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民女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等到了一座院子后才被放下,同其他人关在一起,受了好些罪。几日后,他们就将我们送到了一处院子,那就是陈家。”
“民女本是临海县人,也是常来县城的,自然认识陈家,知道陈家老爷是在县衙当吏的,便当场哀求其将那些略人者抓走,可那陈家老爷权当没听见,还叫我们安心在陈家当奴婢!”
说道这里,胡二娘难掩恨意,死死地盯着陈建。
见胡二娘心绪激动,周三娘轻轻拍其后背,说道:“民女周三娘,同胡二娘一道被卖,当时情景历历在目,不管我们怎样哭求,可陈家老爷还是无动于衷。”
“我们被迫签了卖身契,关在了一座院子中,里面有专门的老仆教我们…各种规矩。”
似是难以启齿,周三娘迟疑许久,才想出代替之词。
“什么规矩,不都是伺候人的法子吗?而且据那个老虔婆所说,我们不是第一批,之前还有的,唐知县,陈家做这事定不是一次两次的,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唐知县,可之前的那些娘子们……”
说着说着,史大娘的泪水便无声地流了出来。
“之前住着的娘子,本官已知晓其下落,日后自有安排。”
说完后,唐林朝着陈三郎问道:“陈三郎,你可还有话说?”
“唐知县,只当我们看走了眼,本是好心买下她们,结果竟然落井下石。”
“你!”
听到这话,唐林还没说什么,胡二娘就气得跳起来,直接冲到陈三郎面前,狠狠地厮扯陈三郎的头发,揍陈三郎的脸。
周三娘刚开始还拦了一下,后面就开始下暗手了,捏着陈三郎的软肉转了一圈半,还拧了好几下……
见两人这样子,本来听完史大娘的话,对她们指指点点的百姓,瞬间收手了。
等差役们拉开她们,陈三郎已经不成人样了,咧着嘴巴说:“唐知县,你就仍由她们,蔑视公堂?”
“蔑视公堂?她们不过是想帮你整理着装罢了,只是力气大了些。”唐林一本正经地说,刚刚听到陈三郎的话,他都手痒了。
“而且说起蔑视公堂,满嘴谎话的你,何止是蔑视啊?你这是觉得公堂可欺啊!将东西拿出来。”
一个小吏拿着一叠文书走到唐林身侧,放在案桌上,唐林轻轻取出,说道:“好心?你们的好心就是将人送给六旬老者为奴婢?”
这些文书都是在另一处找到的,陈家略人,除了一部分放在暗处,还有一些是如同胡二娘一样放在明处的,陈家对外宣称她们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好后,又卖给各处富商、送给上级官吏。
这些,自然是有契书的,都在那一叠文书里。
“这些是陈家其他人的口供,这些是所有被略卖的娘子口供,这些是陈家小厮的口供,最后还有你们买卖人的契书。这些,你们都要说是假的吗?如此行为,枉为人!”
陈家众人无言以对,这些东西他们无从反驳。
唐林见他们这样,按律判刑:陈建判杖责百,秋后绞刑;陈家其余按所犯之罪来算,重则秋后斩首,轻则杖刑五十,没入罪籍;五岁以下的孩童亦是没入罪籍,非大赦不可出。
定下案后,县衙出示告示,唐林将陈家众人所犯之事公诸与众,使得这两天县衙外全是来看告示的百姓,甚至还有说书人专门讲这一案。
之前的两天加上后面的两天,足以让县衙各房将各类文书整理出来,也足以两位乡司核对地亩、税收跟户籍,就连案子也查出了两起。
唐林核对好后,将那些强制征税或者暗地里提高税率的胥吏惩戒了一批,又将百姓们多交的税一个村一个村的还了回去,每还一户签字画押,使得短短时间内,临海县的百信都知道了新来的唐知县,极大地提升了唐林的威望。
最先查出的那两个案子,最是方便,是护地被杀案和被报复案,在已有怀疑对象的情况下,只要找出相应的人证物证便可以了,所以这两案结案最快。至于女干杀案,只能根据线索找凶手,更需要大量的时间。
这几日,方押录带着刑房的其余人忙得团团转,唐林虽然看了许多侦探类的故事,但真正上手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他还要处理临海县的其它事,不可能一直跟着走,还不如放手让方押录来呢!
