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亡边缘上将病人拖回来,他颇为骄傲,可这成果不过个把时辰之后,就被人给破坏了,对于一个医者而言,无疑是砸了他招牌的举动,他怎么会不生气呢?
“这……石大夫,这长安城里,您老的医术可是首屈一指的,您若是没了办法,我这孙儿……石大夫,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这可怜的孩子吧!我知道,你定是有办法的,这一次,我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会让人再来伤害她的。求求石大夫了。”柳氏是什么人,她从会吃饭就会听人话里隐藏的意思,这老大夫哪里是不能救,分明是因为自己这些人让他救回来的人重受了伤,让他觉得救与不救都是一个结局,不若不浪费心神罢了。其实她心中有何尝不后悔呢?想着孩子还小,又见她虽啼哭,神情中却没多少害怕和恐惧,也许是不懂得她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哪里想到,就算她不懂,经历了那些,心中定然也十分恐惧的,又没有按照医嘱好好的静养休息,如今更是被力气向来就大的古氏给暴打了一顿,这个自己再愤怒都舍不得加诸一指的孩子,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柳氏想咬死那个女人的心都有了。
“老夫只治得了病,却救不得命。余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了!”那老大夫想了想之后,却依然不肯施救,更是不顾柳氏的挽留,急急的告辞离去了。
柳氏无法,又差人出去请别的大夫,在等待大夫上门的时候,吩咐人将古氏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将锦绣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安置在她平日住的暖阁中,将所有人都拦在门外,独自一人静静的守候着。
大夫们一个个的来了,却都又摇着头而去,没有一个敢开药,更有甚者还劝道是赶紧准备后事,让柳氏愤而打了出去。连太医院的医正被求恳了来,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可柳氏依然不肯放弃,她叫了自己的儿子来,要他亲自去求那石大夫。余瑞琛进屋看了女儿,也知应是无救了,心下悲痛不已,又见母亲如此,只得换了衣裳,前去那石大夫的家,可他压根不相信连太医院正都无法救治的病人,那石大夫有能力救回来。
所有人都不相信锦绣还有救,只柳氏不肯放弃,她不肯相信这个孩子就这么离她而去了,她明明还有呼吸,明明顽强的不肯离去,可是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愿意救她。
她跪坐在床榻前,紧紧捏住锦绣的小手,忍了一晚的泪水终于再抑制不住的决堤。“绣儿,你睁眼看看祖母,都是祖母不好,祖母不该只顾着除去二房那畜生,祖母该先顾着你的。绣儿,乖孩子,你醒过来,醒过来……”
“夫人……”柳氏的随身妈妈李氏立在她身后,面色为难,低声的劝慰道:“夫人还是去看看老太太吧!今日二老爷被大理寺带走,其中夫人本就插了一脚,如今老太太晕倒了,二太太又让夫人给关了起来,若是太太还不肯再病榻前服侍,怕是……”
“你下去。”柳氏住了哭泣,却不肯听劝,不假辞色的吩咐道。
“夫人,老奴是为了您好,这孝乃……”李妈妈更是急切,她从小就在柳氏身边服侍,她是什么脾气她心中自然清楚,也正因为她清楚,才要来劝解,孝本是大道,今日她强硬的堵了老太太的话,更将余家的事情捅到了太子妃面前,让大理寺拿了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幼子,若是还不在卧倒病榻的老太太面前伺候,她拿什么立足?老爷更是会对她产生想法的。
可柳氏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心爱的孙女儿生死未卜,那老太太就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恨她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去伺候她。听闻李妈妈劝说,心中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她杏眼圆瞪,怒道:“孝?长者慈幼者孝,老太太既不慈,哪来的资格要求人孝顺她?若我绣儿真出了事,我必去敲那登闻鼓,告她一个不慈包庇之罪。”
“夫人……”李妈妈忙上去捂了她的嘴,含着热泪,低低的哀求:“夫人,这样的话你怎能说,那登闻鼓是轻易能敲的吗?那是要拿命去换的啊!”
“绣儿若去了,我这老婆子还活着有何用?若今日我拒了这寿宴,若我将绣儿一直带在身边,哪里会发生如此事体。我……我悔啊!”柳氏无助的摇着头,背靠着床榻,当所有算计和严肃褪去之后,她只是一个为孙女儿悲伤的柔弱女人。
“夫人,这怎么能怪你呢!”
“怎么不怪我,我不该,不该存着那些心思,早知道这大逆不道的心思总归是要受责罚的,我怎就鬼迷了心窍,怎就鬼迷了心窍啊!”
