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郎你快过来。”
见到一同管门厅的马厅子叫他, 花朱挤了进去,问道:“怎么了?是关于知县老爷说的六房的事情吗?”
“除了这, 你觉得还会有什么事?你快看, 你不是算术算的好吗?现在机会来了, 户房可要好些人!”
“只是都只有贴司、拦头之类的, 根本没有我们厅子什么事。”马厅子叹了口气。
“昨日唐知县说了,可以选择自己能做的,你看, 唐知县还在后面写了要做的事呢!”花朱高兴地说。
“像这户房需要押录一名、贴司二名、拦头三名、盐务二名、酒务二名、杂务五名,酒务什么的指望不上,但杂务我还是有希望的!”
“说的也是,而且,现在县衙里可没这么多人,说不定你就能当上拦头了!”想到这,马舟也高兴起来了。
在场众人对着告示议论纷纷,有的觉得好,有的觉得胡闹,特别是其中一个僧直司,他发现直司归于刑房,虽然有四个,但并无僧直司这一职务时,心中颇为恼怒。
“江僧直司,这简直就是儿戏,我们僧直司专管寺庙之事,虽然临海县寺庙不多,但直接撤除也太过分了,唐知县这是不敬佛祖!!”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知县设我们是因为他特别信佛,如今碰到一个不信佛的,想要撤了我们,也是正常,说不定这样更好。”
江园十分随意,当初他也没想要当僧直司,临海县的人都是靠海为生,人家都不信佛,这么多年下来也就一座寺庙还算不错,这还是靠官府扶持的,能有什么事需要僧直司管?
叶僧直司听到后,想要反驳,但看到知县已经出来了,只能住嘴,这些话,他并不敢被唐知县听见。
唐林见众人都已安静下来,便让门子将县衙大门打开,这次事情,让百姓看看也好,说不定有识字的百姓心动,也想来参加呢!
“诸位,刚刚的告示大家也都看到了,六房各有一押录,剩下的胥吏若干,不同职位衙房不一,若是没意见,便去自己衙房那边。有些职位没写上的,或是想换职位的,可去院子中间考试。”
“院子划了十二个地方,一边是确定的,一边是考试的,上面都有牌子,大家根据牌子坐,卷子也在位子上,将自己想要的职务写于其上,到时按卷子内容排名次,大家自己选吧!”
话音刚落,两边人便分了开来,方押录看了看两边,也想去试一试,可想到压在身上的三件案子,便乖乖的到刑房那边坐好了。
至于他手下人,便去了刑试那边,没办法,之前愿意跟他干的也就两三个手力,若是不考的话,还是只能做手力,还不如一试呢!
外面的百姓第一次看到胥吏考试,呼朋唤友来看热闹,终于有几个人期期艾艾的上来,问道:“唐知县,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吗?”
“自然可以,只要是临海县的百姓,想要成为胥吏,都可来一试。”
听到唐林这么说,还在围观的百姓纷纷激动了起来,连忙在心里扒拉其家里读过书识字的,读书难,一般人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若是还能写,那日子便能比寻常百姓好过些。
只是,这样的人少,一般不会愿意来县衙当胥吏,这次也是因为唐林说可以考押录、贴司这些职务好些的,他们才愿意一试。
至于在外面的百姓,除了个别能扒拉出来的,其余人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合适的亲朋好友。
见百姓如此,唐林才发觉考虑不周之处,便走到县衙门口说:“诸位,县衙缺吏,本次吏试后,吾等会将还有空缺的胥吏职务写在告示上,五日后再次进行吏试,大家若是有兴趣,不妨回去好生准备。”
“知县老爷,我们都是些不识字,连卷子都看不懂,担不起这些的。”一名老汉连连摆手说道。
“县衙中也不一定都是要识字的,如杂务、手力等,只要心细、有力气便可,只是需将一些规矩记上一记。”
就现在这样,想让县衙里的胥吏全都识字,那还是奢望,不然,光是那些弓手,便得撤下一半来。
众人听后,颇为意动,进了县衙,那么便无人敢随意欺负自家了,除了有俸禄拿,偶尔还会有旁的收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唐林讲完后,又回到了里面,偶尔下去看看胥吏们写的如何。
很快所有胥吏都写完了,唐林拿起一张改一张,直接将成绩公布了出来,排好名次,分配职务。
