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赵槃的手,“殿下,你别在意,我就是发牢骚,想跟你找点话说。”
哪里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只要他一句话,随时都能把她给霸占,说什么给不给机会的话不是太假了么。
赵槃沉沉说,“我想了一想,这话你应该早些跟我说。虽然是牢骚,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阿弗狡黠,“我要说不给机会,你立即就让我走?”
赵槃绝然摇摇头。
阿弗摊手,“那你别问我了,我说了也没用。”
他鲜有地委屈,“走走走,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走。我就这么叫人厌烦么?除了这,你好像从来没别的话跟我说。”
阿弗听了这话大为齿冷,就好像自己很无情似的。……明明之前无情的那个人是他。
她笑谑道,“你就一定非我不可吗?”
赵槃不假思索,“嗯,非你不可。”
阿弗语塞。
她没想到赵槃如此直坦地说这样的话,心里郁然沉了下来。
赵槃见她无言,试着提议,“不若这样,阿弗既觉得给我当外室亏了,那么补回来就是……”
他顿了顿,脸庞的笑意犹似云烟般淡淡,“我也暗中给你当几年的外室,不叫外人知道。阿弗觉得如何?”
这话话音未落,阿弗便忙奔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她的影子贴身笼罩着他,脸上急躁又惶惶,“殿下,我错了,你别逗我了,成么?”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叫旁人听见,肯定给她安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够她死十万次了。
赵槃缓缓拿下她的手,“没逗你,真的。你想要就要,反正只有咱们夫妻二人知道。你想我叫你什么妻主云云,也都随你,只要你消了气就好。不过我这个外室跟旁人有点不同,稍微有那么一丢的权力……”
他凉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起她的下巴,无喜无怒,“若妻主敢轻言离逃,为夫会亲自拿回来,再放回到那金丝笼中去,你看成也不成?”
阿弗一脸沮丧,都快被他弄哭了。
赵槃淡漠稳然地瞧着她,却势在必得,根本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阿弗重重啐了一口,“呸,走开。妻主?有我这么当妻主的吗?”
赵槃眸色深了深,柔柔慢慢地攀上她的脖子,“阿弗不会啊?那为夫哪一日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随口说,“平北镇远将军侯威的独女,便招赘了一位妙公子,日日听那公子妻主妻主地叫。从前我虽嗤之以鼻,但如今为了阿弗,也便豁出去了。”
阿弗哑口无言,觉得自己中了这人的圈套了。
她刚才那么肆无忌惮地挑衅他,终于把他给惹急了,自尝恶果。
妻主……他能不能别开玩笑了,天下谁人敢当太子的妻主。
阿弗眉头苦皱,说了句他常喜欢问她的那句话,“赵槃,你至于么?”
她之前以为她此生要穷毕生之力离开他,现在却发现……她的毕生之力,不太够。
赵槃蓦然笑了。
“你愿意的话,随时奉陪。”他尾音轻卷,含情而又凝注地拥着她,声音小得跟她平时说话似的,“只愿你别老说些走不走的话,成不成?你每说一次,我心便割痛一分。你要真走了,我也就千疮百孔了。”
赵槃素来是个缄默内敛的性子,这般平静而坦白地说明自己的心意,委实是难受又费力。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跟阿弗的这场感情对决中,他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怕他若再不把心意明明白白地说与她知道,那些叫人恐惧的事会终成事实。
阿弗听赵槃嗓子哑哑的,莫名含着点痴怨的意味。
她心里又难过又好笑,赵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柔下心肠,“殿下,你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赵槃沉沉望着她。
阿弗斟酌半晌,终是说,“你要真能做到那样,那我们就算平了,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赵槃缱绻一笑,“那阿弗考不考虑重新爱上我?”
