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锦绣在空间中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另一部分灵魂之力,她以鲜血为引,收了这控制仙府的钥匙之后,存留在仙府中的灵魂之力,也就自然的融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了,现在的她,才算是拥有了一个真正完整的灵魂。
如此的绝世异宝,竟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锦绣无法形容心中的欣喜和惬意。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从心底里升起来的兴奋,百年养出的淡然冷漠在这一瞬间就完全的崩坏了,她简直想以大笑来宣泄心中的激动之情。
好在她还能稍微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的深呼吸了几次,心绪便渐渐的平复下来了。
纵然是绝世异宝,它现在也被打回了原型,从那些残留的片段中获得的信息里,那一副良田万顷、山岳巍峨、湖光波澜、雕梁画栋的瑰丽画面,不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还能不能让它在这仙府中再次呈现?若能让仙府重复往日风光,自己的重生才不算辜负了它付出一切的代价吧!
可是自己一个娇养长大的世家贵女,根本从来未曾接触过农事,游荡的百年时光中,虽然都看到过,可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就对此毫无兴趣,自然也就没有太过注意,如今获得这样一个绝世异宝,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大片的土地继续荒芜着,实在是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况且,若要恢复它的往日风光,种植一途绝对无法忽视,难道自己以后,竟是要做一个种地的贵女吗?
锦绣面上不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正要举步往外走去的时候,突觉心中一阵悸痛,就突然从茅屋中消失了。
——————————————————————————————
夜凉如水,银盘似的月亮渐渐升高,悬挂在空中,迷人的月色将整个的世界染成了银灰色。长安城普宁坊的余府里灯火通明,与月色交相辉映,映得天空都泛出一股朦胧的迷离之色。
余府二门门房中,一个穿着灰黑色半旧棉布褙子,大概五十来岁的老婆子一边嗑着南瓜子儿,一边对旁边的另一个老婆子叨叨,“二小姐明明已经断气了,大太太却非说她还有救,还让三爷连夜去求那石大夫,连宫中的御医都说无救了,那个游方郎中哪里就能救得回二小姐了!”
另一个年纪显得更大一些的老婆子端起温在炉子上的黄酒喝了一口,长长嘘了口气,往门口瞅了一眼,接口道:“就是啊!况且二小姐已经失了贞,就算救活了,将来长大了也没有人愿意娶她的,活着也是多余的,而且二老爷被大理寺给抓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老太太放在心尖子上的人,要就这么去了,二小姐以后的日子更是难过咯!”
老婆子又剥了颗炒的喷香的瓜子儿丢到嘴里,支起脑袋往屋外探了探,露出个微带着嘲讽之色的笑容,道:“齐老姐姐,你说这同一个娘抬里出来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相爷才高八斗,温文尔雅,对夫人也是一往情深的,怎么二老爷就一副不学无术,风流浪荡的样子。往日里青楼楚馆的跑,家里的丫头也被摸了不少也就罢了,如今竟是对着家里的侄孙女儿出手了,实在是……”
“咄!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那被称为齐老姐姐的老婆子露出个鄙夷的眼神,一副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秘密的得意神情,却只露了一点口风就住了嘴,只一心去剥那瓜子壳,再不说下去了。
老婆子见有秘辛可听,她又三缄其口了,哪里肯依,将手中的一把南瓜子扔在桌子上,抓住那齐老婆子的袖子,满面的祈求,急切的问道:“老姐姐你知道什么,说与妹妹我听听!”
齐老婆子轻轻撸开她的手,叹了口气:“王妹妹,不是姐姐我不说与你听,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老婆子我可就死路一条了。”
姓王的老婆子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惊恐睁大眼睛,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妹妹,有时候,无知,是福啊!”
王老婆子还想再问下去,却听得二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次靠近,只一会儿就传来了喊门的声音,听那声音正是相爷身边的长随余坚,齐老婆子给了王老婆子一个眼色,踮起脚尖就跑了过去,一边还朝外面回话。那王老婆子立刻手脚麻利的将炉子上温着的酒壶和着桌上的酒盅并南瓜子,一股脑的塞进了床柜子里,又推开了屋后的窗子,用脚将地上的瓜子壳往桌子下拨了拨,这才出了房门,帮着齐老婆子将二门拉开了。
门外,一个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和尚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手中不停的拨弄着发出幽光的紫檀木念珠,嘴里还不停的念念有词,正是报国寺主持慈济大师。丞相余定贤却站在稍靠后的位置,一脸的恭敬之色,闻得两个老婆子身上浓重的酒气,锐利的目光顿时扫了过去。
两个吓得老婆子忙垂下头,往后靠了靠,努力让自己淹没到夜色中。
不待余定贤开口,慈济已经抬腿朝里走去,脚步匆匆仿若有什么急事一般,与他和缓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余定贤也丝毫没有内院被外人闯入的自觉,看了那两个守门的老婆子一眼,又朝余坚点了点头,见他快步绕过园子跑了进去,才赶上几步,跟在慈济的身后往里走去。
穿过园子,绕过高高的假山,就是通往和悦轩的抄手游廊,到了这里,慈济才后知后觉的停了脚步,朝余定贤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余施主请先行入内通报。”纵然是出家人,直接进入相府女主人的院子还是有些失礼,若不是事急从权,他定然不会随意进入别人家的后院的。
余定贤却丝毫不在意,双手合什恭敬的回了一礼,才道:“大师乃方外之人,不必过多避讳,方才余某已经着人先行告知了贱内,想必她已是准备妥当了,大师请!”
