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弟,楚兄给你送了十来封信,您就记得鸭血粉丝汤?”施博仁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问道。
“还有一些风景名胜和春闱时需注意的地方,小弟亦看了。”
“这些,哪有鸭血粉丝汤合你心意啊,得了,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和你一起去尝尝!”
苏原神情无奈,对于唐林的这个嗜好,他们也知道一些,只是在唐林寄来书信时,他们才知道其的口腹之欲远比他们以为的多。
一封信,五张信纸,一张报平安,一张写见闻,半张写风景,剩下的两张半,都是写吃食的,还写得绘声绘色,连味道都描述出来了,真的是……
最后,搞得楚江也被带过去了,每次都会写今日自己尝过的吃食,看的他们这些人饿得慌,满府城的找厨子、酒楼,那一年,唐林瘦了,他们胖了。
几人说话间,有一个小厮迟疑地走过来,对唐林说:“敢问这位郎君,可是从永泽府来的唐举人?”
“正是,不知你是?”唐林看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小厮,问道。
“小人奉节,是林西东巷方府的,之前随着老爷去永泽府拜访叶先生,远远地见过唐郎君几面,唐郎君不认识也正常。”
“自从唐郎君来信说要来上京府,我们老爷就日日遣小人来码头等候了,接郎君去府上住些时日。”
一听,唐林就明白过来,这是大师兄来接人了。
唐林的大师兄方伯林,是个有能为的,三年时间官升一级,现已是正四品的户部给事中,日后再升一级,成为户部右侍郎指日可待。
来之前,老师是有提到他在上京府的院子还需修缮十几日,这段时间会找人来督促他。可唐林万万没想到是大师兄,而且瞧大师兄的意思,还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管,这可真是。
“唐弟,既然有人来接你,我和苏兄就先去租赁院子,安顿下来再通知你如何?”
施博仁看到唐林紧皱眉头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在顾虑自己和苏兄,本来说好三人一起租赁院子,现在这样,唐林怕是有些为难了。
“这样也好,我让言五陪着你们,他跟我来过上京府,有些地方总比你们熟悉些。我先跟着奉节去方府,见过大师兄的面后,再说。”
说完后,唐林带着言六跟随奉节去了方府。
奉节驾着牛车,对着唐林说:“唐郎君,老爷现还在府衙,怕是要等到申时才能回来。不过府上有老太爷、老夫人和大娘子在,至于姑娘和小郎去了他们的外祖家暂住,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唐郎君,我们老爷之前便为您准备了一个小院,在外院,临近街市,还有专门的小门,外出也方便。等会儿,小人先将郎君送到小院,等郎君收拾整齐后,先去见一见老太爷老夫人,他们都是和善人。”
听着这小厮的话,唐林大致勾勒出了方府的关系网,能感觉出大师兄和其妻子的关系并不好。
之前隐隐也有感觉,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只有大师兄从未带其妻来看望老师,只偶尔会带小师侄。那时,唐林不好意思多问,如今看来,怕是两人有些问题。
以前老师偶尔也提到过大师兄的事,虽然只有只字片语,但也足以让唐林认识到大师兄是多么厉害的人。
方家是永宁府的落魄世家,虽然落魄,但也只是朝中无人,其底蕴依然在。本来,要是方家再过几代无人为官,也会慢慢地没落下去,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一个方柏林,硬生生的挽住了颓势。
十岁稚龄,带着家仆前往上京府拜师,得老师教授后,成为十四岁的秀才,十九岁的举人,二十岁的状元。后,娶同为世家的史家娘子,步步上爬,终是在上京府有了一席之地。
思量间,唐林他们已经到了方府,这个小院果然如奉节所说,极为方便,只要将通往里面的小门一关,就像独门独院一样。
唐林先去见了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略说了几句,也就不再多问。
倒是方老夫人看到唐林的好相貌,知道他现在尚无婚配,起了几分兴趣。但当她得知唐家无甚家底,只是庄户人家后,神色微变,看着唐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遗憾,态度不再那么热络了。