作者有话说:
咱们来玩儿猜猜吧!看谁猜得到我隐藏在这些章节里的秘密!
第10章
且不论柳氏有多懊悔,也不管她究竟为何会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这个时候的锦绣,在不堪折磨晕过去的那一瞬,却只是经历了一个眩晕,人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处有着大概十来亩地的地方,灰褐色的土地被青石板的小径分割成十数块四四方方的土地,露出或红或黑的土,没有任何作物,也看不到任何的绿意,土地的旁边,一座小巧的茅草房子静静的伫立着,茅屋一侧,一潭池水波光荡漾,没有源头也看不到下游,却传来涔涔的水声。在土地,茅屋还有小潭的外沿,都被浓厚的雾气笼罩着,根本看不出外面有什么,也无法分辨这是什么地方。抬起头来,没有太阳,天空却显得十分晴朗,蓝色的天际,泛着团团白色的云朵,然而那些云朵却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静静的仿佛只是一幅画,如此的地方,尽管有流水涔涔声,却依然压抑的让人感觉到有一些可怕。
看到这些,让锦绣有些不知所以,好在她连曾经以魂魄的状态在天地间生存了上百个年头,心性坚定,对于这些曾经所谓的怪力乱神,也很快就能接受了。
她环视着并不太大的地方,几乎一眼就能将所有的风景全收入眼底。只是有些糊涂和疑惑,明明方才还在福熙堂的正堂里,所有人都去巴结照顾那个被气晕了的老太太,自己被扔在正堂,遭遇了愤怒得发狂的叔祖母的暴打。
难道,我又死了?锦绣在心中如此问自己,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不过只一息之间,她眉目间都散发出一股惬意,心绪突然就广阔起来。也许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就是为了解开这个束缚在心间的死结。当初含冤被鸩杀,虽安慰自己说以一条性命还了十数年的疼爱和呵护,可心多少还是被伤得不轻,以至于多年以来的游荡,都有意的避开了这个地方,连那些曾经爱过她也害过她的亲人们最后如何结局,都没有丝毫的印象。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再出现在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池。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新的地方,就重新过新的人生吧!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拖曳在地的裙摆稍稍提起,从田间的小径穿过,缓步朝着茅屋行去。走近了才发现,那茅屋仿佛是平放在一大块的青石板上,几根手腕大小的竹子支撑着,竹篾编织的薄席拉撑了绑在竹子上作为房子的墙面,透过竹篾间的缝隙,隐约还能看见屋子里靠墙摆放着的一些同样为竹编的家什,一扇竹门紧紧的闭着,屋檐上还垂下几根未绑稳的稻草,整个的房子看起来十分的衰败,看这情景,这家人生活的应该十分拮据,锦绣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是否该去寻求帮助了。
可是人生地不熟,这里看上去又与往日曾经见过的村子都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别,纵然不奢望从这家人那里得到什么,总要问到出去的路吧!
立在屋外,锦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方高声的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她又靠近了些,迈上台阶,伸出手轻轻的推那竹门,再次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竹门却“咯吱咯吱”的响着,缓缓的打开了。几丈见方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柜、一桌和几个凳子,都是竹制的。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是一尘不染,仿佛日日有人打扫一般。最让人惊异的是,那竹制的桌子上方,一个怪异的四方体的东西,闪着荧光,虚虚的悬挂着。
锦绣惊讶的张开嘴,目光在屋中扫过几圈,却依旧没有看出里面有人。可明明她就感觉到屋里是有生气存在的呀!她的灵魂体曾经在天地间游荡百年,自然练就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本事,这探寻生气,就是其中的一个能力。
“锦绣冒昧来访,还请高人现身!”锦绣抱拳垂头,恭敬的说道。然而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只那桌子上方怪异的物体散发出的光芒更亮了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个人为什么一直躲避着不肯出来相见?他有什么企图?
锦绣心中闪过许多的疑问,面上更是带上了谨慎和防备之态。实在是这事情发生的太过奇特,在她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遇见过,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然而这里的地方就这么大,几乎是一眼就能够望尽,如果有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除非那人也跟自己之前的百年时间一样,只以凡人看不见的灵魂体存在。
纵然是灵魂体,曾经身为同类的她,也理当能够看得见才对!