“既如此,老衲便失礼了!”慈济此来本就突然,深夜到访已是失礼,闯入内院更是往日从未干过的事情,如今既已经到了此处,不将那突降的璇玑解开,他是无法安心的。
和悦轩里,柳氏得知了报国寺主持夤夜来访,要见一见锦绣这孩子,顿时一喜。慈济大师一手回春之术,救治过不少的病人,然而他从来只医治有缘人,其余人等纵然相求,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况且报国寺位于皇城内,寻常人等又哪里寻得到他。因而她方才即使想过,却不敢去相请,如今慈济大师自动上门,让差不多快要绝望的她如何不惊喜莫名。慌忙着人为她收拾了一番,亲自到门口候迎。
二门到和悦轩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她才出了门候在院门口,就见到一路灯笼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慈济大师。
柳氏连忙迎了上去,双手合什,不待他站定,便深深的作揖,泣道:“大师慈悲,救我孙儿一命吧!”
“阿弥陀佛,檀越请起,老衲正是为这孩子而来,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慈济念着佛号,左手虚扶了一下,温和的回道。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着搬家,存稿不多了!
双更的福利木有了!!
恢复日更~~~~~
第12章
柳氏闻言,才放下心来,亲自在前方引路,“大师这边请。”这期间,竟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丝毫未曾投放在余定贤身上,让余定贤平和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叹了口气,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他十分明了自己的妻子对这个孙女儿的期望和疼爱,从小小的一点点大手把手的养大,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而锦绣,小小孩童,已经名声鹊起,有了小才女之称,实在叫人欣慰。自己虽不太注意后宅之事,也对这个初生之际就为余府带来无数好运的孩子颇为喜爱。然而谁料到如今却会发生此等事情,自己却要顾忌着母亲的感受,要为了弟弟而奔走,叫她怎么能够不怨不恨?
如今这孩子更是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有心叫她就此去了,也好过让她活下来丢了余府的脸,却不料慈济大师竟亲自上门来,言道若她去了,余家气运必衰。自己手中的事情正到了关键时刻,本就因为今夜的事情出了些变故,哪里能容得了再生意外。只盼着慈济大师能够妙手回春,将她救回才好。
慈济大师为锦绣把脉诊断了一番,眉头便深深的皱了起来,思虑了半晌,才开口道:“老衲要为小施主施治,各位施主都请回避片刻。”
慈济大师话音一落,余定贤与柳氏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欣喜的笑容。
慈济大师佛法高深,为人治病之时,通常都不会让人旁观,这一点余定贤和柳氏都清楚,听他如此吩咐就知他有把握,便顺从的退到了正厅里,方一坐下,就有丫鬟递上茶来,平日里温柔娴淑的柳氏,此刻却一改往日的无微不至,眼神只转也不转的盯着厢房的方向。
余定贤叹了口气,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才开口问道:“烟儿,你可是在怪我?”
柳烟闻言,斜瞟了他一眼,也不作声,只默默的垂下了眼睑。这个男人给了她所有的爱恋和无数的荣耀,甚至他还想给她更大更多的荣耀,可是如今孙女儿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他的心里眼里却依然是不曾停歇过的算计,他的心中,何曾真的有过自己和这一家子的人,怕是只有那老太婆和那恶棍才是他的亲人罢!
柳烟无言的反抗让习惯了她温柔小意的余定贤有些懊恼,心中仅有的一点愧疚也立刻散了去,想到为了能让自己读书科举小小年纪就开始跟着老母下田劳作的弟弟,也许很快就要被抄斩,想到为了弟弟而哀哀哭泣不已的老母,有一瞬间他甚至期望锦绣从不曾出生,也就不会有此大难。可转念一想,锦绣是带着福气出生的,这么些年来,余家多次因为她无意中逃过了劫难,若不是她,如今余家也不一定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也许是弟弟伤害了她,方才有此报应。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让自来算无遗策的余定贤也有些疲惫了,然而他身上背负着的使命,让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掌无意的轻抚了一下细须,立起身来靠近柳氏,嘴角含笑,微微的眯起眼睛,强迫她将头转过来看他。“烟儿,你也知晓母亲与二弟为我付出良多,纵然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们,也无法偿还。是以我才会颇为纵容,只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荒唐,其实也不是他有意的,醉酒所致,不是他的本意。如今他也入了大理寺,九死无生,母亲自来心疼二弟,你就当是为了我,多体谅体谅吧!”