见状,唐林也没什么感想,从小到大,这样的眼神唐林见得多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可遗憾的,庄户人家有庄户人家的好处,世家豪族有世家豪族的好处,但也互有利弊。
更何况,出生这事本就不能选择,既然已经是庄户子,那就凭这身份走下去,总能走出一条道来。
因为这样的想法,使得唐林的气度愈发的从容,也使得旁人愈发的为他感到遗憾,觉得这样的姿容才学,要是生在世家,仕途定会更加平顺,而不是像这样事事皆要由自己打理。
见完长辈,唐林本要去拜见大娘子的,不过还未过去,大娘子身边的人就来传话,说是大娘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既然如此,唐林自然而然的顺着这话,将赠礼奉上后,就回小院去了。
奉节看着唐林,神色有些尴尬,描补道:“唐郎君,大娘子前些日子刚受了些风,近日有些不适。不过她是极喜欢唐郎君来的,这儿的东西,都是大娘子吩咐人做的。”
唐林看着这个充满大师兄风格的院子,随口附和了几句,哄着奉节出去寻水后,就叹了口气。
“郎君,可是他们给你脸色看了?”言六听到唐林的叹气声,问道。
“怎么会,我是师兄邀请来暂住的,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能当面使脸色。我只是有些担心大师兄,也不知道他和师嫂是什么情况。”
“郎君,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少掺和。”
“你这话说的,像是深有体会啊!”
“这是阿六听人说的,夫妻的事,外人别去掺和,会惹人生厌的。”说完,言六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唐林听后,笑着说:“阿六先生说的极对,小生记下了。”
不一会儿,言五回来了。他帮着施博仁他们找到了一个小院,离这儿不远,就是租金有些贵,他们只打算租赁四个月,等到殿试结束后离开。
晚间,方柏林回到家中,先招奉节回话,知道唐林已经在小院住下后,就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做的不错。
正当要让他退下时,觉其脸色不对,便问道:“奉节,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奉节将下午的事情略说了一遍,他不好不说,不然要是唐郎君朝郎君告状,他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方柏林听到是大娘子的事情,眉头紧皱,让他退下。
随后,就听到唐林来了,便让他去书房等一会儿。
走进书房,唐林已经等候在里面了,看到方柏林进来后,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说道:“大师兄,数月不见,一切可好?”
方柏林走到里面坐好,又示意唐林入座,说:“甚好,我从老师那儿看过你的课业,极好,不过字句还是需要多斟酌一番,这几日你再多写几篇文章,交于吾,吾批阅好让奉节送过来。”
唐林听着大师兄的安排,看大师兄不再说话后,说道:“大师兄,我还有几位好友,本是说好一起住的,如今虽然不住一起了,可偶尔还是想过去看看。”
看大师兄眉头皱起,唐林又说道:“不过文章我还是会写的,就是这几日会少写几篇。”
“既然这样,你去便是。读书虽要紧,但日常的交际还是要的。老师在上京的宅邸还需修葺半月有余,你住过去不方便,过几日又是春节,你一人在外吾不放心。老师的宅邸,等你春闱后再去住吧,这段时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下来,等吾空时为你解疑。”
方柏林是个严谨的性子,对于几个师弟都极为关心,特别是对于唐林这个小师弟,比他的儿子方皓大不了几岁,便把那无处安放的父爱都放到唐林身上了。
“那这段时日就麻烦大师兄了。”唐林笑着说,随后又想起今天下午听到的事,便问:“大师兄,不知小师侄何时回府?我已许久未见他。”
听到这话,方柏林目光低垂,当初为了仕途顺利,他娶了史家的女儿,婚后,二人相敬如宾,生下一儿一女。
对于这两个孩子,他自然是疼爱的,只可惜,史氏不满他官职低微,一心只想带两个孩子回娘家讨好处,使他与两个孩子的关系日渐疏远。
就算现在,他已是正四品的给事中,只比史家差了一丝,可夫妻的关系也回不去了,两个孩子也是常住外祖家,与他无甚话说。
发觉大师兄的神色不对,唐林又说:“我从各地带了不少好玩的给他,等日后小师侄回来,我再送他。”
“好玩的?”