至于他,还是先将临海县建设好,管理好治安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当然,暗地里略人的案子还是在继续查,特别是那些在公堂上表现出异样的人,怕也都知道几分内情,少不得一一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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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后衙内, 唐林翻阅着各房刚整理好的的文书,这次清查, 临海县各个村落都多出了不少地,人口也多出不少。本来临海县只是依靠商税勉强成为上县,可这么一细查,临海县的人口、田地增加了许多,早已是真正的上县。
唐林对比前后的差异,觉得这其中那些富商怕也出了一份力, 之前,临海县人口1821户,耕地12352亩, 这还是因为临海县地处海边, 部分村子打渔为生的缘故。不然,一户六口之家, 想要养活全家,至少要二十亩上等水田才行, 所以, 一般上县的耕地都是三万亩起的。
而今次清查,临海县人口2123户, 耕地15360亩,其中上等水田4366亩, 中等水田4783亩, 下等水田和旱田6211。别看只是多出了300多户, 一户至少3口人, 这可是近千人,一个县里有近千人没有户籍,光是想想唐林就心惊。
“郑主簿, 你说这些隐户,有多少是那些胥吏藏匿?又有多少是富商地主家的?”
“怕是都有,那些地主大户见唐知县如此快速处决陈家和另外几户临海县的大户,自然不敢再多加隐瞒,这些人、这些地也就都出来了!”郑主簿恭敬地说道。
虽然之前他不得刘知县重视,但好歹是临海县主簿,郑家也算是临海县的大户。这次见到新任知县的雷霆手段,郑主簿连忙叫家人将之前的隐田、隐农都吐出来,不然要是日后被查到,难保现在的郑家不会成为如今的陈家,其他几家大户商量后,也是这般考虑的。
唐林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次也算误打误撞,竟然这么快就让这些大户自己将东西吐了出来,不然等到日后去查,怕是得废不少力气。
只是他需要郑主簿表态,郑家是临海县的大户,且有个主簿,不管怎么样,从郑家的态度里面多少能看出些其他大户的态度,而他需要知道这些大户的打算,是合力对付他?还是让出不法收益,双方和谐相处?
“如此也好,吾为临海县知县,他们是临海县百姓,日后几年,怕是要打许多交道了!”
唐林从郑主簿的态度中看出这些大户并不愿同他相争,而且听他话里头的意思,这些人口、耕地便是他们的诚意。
“这是自然,只要唐知县是为临海县好,力所能及之事,那些大户还是会去做的,”郑主簿低声说。
他们世代生活在临海县,自然是想让临海县变得更好,只要唐知县像如今这样约束胥吏,那么吐出些隐户隐田来并不打紧,以前送给胥吏的那些孝敬可比这些隐田的出息多得多。
“那最好不过,郑主簿,县衙里的事,你还需要多担待,特别是现在县衙的账簿,让户房尽快做出账来,这次抄出的银子送还给百姓后,还省下不少,这是临海县百姓的银子,总得花在百姓身上不是?”
郑主簿听后,便知唐林的回答,说道:“下官立马去办!”
“言六,去将钟县尉请来。”
“是。”言六应了一声,立马去衙房叫钟县尉过来。
“钟县尉,盯着陈家的人怎么说?可有人去接近那把椅子?”
“回唐知县,这两天有两个人过去碰了椅子,一个弓手、一个小厮,弓手在前,小厮紧随其后,在属下去检查时,东西已经不在了,因为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属下只能派人分别监视。”
“那两人可有跟旁人接触?这东西真的在他们手中吗?”
