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到后跟我联系过,他现在住在他大师兄府上。”
“府上?”许宥挑眉。
“恩,是户部给事中方成的府上,”谢华肯定道。
其余几人听了后,将唐林与以前那几个分了开来,有正四品的户部给事中当师兄,看样子关系还不错,应该不是为了谢华的家世来的,至于会不会是为了其它,现在还说不准。
除了这些,许宥想的更多,谢华虽然是安北国公幼孙,但这爵位是不能世袭的,现在谢家老太爷还在,谢家还是国公府,一旦老太爷去世,这爵位也就没有了。
他的舅舅,也就是谢华的父亲,虽然任了从三品武官,但并无实权,有无实权的区别可大了。
谢家以武传家,和那些文官没什么交情,也就谢华的外祖是文官,如今在地方担任知府。这还比不上那个唐兄的师兄呢,谢华外祖是正四品知府,给事中也是正四品,但却是在上京、还是要紧的户部,而谢华外祖是在地方。
考虑到这些,许宥打算那日好好看看唐林这个人,若真如谢华所说,是个端方君子,那么与之交好,与谢华来说是有好处的。
收到谢华的请帖,唐林欣然赴宴。虽然谢华这个好友不喜读书,也不会吟诗作画,但与他相处是件极为放松的事,这对于唐林来说就是极为不易的。
赴宴前,唐林特意挑了好几幅画作,谢华虽然不会作画,却喜欢欣赏画作,品鉴能力也不错。
另一些各地的小玩意,唐林也给带上了,最后是游记和刑侦破案类的话本子,正统书读不进去,这些,谢华能看进去,而且颇为喜欢。
而唐林因为有过一世的关系,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话本子不好,是无用之物,有些东西既然存在,那就有一定的价值在。
像唐林选择的这几本话本子,语句直白诙谐,而且里面关于律法的内容都是真实可靠的。
唐林带着言五过去,刚走到湖边,就有人引着他往一座画舫走去,唐林打量了一番,随后走了进去。
首先入目的是一间外室,里面桌椅齐备,还有不少书画,随意地摆放在周围。室内的装饰华丽,咋一看有些晃眼,虽然唐林比较中意简约雅致的,但太过奢华的也能接受,只要不是自己家就行。
不等唐林走进去,谢华就出来了,两人已有两年未见,各自都有不少变化。说了几句,谢华就带着唐林走到内室,而言五捧着礼物跟谢华的小厮在室外等待。
室内和外面又有些不同,生活化了一些,里面有三个少年郎,岁数与谢华仿佛。
来之前,唐林就知道谢华要带几个好友介绍给他认识,也有心理准备,所以神情自若,几人先各自介绍了一番,随后互相交谈。
唐林发现这几个人虽说是纨绔子弟,平日里常玩的都是斗鸡、斗蛐蛐儿、跑马之类的,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也就说话直白了些,这个唐林适应的很好,如非必要,他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
至于许宥他们,发现不管他们谈什么话题,唐林都能说上一些,而且花样还多时,开始怀疑谁才是真正的纨绔了。
“谢小郎,你确定唐林是个读书人,而不是跟我们一样是个纨绔吗?只是长得比较像读书人而已。”潘垣偷偷凑到谢华跟前问道。
对此冯轲也深有同感,可唐林身上那股子书卷味儿又不像作伪,让他有些纠结。
“唐兄现已是举人,要是这都不算读书人,什么样的人算?你那个还没考中秀才的二兄?”
潘垣无言以对,说:“那他懂得也太多点了,我二兄别说斗鸡斗蛐蛐儿了,就是赛马,他也不知道。”
“唐兄他学识出众,自然也懂这些。”
潘垣:……
“听说唐二郎喜欢美食,我们特意请了上京府有名的大厨,你尝尝滋味如何?”
看到菜上得差不多了,许宥引着唐林上桌,几人边吃边聊。
潘垣不死心,他总觉得唐林不像个读书人,读书人大多都跟他大兄二兄似的,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做什么都会讲一堆大道理,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不上他们这群纨绔子弟才对。
而唐林跟他们聊天,从没有这样过,甚至于引经据典的都少,而且看他们的目光平和,就算冯轲说错了典故,也不会嘲笑他,要不是怀疑他是个骗子,潘垣都想与他结交一番了。
随后,潘垣又想:可能他假装读书人是有什么苦衷的,而且谢华也没损失什么,这个朋友也是能交的。
酒足饭饱,一行人坐在外间,唐林带来的礼物就放在那边,谢华也不见外,直接打开翻找起来。
“唐兄,你上次不是说找到了几本有意思的话本子吗?可是在里面?”