县衙里的书吏大多都识字,也会写上几个字,特别是在数代为吏的家庭出身的胥吏,都写了一笔好字,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自信参加考试。
而像是弓手、杂务、手力识字的不多,会写的更是渺渺无几,只能继续当原来的职务了,至于会写的,早就参加考试做其他职务去了。。
但其中亦有一些职务无人问津,像是技术性极高的仵作、匠人,需要熟知商律的盐务、酒务,至于最简单的手力、杂务也没有齐备,这些怕是只能贴告示,请百姓们一试了。
吏试考完,唐林心神松了一些,虽然部分职务无人,但六房押录总归是齐备的,日后县衙总算能正常运作了,至于牢房里的那些,就得看最后的调查结果才好下定论。
下午,陶乡司跟蒋乡司各带着两个斗子出发了,他们打算早点出发,尽快将差事办完。
而其余各房的押录则领着手下人将一些文书、资料全数拿出规整,特别是近几年的,唐知县想要看一看。
只有刑房例外,他们的方押录要带人出去查案,只剩下江园江直司领着几个杂务整理文书、各类案件资料等等。
而唐林更不用说,早就随着钟县尉前往陈家,想要从陈家书房找出罪证和同陈家一起拐卖人口的同伙的线索。
刚走到陈家门口,唐林就察觉到了旁人的注视,钟勇见唐林神色有异,便想转头查探,却被唐林阻拦。
“别回头,神色如常,悄悄派人守在外面,找到那几个人,派人远远监视。”
唐林的声音极低,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没怎么动。
两人走进陈家,钟县尉就吩咐了几个弓手换身衣服,悄悄从陈家侧门出去,混入百姓,绕到前门查看。
“唐知县,陈家已经被我们围起来了,后面有个院子关的是陈家女眷,最边上的关着丫鬟女仆,前院关的是小厮家丁,至于那些被拐来的娘子,也是在后院。”
“女眷那边不急,我们先去书房,查看一番,若是没收获的话,就将那些小厮叫进来,别小看他们,有的时候,他们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
随后,唐林便带着钟县尉来到陈押录的书房,他是陈家的男主人,一些重要文书定是存在其书房中的。
虽然陈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书房并没有被破坏,还是如出事之前一样。唐林先大致看了看书桌上的东西,发现都是大同小异后,将这些放在边上,等之后详查。
看到书架后的书册、匣子,唐林一个个验看,比对厚度,也并无发现,唐林皱着眉头,环视书房。
陈家的账目可能会在陈家大娘子那的账本上出现疏漏,但是拐卖人口这样的事情,陈押录绝不敢放在其它地方,那必定是一个隐秘的地方,一个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唐林让钟县尉叫来书房的小厮,他虽已有猜测,但也只是一个大致范围,具体是桌子、椅子还是地板,他也不好说。
“这个书房,一直是你们清扫的吗?”
“回知县老爷,是小的们。”
三个小厮齐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对于陈家出事了这件事情,他们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可是陈家!
“平日你们清扫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或者说,你们老爷特意叮嘱过不要碰到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三人面面相觑,终于,一个小厮说:“并没有,老爷只是让小的们仔细小心些。”
其余两人听后连连点头。
早在问话时,唐林就走了过去,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听后轻笑,说:“你们将头抬起来。”
见三人抬头,他将手随意的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桌上的笔、镇纸把玩,而眼睛一直在观察这三人的脸色。
那三人刚看到自己坐在上面时,神色有些许紧张,但后面又松了下来,看来,这个文件不在桌子上,也同上面的摆件无关。唐林心想。
唐林似乎玩腻了,背靠椅子,手支撑在扶手上,随意摸索,其中两人浑身一紧,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焦躁,看来,是椅子!