就算多年的游荡让她养出了淡漠的心绪,在这一刻也将她本有的脾气完全的激起来了。她谨守着礼仪,两次礼貌的询问,又恭恭敬敬的拜见,已是给了此地主人最大的尊重,却不料被人忽视至此,心中自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放下手,抬起头,面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口气中却难掩愤怒:“敢问高人何以无故将我掳来此处,又为何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若再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语毕,便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可惜的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就算她吐出如此威胁之语,也依然未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连她感觉到的那股气息,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它始终就是那个模样,始终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一般。
锦绣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和好奇,让她义无反顾的踏入了房间,朝着那引人觊觎的霞光走去。走进了才看见那盈盈白光中,一个四四方方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体悬挂着。既无支撑,也无牵引,就那样怪异的停留在空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能够如此的悬浮在空中,竟不需要任何的牵引和支撑?这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东西出现?自己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人到底意欲为何,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都始终不肯现身相见?
无数的问题,无数的怀疑,让锦绣有些气急败坏了。几乎是下意思的,她觉得只要将那怪异的物体拿到手中,定然就能够解了一切疑惑。
她伸出左手,慢慢的探了过去,手触碰到那物的一瞬,荧光顿时一敛,下端突然伸出一根银针般的东西,在她无名指指尖快速一刺,刺痛感让她不由想要抽回手,却不料整个手仿佛被捆缚住一般,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那根针传导到那怪异的物体上,仿佛无形中有东西在牵引着那被引导过去的鲜血一般,顺着那黑色怪异物体的边缘沟壑连成一条线,当那鲜血组成的红线首尾相接的一瞬,那针就在她面前突然消失,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那红线相连,便立即快速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那怪异的物体也随着红线的转动,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火红耀目的光芒大展,锦绣被那光刺得侧了侧头,微微垂下眼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一重,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长方体就落在她的手掌中,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那长方体的东西慢慢的变淡,随即消失在掌中不见了。随着它的消失,锦绣感觉到身体里突然增加了些什么,那股一直隐藏在屋子里不肯现身示人的气息,也一瞬间的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锦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收拢五指握成拳,嘴角却慢慢的溢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自己再世为人的因由,当初自己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已经放下了一切,毫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可心底里始终无法彻底的放下。也是,作为一个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除了曾祖母稍微明显了一点的偏心,几乎从未见识过任何的黑暗面,骤然之下面临那般困境,怎么能够平复得了心境。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自己的脾气也不好,综合之下,才造就了那般的恶果。
自己的死亡,若大半是别人的错误,也有一小半的缘由在于自己。自然,事已至此,如今更是报了侮辱之仇,再提也无益。如今有此异宝在身,将来的事情,自然无需再过多忧心,若余府呆不下去,即便离了那里也不担心无法生存,若有人还想要她的命,就要看她允不允许了。
前世,她已经用一条性命还了养育之恩,今生,再不让人掌控她的命运,她的生命。
能够得到这个神奇的仙府,一切都源自于那场突如其来的日蚀。
作者有话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随身空间终于来啦!
第11章
那一日,天地变幻,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阳光被天狗吞噬,九重黑焰降临人间,人世间所有的光明都被那黑暗的九重烈焰所焚毁。
这九重烈焰乃至阴之火,所有的鬼祟都逃不开它的光芒。这天地间之所以很少存在鬼魂,缘由就在此。即便是历经了千锤百炼的灵魂,都承受不起九重黑焰的炙烤,如锦绣这般因为不甘而无法自行散去重入轮回,在没有任何的修炼之法,只凭借着本能领会了几个简单能力,脆弱得连伤人都不会的无能魂灵,自然逃不开它清洗大地的时刻。
岂料到,她仓皇而逃慌不择路之下,竟是闯进了一个因为天地变幻、地壳运动而出现的隐藏了无尽年华的仙府中,传说中的“异宝出世”就被她如此走狗屎运的给撞上了。这异宝出世自来就是要引起世间一番大动荡,才能寻求到它的有缘人,然而谁也没料到这营运而出的异宝没有被大陆上的有缘之人得到,却被这个无意闯入仙府的鬼魂占据了,阴差阳错之下,被迫认主。
可那九重黑焰怎么会放过想要逃避惩处的阴魂,自然是紧追不放的。九重黑焰的霸道,异宝也望而生畏,然而它已经被迫认了阴魂为主,若任由锦绣被黑焰焚毁,它自然也逃不过一同幻灭天地间化为尘埃的命运,只得用尽了一切能量,从锦绣记忆中搜寻到一个契机,带着她的魂灵,扭转了时空,回到了当初她身体和魂灵都处在最弱的时刻,吞噬了幼年时期柔弱的魂灵之力,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而这绝世异宝,用尽了灵力,内里存有的所有东西全部化为乌有,连幻生而出的器灵,也耗尽心神,只来得及留存下一些零碎的片段,便陷入了沉睡,这个存在异宝中的仙府空间,也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以后想要恢复最盛时期的状态,怕是千难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