“恩,是在里面,你找找看吧,应该是和画卷放在一起的。”唐林从书案那儿找到一本古籍,是他没看过的,就翻看了起来。
许宥听到后,神色一暗,看到潘垣和冯轲都跑过去了,也跟着凑上去,心想:若是什么书生佳人的话本,就找个理由将这些话本子扔了,这个唐林,到底是不是谢华的好友?不劝着他读书,还给他带话本子。
虽然许宥也挺烦劝他读书的,但也知道这是为了他们好,像唐林这样,就是阿谀奉承之辈,不可结交。
可他心中也有些迟疑,虽然只接触了几个时辰,但他就是觉得唐林不是这样的人。
话本子有好几本,谢华他们已经看了起来,他也拿起了一本,书名很简单《破案集》,许宥松了口气,原来是破案的,那还好些。
“唐兄,那个任家小郎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栽赃陷害。”谢华看到第一个案子,气愤填膺,找唐林寻求认同感,
“嘿,王青可真厉害,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找出了凶手!”潘垣说道,他以前不怎么看话本子的,没想到这一看就看进去了。
冯轲认同的点点头,他们两个看的同一本。
“唐兄,你这可真是闲啊,居然还在话本子里批注了……”许宥一言难尽的看向唐林。
最重要的是,他还真把那些批注看进去了……
“唐兄就这么个喜好,而且有了唐兄的批注,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国律上还有这一条。”谢华听到后为唐林辩解道。
“对啊,你这就是重学了一遍国律呢!”许宥吐槽道。
“徐二郎,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好看不就行了。”
“有这些批注是不错,我以前总记不住东西,这次我居然把这两条律法给记住了。”冯轲表示很满意。
作为四人中最有脑子的存在,许宥盯着唐林,读书人真是“可怕”极了,让一群纨绔自己看书学律法。
随后,许宥又低头看书,这个案子他才看到一半,还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宋代爵位是不能承袭的,除了极特别的几个。
不过,本文是宁朝,私设王爵和郡王爵能降等袭爵,不过这两个只封皇子或皇孙,异姓不封王。
7第71章
之后的几月, 谢华他们常常会约唐林出去,也不做什么,只是聚在一起看看书。
只是, 几人看的书都不一样, 特别是唐林,越接近春闱,课业越发的繁重, 到最后几乎出不来了。
其中, 除了老师叶楚山寄信布置的课业外, 大师兄方柏林也是功不可没,就算再忙, 也不会忘记给小师弟多布置些课业, 空闲时批改。
发觉这情况, 谢华等人倒是想到方府,陪着唐林一起读, 只可惜, 他们的身份太过特殊,不好频繁进出方府, 几月下来, 也就去了两三回。
但就这两三回,足够方柏林对他们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默许转为后面的些许抗拒,要不是唐林的水平没有下降, 还略有些提升,他怕是要将这群影响小师弟读书的人打出去了。
与之相比,施博仁他们的待遇好了不少,不止能跟唐林一起读书,偶尔还能得到方柏林的指点, 只是他们也不会在方府多呆,大部分时间唐林都是独自读书的。
本次春闱,共设两名考官,另有八名同考官,这些考官在元宵过后,就进入贡院出题,不能再踏出贡院大门一步,贡院门外也有一队官兵看守,等到开考日才会打开贡院大门。
唐林的座师赵祭酒就是本次十八名同考官之一,为了避嫌,唐林并未前去拜访,只送去拜帖和礼物,说明情况,也就够了。
泰安二十八年,二月初七,入场前一日。
“言六,把这个厚褥子带上,贡院内湿冷的很,长时间待在那里,容易生病。”
方柏林查看着唐林的考篮,虽然知道小师弟的身体极好,可这寒冬腊月的,一不留神在里面生病了,考砸事小,受了风寒才是最要命的。
“师兄,这个可以吗?不是说不能有夹层吗?”