阿弗犹豫。重新喜欢上他,似乎有点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的嫌疑,她觉得自己如果那么做,会有点蠢。
她只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吧。”
赵槃却浮上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遐想了良久,声音轻飘飘的,似在对她说,又像在对自己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天也行。”
作者有话说:
赵槃:媳妇儿七夕快乐!外室的事别当真,随便说说给你当个七夕彩蛋
阿弗:gun
第66章 冰羹 [VIP]
别院本就不大, 翌日一早,阿弗带着银筝又把别院里里外外重新逛了一遍。
许多地方都叫她触景生情,小书房, 小凉亭, 清泉上的太湖石……特别是那间小书房, 她记得特别清楚,当初她为了翻找自己的身契, 冒险在那里一阵乱翻,还差点被赵槃发现。
如今想来, 那种惶急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床榻下面的小隔板她也记得,当初她把沈婵送自己的一套簪子藏在里面, 想偷偷卖了攒钱来着……那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偷偷跑路,少了许多准备,结局更是惨不忍睹,还没到一天就被带了回来。
时光过去了这么久,她好像和当初懦弱不堪的自己没什么区别,依旧落在赵槃掌控中, 而且好像还退步了, 连当初那种兴致勃勃的逃跑心气都没了。
阿弗蓦然想起了曾经帮助自己的同乡刘嬷嬷。
她第一次私跑失败后,就再没见过刘嬷嬷了。赵槃口口声声说刘嬷嬷已经告老怀乡了, 也不知实际上是不是。
她问起银筝这件事,银筝却笑笑,“太子妃,殿下没骗您。刘嬷嬷是领了一大笔银子走的, 她孙子今年还考上了秀才, 如今孙媳妇已有喜了, 马上就有重孙子了。”
阿弗眼中流露点温柔的神色。
她当初最怕的事情就是连累刘嬷嬷, 听银筝这么说,她也能放心了。
怪不得人人都夸太子殿下霁月风光不欺暗室,虽他平时冷眉冷目,但行事起来如云中白鹤,宽厚仁善。
想来,她屡次触赵槃逆鳞私逃,他不曾迁怒刘嬷嬷,也不曾迁怒苛责她身边服侍的下人,只是把她拿回来关着,关不了几天又放出来,亦不曾对她棍棒相加。
他温柔时好哄又耳根子软,当真是有几分为人君主的厚德修养的。
阿弗初时怕他,如履薄冰地服侍他,后来发现赵槃除了性子冷些,也没什么其他好怕的。
甚至偶尔欺负一下他,他也会放任。
比之那把私逃侍妾打得半死、再关在狗笼中卖进勾栏的吕小侯爷,赵槃似乎更翩翩有君子之风。
凭心而论,除了老限制着她自由外,赵槃真的对她很好。
阿弗早上醒来便不见那人的影子,便问银筝,“殿下呢?”
银筝道,“殿下要准备秋猎的事情,一早便进宫去了。”
阿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人不在也好,她也能清静些。
转了一圈回到屋里,却蓦然发现她放在架子上的小蒲团没了,原被赵槃顺手牵走了,说是官轿太硌人,借来垫一垫。
阿弗哭笑不得。一个蒲团而已,那人怎么老喜欢拿她的东西?
就他那一呼百应的身份,别说这么个破蒲团了,就是金的银的也立马有人给他送来。
赵槃直到中午才姗姗回来。
他今日衣着甚是肃穆,乃是赤金玄纹的朝服,蔽膝、大绶、大带、革带、玉佩皆整整齐齐,身形挺拔清瘦,眉目间藏匿着一股隐隐的矜贵之气。
阿弗不禁眼神一驻。
赵槃虽是太子,可她没见过几次他穿这样庄严的衣衫。
想来是刚下朝回来,还没来得及换。
赵槃倚坐在软塌上,甚是熟练地揽过她的腰,戒指上微凉的玉石刮着她的脸,“看什么呢。”
阿弗被他凉了一下,敛起眼神,“殿下刚下朝?”
赵槃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疲累地阖上眼睛,“那些个老臣又在朝堂上争论起来,唇枪舌剑的,吵得人好生心烦。”
阿弗微微叹了下。
她摩挲着赵槃朝服上凹凸的冷硬绣纹。
好漂亮的衣衫,是她没见过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衣裳的缘故,今日的赵槃似乎也比平日庄严静穆了几分。
“殿下将来是天子,这些累是要受着的。”阿弗略略沉吟一下,从他怀里抽身出来,“你用过午膳了吗,我要不叫银筝传膳吧?”
赵槃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颠颠簸簸坐了一上午的马车,他一点胃口也无。只是瞧着眼前柔眉善目的姑娘,沉闷的心绪才蓦然吹进了一阵清风。
阿弗犹豫,“你要不还是吃一点?越累越要吃东西啊。”
见他兴致不高,她端来一碗荷叶冰羹,“你要不尝尝这个吧,我亲手做的,凉而不冷,正好解乏。”
赵槃眉头轻挑,“亲手给我做的?”
阿弗长长地嗯了一声,稍微有些心虚。
其实是她自己馋嘴,自己做来给自己吃的。正好赵槃回来了,还剩了一些没吃完,便顺便端给他了。
瞧他吃得认真,阿弗试探了一句,“好吃么?”
