被攘进警车。
视野封闭的车厢隔绝了江宁这道让他失神的目光。
江宁率先撤走视线,她神色还算正常,大脑表层有欢愉的情绪。宋景受伤的眼神,让她很满意。
她是真的很烦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宋景都摆出一副‘你对我怎么样,我都接受,因为我欠你的’逆来顺受的表情。
从欢愉的情绪抽离,江宁发现俞子言在观察自己的情绪。
干脆勾唇笑了起来:“‘喜欢’这把刀子,捅起人来是最疼的。谁喜欢谁,就是赋予了另一个人可以肆意伤害自己的权利。”
“啊。”江宁满足喟叹,之后看向俞子言:“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沉默。
“我让Linda给你订票,现在找个地给你践行。”
俞子言说:“我走得不情愿,所以践行就算了。”
江宁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了笑语气冰冷:“读书不好吗?”
俞子言没法在这件事上和江宁争论,他知道江宁以前的成绩很好,有心仪的学府也有理想的人生。
只得在心底叹息。
警车拉着警笛从他们身旁经过,江宁抬眸看了眼,警笛的流光在她面上一扫而过,照亮她眼底的漠然:“这个人还不足够说明一切吗?”
“这不一样。”俞子言说。
“也是。”江宁抱歉地说:“拿你跟他比,委屈你了。”
俞子言没说什么,只是替她打开车门:“先去吃饭,算是提前庆祝苏阳退市。”
派出所。
宋景算是常客,打架斗殴什么流程他比谁还熟悉。
以往,宋景写完了检讨书就等着江宁来捞人,可这次宋景不确定江宁会不会来接他。
流程走完,宋景坐在派出所的三座铁椅中。
苏延洲被律师领走很久了,外边的天色暗了下来,派出所的灯也关闭了些,值班的警察在做交接。
耳畔的喧闹越来越小,世界慢慢归于宁静。
江宁还没来。
江宁可能……不会来了。
宋景凝着眼前一团虚空。
人其实很难放空自己,脑子会不受控制地东想西想。比如此时,宋景的大脑里,回忆和现实就交叠着上映。
他白天的时候给江宁说,让她换个方式折磨自己。
江宁换了,可宋景没有料到,原来别的方式也能让人这么不好受,心里酸楚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他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有人喊他名字。
“宋景。”
宋景茫然抬头,警察拍了拍桌子上的一页纸:“这里签字,签完就可以走了。”
心跳在这一刻狂跳,宋景知道最后的签字意味着什么,有人来接他了。
‘景’字连最后两撇都没写完,宋景立刻冲了出去。
看清外边的人后,他的心跳刹那偃旗息鼓。
来接他的人不是江宁。
意料之中的事实却是始料未及的失望。
第27章 027 Lind……
Linda为自己的晚来而抱歉。
宋景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说没有关系。
叮——
正滨江10楼的电梯开启。
听到脚步声断在了电梯门前,江宁头也没抬。一旁的俞子言起身,“我先走了。”
“定好机票后告诉我。”
“好。”
宋景看着客厅的景象, 俞子言与他擦身而过, 二人都对彼此视若无睹。
等俞子言离开后,江宁的声音飘了过来:“宋景,今天做得不错。你是大功臣,怎么摆出这个表情?”
宋景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可是没忍住。
“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吗?”
“和苏延洲的饭局是很早之前就约好的,本来是打算让段敏来掀起风波,不过……”江宁笑了下:“昨晚改了计划,所以也不算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宋景没吭声,他知道为什么江宁会在白天的时候跟自己一起去集市, 如果暴风雨前没有平静,那么一切将毫无意义。
过了一会儿,他说:“嗯。”
江宁却不打算放过他:“我给苏延洲买了好几家的新闻版面, 不出意外,周一开市,苏阳房地产的股票会创历史新低,你是我的大功臣,不谈谈你的感受吗?”
“我没有感受。”宋景走进来,看了眼时间:“……吃药了吗?”
江宁就一直看着他。
宋景拿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尔后说:“我以为你会来接我。”
这让江宁大感意外:“我来接你?是因为以前都是我来捞你,所以养成了习惯?”
“不是。”宋景说:“你不是说, 我是功臣么。”
所以宋景那不该有的期待是建立在这上面的。
他想不仅如此,昨晚江宁说过,让他待在她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所以他还是自欺欺人地萌生了这个念头。
江宁低低笑开:“噢,这样啊。”
宋景继续手上的动作了,屋里归于平静。但平静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江宁主动撕开了她与宋景之间伪装的平和:“宋景啊,你说被喜欢的人伤害的滋味怎么样?”
“不好受。”
“你会疯吗?”
“……”宋景呼吸一窒,江宁这句话让他心底交集的酸楚尽都消失,取之的又是让他透不过气的心疼。
“宋景,我最厌恶的就是你现在的表情。”许是大脑表层还残留着晚间的愉悦,江宁此时的情绪很稳定,她面不改色地说:“心疼有什么用?”
江宁说:“你也疯一次。”
“试试发疯的滋味。”
……
第二天。
各家媒体都发布了早就写好的新闻稿。
江宁倚在车里,慢慢看着事态按照她计划的那样发酵。不过她没有在这事上投入太多情绪,此时让她感兴趣的是宋景。
车停在上海市提篮桥监狱,她和宋景是连夜从蓉城飞去的上海。
提篮桥监狱押被上海市各级人民法院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罪犯,宋林立就在提篮桥监狱服刑。
宋林立入狱的四年来,这是宋景第一次去探监。
探监室,宋景面无表情地等着宋林立到来,没过多久,玻璃对面的房间门被打开,带着手铐的宋林立在两名狱警的押解下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