“放心,吾拿的这个没有内衬,是几块皮子接在一起的。”
方柏林将厚褥子拿给唐林看,果然,上面并无布料,甚至于接口也不是缝死的,而是用绳子串起来,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接口。
“多谢师兄,我都没想到这方法,只想着多带几件单衣熬过去。”
唐林向方柏林作揖。
“何须如此多礼,安心考试,若是有何不适,也不要强撑。”
方柏林又将东西看了一遍,发觉并无疏漏后,又嘱咐唐林好生休息,养足精神。
清早,在言五言六的护送下,唐林来到了贡院大门。
“唐弟,这儿!”施博仁和苏原很早就等候在这边,看到唐林到了后,就挥手向他示意。
唐林见两人周围并无人相陪,就自己拿上考篮,让言五言六回去,独自前去与他二人会合。
听见自家郎君的要求,言五言六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顺从地说:“郎君,那小的就先走了,你要当心,后日我们定早早地在门口等候郎君。”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拥挤,马车也进不去,我会注意的。”
看到言五言六驾着马车离开,唐林走过去,先朝两人作揖,随后站到施博仁身边,说:“楚兄来信说春闱情形时,我还不信,如今学子们济济一堂,果真叫人心热。”
“十年寒窗,皆在此试中,也不知道此生是否有踏足朝堂的机会!”苏原望着众多学子,心生怅然。
“苏兄何必自谦,二十四岁的举人,何愁不能青云直上?”
这几月来,唐林常常与施博仁和苏原谈论文章,他们三人,所擅不同,唐林见解独到,常常另辟蹊径,而且其文字字珠玑,通篇读下来,教人酣畅淋漓。
施博仁虽在见解上逊色几分,但其文风华丽,而本次有一位同考官的喜好此文风那是出了名的,若是考卷到他手里,定能高中。
而苏原文风淳朴,文章朴实无华,可能因为积累不够的缘故,里面的典故极少,也极少写出极好的对策,但行事面面俱到,擅实务。
方柏林指点过几人,私下也对唐林说过,苏原的文章还不成气候,不过若是有几分运气,说不定能挂在榜尾。
“唐弟这般夸奖我,教我何其惭愧!这几月来我也发现了,我的文章不如你们,这次侥幸过了,最好,没过,也不打紧。我也想如唐弟一样去四处走走看看,增加些阅历也好。”
“而且,经此一试,我才不会后悔。”苏原笑着说,只是这笑里面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失落,他早已确定自己会落榜。
“诶,贡院开门了,苏兄何必这般消极,不到最后,万般猜测皆是不准的。”施博仁指着贡院的门口说道。
“苏兄,当初你那万般豪情,如今还未开始,就如此颓丧,这可不像你!”
“唐弟说的是,愚兄看到这么多学子,竟心生怯意,这可不好。”
苏原将自己的心绪调整了过来,三人来到贡院门前排队。
贡院外面人虽多,但也不是人人都是待考学子,更多的是他们的家人、仆人,所以等候队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长。
很快,轮到了唐林他们。
见到唐林的样貌,那个差役细看了好几眼,手下动作都轻了些,不过,这速度也就慢了一些。
对于那件皮褥子,差役更是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上面没有文字、没有夹层后才放进去,吃食之类的更不用说,比乡试时更细致,带的米又碾磨了一遍,都快成米粉了。
检查完,官差给了一块牌子,让唐林自己去找号房,自然里面也有差役指引。
坐定时,天色已经昏暗,唐林草草的吃了晚饭,将板子拼凑起来后,就裹着皮褥子睡觉,等待初九的第一场考试。
春闱同乡试一样,都是考三场,每场三天,除了月份不同,日期皆是一样的。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唐林打好腹稿后,先写在草纸上,修改后,才眷写到试纸上。
唐林将皮褥子裹在自己的腿上,搓动双手,使自己的双手暖和些,断断续续,整整一日才写完。
将卷子放在一边,唐林升起炭火,总算感受到一丝暖意,煮了点稀粥,喝完睡下,明日就能出去,回家歇一晚了。
宁朝考试重策论,所以考生的见解和对策是极为重要的,这两点唐林不缺,只是得收着点,不可太过放肆,就如第二场考的:天降大雨,永信、永成、长泸、长芦四府受灾,灾情严峻,何解?
这题,太过开放,只说灾情严峻,可并未提及四府状况,也是得亏唐林去过,不然怕是要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