示意弓手将三人押出去,唐林起身,也不寻找机关,直接让钟县尉将这把椅子拆了,再拿出其中最轻的几段,打开看看应该就是那个地方了。
“果然如唐知县所料,其中有两段木头轻了不少,从里面找出了这些布帛。”钟县尉将找到的东西拿出来,放到唐林前面。
“那两个小厮不要放过,他们定然知道什么!至于另外一个,先不用管。”唐林边打开布帛,边吩咐道。
这个布帛竟然是陈家拐卖人口的暗账,账目从六年前做起,三岁母羊、一岁幼羊、六个月羊羔?品相一般、品相上等?□□收拾过,极为温顺,肉质细滑?
唐林被气笑了,这群人,他们当人是什么?
唐林恨不得立马去牢房,将那些畜生好好收拾一顿,但看到另一个布帛,只能强忍怒气,打开!
呵,这可真真好极了,一张写羊,一张写狼,上面记得也清楚,泰安二十二年二月,送一箱肥肉于临河边的头狼;又或是同什么豺一同捕了四头羊,送于何方!
还真是有自知之明,他们可不就是一群豺狼虎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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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这些布帛共有十几张, 上面皆是暗语,也没什么鲜明的标识,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实质性的物证,除非能找到更清楚明白的账目,不然就只是猜测,他们可以一口咬定不是贩卖人口,而是其它。
“钟县尉, 管好县牢,别让陈家人好过,也别让旁人混进去, 陈押录, 不对,陈建一定要活着。”
唐林声音喑哑, 他自觉是个情绪淡漠之人,但是看到那满纸的荒唐, 仍然难受, 那上面是一个个人啊!
“唐知县,切勿激动, 这是整个临海县衙的失职,不是你一人之责, 要担也得是那两任知县担, 而且, 我们不是已经救出了一部分娘子吗?”
钟县尉他也气, 但是因为有着长达千年的沟壑,并无法完全体会到唐林的心情。
“从一起到如今,六年了, 这六年临海县及周边诸县失踪的娘子加起来有近千,看那账目,上面还有无数孩童,可这么多县衙一无所觉,你说可不可笑?”
“我们还真是小看了陈家,竟然能联合其余县城的豺狼,一起将我们的百姓卖了!”
贩卖人口,最是可恨,大宁对于这些深恶痛绝,抓到便是绞刑,那些贪官污吏竟然如此大胆,只是,这个幕后到底是谁?难不成只是知县胥吏?
豺狼虎豹,豺是县衙之吏,狼是一县之官,那么虎豹呢?又会是谁?
唐林稳住心神,这事他现在只能暗查,而且还得做好长期暗查的准备,将所有的罪证收集起来,才能一网打尽,在此之前,他绝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现在他要管的,是陈家男丁违反商律、剥削百姓之事,是百姓税收,是临海县的三条命案!还有临海县的治安也得抓起来,决不能再让他们得手。
做好心理建设,唐林将布帛又抄录了两份,一份放在椅子里,椅子复原,一份藏在文书中,随着文书一起搬运到县衙内,最重要的一份藏在自己身上,这些东西,没有万全的准备,唐林不打算再让这份东西被第三个人知晓。
至于放在椅子里的那份,唐林不觉得幕后的那些人会不知道这暗账的存在,正好可以利用它引出那些虎豹。
全部收拾好后,唐林打算随意拿份东西当做掩饰,结果却扫到了桌子下面,发现那边的木板颜色略有一些不对,边缝略宽。
于是唐林又看了周围的边缝,发现皆是差不多的,也难怪察觉不出什么不对,只是这可不是一个好木匠的手艺,而陈家这样的,会请一个手艺一般的木匠来铺设地板吗?
唐林弯腰,将地板撬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账目,这个账目并没有用暗语,只是十分简略,上面写了银钱数目,但并没有写是怎么来的,偶尔有些记录,也只是上面写了个人名,应该是送给他这些银子的人。
“陈建果真狡猾,要不是唐知县心细,这账目我们怕是要错过了!”钟县尉看到这,也不得不承认陈押录的聪明。
“是啊,狡猾至极!”唐林将账目拿出来,有了这,陈家的罪是能定了,只是也麻烦,他必须要留下陈建也就是陈押录的性命,还要掰开他的嘴巴,最好能成为人证。可若是判了刑,在行刑时,百姓却没看到陈建的身影,定会引起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