“并无,两人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异样,至于东西在不在,属下也不清楚。”说到这里,钟县尉有些惭愧。
唐林承认自己小瞧了对方,竟然这般自大,想要引蛇出洞,结果引子没了,蛇也没找到。
“此计还是粗糙了些,对方准备周全,线索断了实属正常,你先继续盯着那两个人,若真是他们的人,总会露出马脚。”
“另外找几个人去周围的县城里查查各类铺子,特别是布行、成衣铺、绣楼之类的,既然他们在临海县用这样的方法选人,那么极有可能在其他县也一样,定能找到线头。”
说起找线索,唐林就想起了方押录,他的直觉极准,心也细,能在细微处找到不对劲的地方,若是叫他去查,应该能得到线索。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唐林能看出他跟二师兄很像,都对破案感兴趣,只是性格不同,若是两人能见面的话,应该挺有共同话题。
所以,唐林相信像是略人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去参与的,除了他自身的道德,更重要的是这个远没有破案吸引人。
也不知道方押录他们将女干杀案查的怎么样了?若是差不多了,便可以去查查略人案。几个案子无缝连接,怕是要辛劳一些了,嗯,每月俸禄得多加一点。
“对了,陈三郎他们有招吗?”
“他们不如陈建骨头硬,逼了两句他们便说了,但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那些女子被略后,皆会关到临海县榴西小巷的一个院子里。然后一部分送到陈家,一部分会出县城前往临水县。”
“马上派人去那个小院,就算人走了,也要将院子保存原状,等方押录查完女干杀案后,进行搜寻。”
“唐知县,那对外?”
“对外宣称唐知县想要找出将人略卖给陈家的犯人,查问陈三郎后,他们提供了线索,只要不说知县知道陈家同人勾结略卖百姓便可。”
一个只是单纯的抓县里的人贩子,另一个则是想要通过抓人贩子找出幕后的人,虽然都是抓人贩子,但代表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钟县尉领命离开,唐林又找言七去找牢房里的牢子过来,其实他想要叫的是言五,但是单单叫他一个,定会让人生疑,还不如让牢子们分批过来,直接放在明面上询问才好。
唐林问的也简单,不过是最近牢房中各个犯人的事,着重问了这些犯人的来历,同刑房送来的文书比对。
牢子一个个的问完话,终于轮到言五了,唐林问道:“这几天,陈建有接触什么人吗?”
“回郎君,自从你走后,这个陈建先是坐立不安,但后来便慢慢安静了,只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你再仔细回想下,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异常之处,或者异常的人?”
言五仔细回想,突然想起昨日上午杖责后,陈建神情似乎轻松了几分,明明是被杖责,打了整整二十杖,本该难受才对,怎么会轻松呢?
“郎君,小的想起来了,那个陈建要受100杖责,为了让他多受些罪,保其能活到秋后绞刑那一日,分了五次行刑,昨日正是第一次,臀部皮开肉绽,应该是极不舒服的,可这陈建却显得轻松,小的和牢子们还以为他疯了!”
“杖责?那日杖责陈建的是那些人?你将这些人报与我,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帮忙传消息的人定在里面。”
“小的虽然有些印象,但不知道名字。”言五有些为难。
“也罢,这事归兵房负责,我请庞押录一问便知。”
唐林想起言五也是近日才随自己来了临海县衙,能认全人就不错了,至于旁的也不强求。
等庞押录进来后,唐林知晓那日杖责的共有四个人,赶巧,这四个人都是弓手,看来得到消息和去陈家拿取暗账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钟县尉现在去了小院,等他回来后,怕是就能知晓了。
之后又找人去叫方押录,只是方童如今正忙着查女干杀案,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唐林暂且放下了这事,打算等他回来后再说。
用了些点心,郑主簿就拿着临海县衙的账簿过来了,如今,整个县衙的文书都规整过了一遍,这账簿也是如此,只是这几日抄家、罚钱,需要将这些加上。
看着账簿上的一大笔银子,唐林不确定地说:“那些罪吏贪的银子,都反还给百姓了?”
“自是还了,一村一户皆走过去了,也按唐知县的意思村长、百姓都按了手印,签了字的。余下的这些,便是县衙日常维护费用。”
见唐林不信,郑主簿继续说:“这些银钱,皆是从百姓的税收中来,特别是商税,县衙能十取其二,而户税地税,县衙只能十取其一,胥吏的俸禄、县衙的维修、临海县的建设等等皆在里面。”
“这几年,县衙账上银子极少,除了胥吏们的俸禄外,大多拨到山海寺、慈幼院去了,偶尔修建一次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