赵槃埋头舀着汤羹,“你做的,都好吃。”
阿弗撇撇嘴,“一份冰羹罢了。”
赵槃细细品着冰羹的滋味。
甜甜腻腻的,还有糖莲子,一尝就是阿弗喜欢的口味。
说实话,他对这种甜腻的东西不怎么习惯,只是这羹是姑娘端给他的,弥足珍贵,每一丝甜味儿他都想记住。
说是弥足珍贵倒也不夸张。印象中,阿弗就没真心给过他东西。
去年生辰那日,她给他做了长寿面,是为了她自己的小目的。
灯会送他小荷包,乃是为了在里面放迷香把他迷倒。
像今日这般,平平淡淡地给他端上一杯羹,还是第一次。
赵槃微哑道,“谢谢阿弗。”
阿弗见他吃份冰羹都如此认真,真有些怀疑他到底是太子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
其实那份冰羹做得有些粗糙,一切都是按她自己的口味来的,而且还是份吃剩的。
阿弗暗暗仄歉,握住赵槃的勺子,“殿下,吃两口就行了。你喜欢的话,我还会给你做别的。”
赵槃脸上染着点温和的笑,“不用,这就很叫人喜欢。”
阿弗瞧着他浓黑的瞳孔,蓦然觉得他很好哄,也挺容易满足的。
这么一碗没诚意的东西,在他嘴里,也能变得津津有味。
她的目光不禁又再次停驻在赵槃的身上,细致地看,想把他看透似的。
赵槃吃罢了羹,才说,“有桩事要跟你说。过两日的秋日围猎,你随我一起去。”
阿弗略略懵,“那是什么?”
这一场秋日围猎,原本是为了长公主赵璎而办的。
许多王侯贵子都会来,骑射、书画、比武等等,各显神通,挣个“京城第一公子”的彩头。最后获胜的那个人,就是给赵璎选出来的驸马。
阿弗淡淡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妹妹要嫁人了。
公主就是公主,不但可以选男人,还如此正大光明,动辄要全城的贵族郎君给她助兴,当真是叫人羡慕嫉妒。
阿弗兴致不大,低低道,“我能不去吗?”
她跟赵璎不大对付,也是由来已久的了。这场热闹注定赵璎是主角,她与其到那去受人白眼,还不如自己一人清清静静地在别院呆着。
赵槃瞥了她一眼,“太子妃不是老想出去吗?怎么带你出去,你自己反倒不愿意了。”
阿弗淡淡说,“我不爱参与这种热闹。”
说起来,她自己好像也是个公主来着,只不过是个亡国的公主。
同样是公主,她就比别人倒霉许多,早早地流离失所,沦落到给人当外室的地步。
嘿,命运还真是有些不公平呢。
赵槃摩挲着手上涧石蓝的戒指,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去也由得你,我把你从名册里划了便是。不过,听说晋世子和世子妃会出席,不知到时候……”
阿弗一听沈婵也去,顿时微微动了心思。
“殿下,阿婵也会去吗?”
赵槃冷哼了一声,对她这种瞬间变脸的举动甚是不屑。
阿弗改口,“那我去。”
“先别急着高兴。”赵槃沉沉打断她,“若是决定要去的话,咱们规矩跟以前一样,还约法三章。”
阿弗黯然。明明一开始是他求着自己去的,怎么又约法三章?
她稍微有些不服,“殿下,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说好了在内我当妻主的呢,怎么又反过来给我约法三章了?”
他露出点柔淡的微笑,轻轻掐了掐她的眉心,“当然算数。不过,去狩猎场的话不应该算是在外么?先暂时让我一次好不好? ”
阿弗双手已被他环住,只得臊眉耷眼地问,“又是哪三章?”
“不乱走,不乱说,戴面纱。”他言简意赅,“阿弗能不能答应?”
阿弗皱了皱眉。
也行吧,这些要求也算是常规要求。
可能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宫变风波,她蓦然见了人会给他丢脸,所以赵槃才会叫她这么做。
她表示可以理解。反正能见到沈婵,这都不算什么。
而且,这场秋猎主要是给赵璎选驸马,应该也没人注意到她。
赵槃柔柔地抚着她鬓间的一枚珠花,“那我们说好了。”
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等赵璎出嫁的事情一完,他就打算补办自己跟阿弗的那场婚礼。
虽然说阿弗可能会不同意吧,但她应该也不会特别地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