“也不算,就是一些精巧的物件儿,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典籍,读书要紧嘛!”
“你知道就好,可不能玩物丧志。”
随后,方柏林唐林絮絮叨叨地嘱咐唐林要端正态度、好生读书、不可贪食口腹之欲……
唐林:……只能点头应是。
第70章
自从知道唐林要来上京府考试后, 谢小郎君就到处忙活起来了。
虽然他不会读书,但他家里藏书多,而且交际面还广, 虽然都是些狐朋狗友, 但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出一些读书人用得上的东西和喜欢的去处。
“我说,你那个书生朋友真有那么好?该不会是那种心眼特别多的吧?”
看谢华为那个好友这么兴师动众, 许宥有些担心谢华又被骗了。这小子有些缺心眼, 以前就被人糊弄过好几次, 他是掏心掏肺,人家拿他当冤大头。
“放心吧, 唐兄不是这样的人, 我跟他认识这么久, 他从不找我要东西,平日里书信往来, 也没怎么提及我家世, 你们见了就知道。”
对于这个说法,在场众人持怀疑态度。
“你们说, 唐兄来了后, 我要怎么接待他?吃酒耍猴总觉得不太对!”说到这,谢华就头秃。
平日里他玩的都是这些,以前也有跟读书人接触过, 可都是他们带他去参加各种诗会,没有人会特意去邀请他,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些。
“你不是说你唐兄最喜欢看山看水,你就带他去郊外散散心, 多好?”许宥建议道。
“不是,你这也太寒碜了,好歹得带人去游游湖啊,最好再找几个花魁,一起吟诗作画,读书人就好这口。”
说着说着,潘垣自己就先陶醉起来了。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靠谱。”
谢华觉得去郊外散心,还算可以,可这次是为了唐林接风洗尘的,哪能再外出去惹一身尘土来?而且,唐林还要参加春闱,认真备考,这一外出至少好几日,太耽搁唐林读书了。
至于潘垣说的,谢华想都不想就先否决了,唐兄并不喜女色,这样的宴会,他并不会欢喜。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冯轲看到谢华这般纠结,出声问道。
“唐兄喜欢的还挺多的,赏景、看书、写字画画,啊,对了,还有吃,美味的东西他都喜欢。”
“那简单,找一艘画舫,不要潘三郎说的花魁,置办一桌吃食,旁边再放上些笔墨纸砚,就可以了!”许宥建议道。
随后又问:“你准备的都是他喜欢的,你呢?他写字画画,你做什么?”
“我?”谢华有些不解。
“算了,那天我陪你去,不见见你那个唐兄,我不放心。”
谢华是许宥的表弟,他的母亲就是谢华的姑姑,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对于谢华这种和谁交好就会掏心掏肺的性子有些头疼,不过也幸好,这小子不是对谁都会这样,好歹挑了人的。
潘垣和冯轲对视一眼,说:“我们也去,正好那天有空,一起去看下也好。”
“我带这么多人,会不会不太好?”谢华有些犹豫。
“那你可以先给他送个帖子,说一声,不就得了。”
潘垣随意的说道,他们在旁人眼里是纨绔子弟,哪个读书人会和纨绔子弟交好的?所以对于那个唐林,潘垣早已将他当作阿谀奉承之辈。
发觉好友的态度不对,谢华皱眉说:“你们参宴可以,但在宴会上可不能这个样子。”
“我们知道的,以前那些宴会,不也做的很好吗?”
其他三人应道,谢华虽然有些防人之心,但这几年里被糊弄的次数也不少,让他们三个都有一套章程了。
“对了,你那个好友现在住在哪里?莫不是租在一个小破院子里?”看到谢华要写请帖,潘垣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