柳烟一把推开余定贤的手,到了如此境地,他还一心只让自己忍耐,还要自己去体谅那些人,他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吗?柳烟彻底的对这个男人失望了,看着他故作的温柔和为难,只觉得恶心,冷声讽笑道:“三十多年来,我还不够体谅,还不够退让吗?余定贤,若不是为你,我柳烟何曾受这些闲气,你母亲眼里独独一个老二,我不管如何孝敬她,她都看我百般不顺眼,看在她也没怎么折磨我的份上,我忍了。老二成日里在外风流快活,骄奢淫逸,连青楼楚馆的账都欠着让人到家里来收,老二家的贪得无厌,无所不用其极的搜刮钱财,反正那些对我而言是身外之物,我也忍了。如今我唯一的孙女儿还给那畜生糟蹋了,难道他不该死吗?他这样的人,就算千刀万剐了,也无法消我心头之恨。那老虔婆纵容儿子行凶,欺辱嫡亲曾孙女儿,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啪……”余定贤是个大孝子,他哪里容忍得了柳氏如此诅咒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又耗尽家财供他科举的老母亲,顿时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你竟如此不孝,居然诅咒婆母。”
柳烟嘴角溢血,却丝毫不肯退让,她抬起手背在嘴角一擦,笑出声来:“孝,我倒是想做个孝顺的媳妇,可她何曾给过我机会。你若是能还我一个完好无缺的孙女儿,我就天天跪着伺候她也成,你能吗?你能吗?”说着,泪水忍不住的滴落下来,从她扬起的面上滑过,显得那般的无助和悲凉。
她自来是知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的。
看得她眼泪无声的滚滚落下,余定贤坚硬的心顿时柔软下来,这个女人是他心之所系,情之所钟,费尽了心机,使了千方百计才求回来的,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温柔体贴,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对婆母也恭敬有加,对荒唐的二房一家也是颇多忍让,丝毫没有侯府千金瞧不起乡下亲戚的傲慢。生儿育女,将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结交权贵夫人,为自己的大业铺路,着实是一个贤内助。若不是今日二弟触及了她的底线,自矜的她哪里说得出来如此恶毒的话。
“烟儿,委屈你了。”
柳烟“哇”一声大哭出来,一下扑在余定贤怀中,将眼底的恨隐藏的密密实实,不让他发现丝毫。她已嫁入余府三十余年,所有的荣辱兴衰就一概寄予他身上,纵然要报仇,也得守住自己的地位,否则报仇之说根本无从谈起。
余定贤搂着自己自来坚强的妻子,深深的皱起眉头,表情却变幻莫定。
这对号称情深意重的夫妻,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思,对方却完全的不知晓,不得不说,这其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阿弥陀佛,檀越不必忧心哭泣,余小施主已无大碍,仔细调养数月,便可恢复如初,老衲使命已了,就此告辞了。”慈济大师面带笑容走出房间,见状便安慰了一句。
柳氏立刻从余定贤怀中退出,拉出腰间的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几乎瞬间恢复当家主母的气度,掏出衣袖中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快步走上去,“多谢大师相救,这是信女小小心意,还望大师收下,为佛主重塑金身,待孩子康复,信女再领她上门谢过我佛慈悲、大师大恩。”
慈济大师却并不接那红封,往后退了两步,“檀越不必如此,小施主福报深厚,又有奇遇,纵然老衲今夜不至,她亦会安然无恙。”又转向面色不定的余定贤,沉吟了片刻,才双手合什,突兀的道:“此女乃余家命脉之所在,是成是败,都在她一念之间,阿弥陀佛。”语毕,便转身飘然而去。
慈济大师宝相庄严,佛法高深,抬腿行走间竟带起一层光晕萦绕身后,他那仿若预言一般的话语,字字句句猛烈的震彻在余定贤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让他呆愣当场,竟是连相送都忘了。
命脉所在?
上天竟是不容我余家至此吗?
锦绣却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从空间中拉出,昏昏然的醒过来,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可她那残破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只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生死轮回,本是天道,来来去去,由天由心,大善之人,必有福祉,心存善念,方得善果。”
她心中讽意乍起,生死轮回是自然的规律,可自己却被排斥在外,天地间游荡百年,也没寻着一个容身之地。天地虽广,她一个孤魂野鬼,不能入轮回,又岂会是天降福祉?即便重生而来,老天爷也不忘记还要再折磨她一番,而这折磨更将伴随她一生一世,又哪里是天降福祉?上一世心存善念,善待每一个人,结果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