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夫妻,丈夫偶尔给妻子洗一次脚本来也没什么。
可赵槃是太子,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她无论如何也消受不起。
阿弗蓦然冒出个十分荒诞的念头。
她知道这么比喻不太妥当……可赵槃这么做,算不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阿弗傻笑了一下。却又忽然想起宋机对自己的评价——寡淡。
额,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石榴裙不石榴裙的。
赵槃见她发愣,心知这姑娘又在胡思乱想。
阿弗是有点小毛病的,却不在脚趾上,而是在心思上,比别人多了一窍。
原本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举动,她总是喜欢多想。
赵槃轻轻嗤笑了声。
不过,怎样都好,怎样也都是可爱的。
他是想告诉她,他在她面前仅仅是丈夫而已,可她就是不信。
阿弗脸上红得跟煮熟的蟹子似的,想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还没缓过神来。
算了……赵槃发了点怜悯心,他就不逗她了。
赵槃转过身来,刚踱到门边,便听得身后一声细语轻如落针。
“谢谢你……子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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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机那日在外面淋了秋雨,回去又和沈婵大吵了一场,没过多久便发烧了。
高热连续两日不退,急得宋母团团转。
宋母大声斥责沈婵善妒不守妇道,扬言自己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一纸休书把沈婵给扫地出门,再不认她这个儿媳妇。
沈家被抄之后,宋母本就看这儿媳妇不顺眼,若非宋大人处处宽容,她早就把沈婵给赶出府了。
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把这眼中钉给除了。
沈婵急得也落下泪来。
她初衷并不是要把宋机给弄成这样,也没想着要跟他吵,可不知道事情怎么地闹成了这样……
她在乎他,变成了善妒。她不让他纳妾,变成了不守妇道。
她初时是不大喜欢宋机的,但她就是个女子,家又没了,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强迫自己喜欢上宋机,也成功了,后来却发现宋机并没有那么在乎她。
宋机对她,只能算得上一种博爱。
沈婵真是有些失望了。
可她又绝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女人。
见宋机不肯醒,喝了药也总吐,她便狠了一狠心,直接把苦涩的药汁灌在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再灌给宋机,强迫他喝下去。
这一招倒也颇有奇效,宋机感觉唇上软软的又涩涩的,一番剧烈咳嗽,就睁开了眼。
一睁眼不要紧,宋机却倏然看见了沈婵那张贴在面前、无限放大的脸。
宋机不由得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你!”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妻主 [VIP]
宋机猛然惊醒, 却见沈婵正在给自己喂药。
他下意识瞪了瞪眼睛,刚要一把推开,见沈婵嘴角挂着点黑乎乎的药渣儿, 眼下乌青, 肩膀还莫名瘦削。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一直闹气, 沈婵怀着身孕还要独自承受着公婆的压力,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宋机动作滞了一滞, 叹了声,“阿婵。”
沈婵听到这一叹, 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顿时倒塌了。
其实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不过是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 根本说不上谁对谁错。
他们都成为夫妻了,还能怎么样。
即便是吵架,这日子也得继续过下去。谁家的日子还不是糊里糊涂地过呢?
沈婵垂下头,这些道理心里倒也是明白的。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善妒,可是……她辛辛苦苦地给宋机怀着孩子,宋机却在外面花天酒地, 她着实有点不能接受。
两人对望一眼, 心知这么僵持下去永远也没个头,不如彼此都退一步, 各自都图个安生。
“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保证不会做……叫你伤心的事。”宋机犹豫了半晌,主动说,“我跟幽兰姑娘不会再见面了, 你也不用担心了。”
沈婵含着泪。
她知道以宋机那副不服输的公子脾性, 能这么说已经是很大的迁就了。
她无可奈何, 只能原谅。
“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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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问过赵槃之后, 阿弗在山中又住了约莫五六日,才终于有人接她回去。
忙忙碌碌收拾了将近一上午,阿弗整理出了足足两大包的东西,几乎把能带的东西都打包了,累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赵槃等了半晌,见她磨蹭来磨蹭去,耐心耗尽,踱步过来挑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走。
“诶?”阿弗从后面徒劳地挣扎着,却不敌那人的力气,三步两步就被拉到了船上。
她杏眼微瞪,嗔而甩开他,“你又干什么,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
她欲走,赵槃却轻柔地拽着她的肩膀,再次把她靠在了船篷上。
那男人欺身压了上来,浑不在意地说,“急什么?自然有人帮你带回去。你总是关心那些无聊的琐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阿弗撇了撇脸,矮身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她本待跳回岸上,小船却已经开始滑动了。
不要吧……她写的一大堆话本还扔在小书房里,她还想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呢。还有那些从湖里捞出来的小珍珠、桃花木做的小簪子……若是交给银筝,一准会被丢下落下。
阿弗懊恼地站在船尾。
赵槃也信步过了来,别有闲情地与她肩并肩,眺望着满目的湖光山色,以及渐渐远去的山中竹院。
“你好烦。”阿弗淡淡怪罪。
赵槃瞧着她明亮的双眸中只倒映着自己,又是怪又是怒的,没来由地愉悦了一下。
最近她对他好像亲近了许多。心里有情绪时,阿弗会肆无忌惮地对他嬉笑怒骂,高兴时偶尔还会唤一声他的小字……他们越来越像真正的夫妻了。
赵槃掐一掐阿弗水嫩的雪肤,“行了,别磨蹭了。你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小住,那些东西带与不带都没什么区别。”
阿弗嗤之以鼻。随时来?
她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以后住在深宅大院中,估计连闺房门都迈不出去,他说的话可真好听。
阿弗低低道了句,“骗人。”
赵槃浅浅笑,指节缓慢刮了刮她的肚子,“怎么是骗你呢?等把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去哪,我都不会管。”
阿弗齿冷,“真的假的。”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前提是走了之后还会回来。”
阿弗听赵槃这么说,可能也有几分真。
毕竟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为赵槃开枝散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应该不会看她像以前那么严了。
而且她这么久没逃跑,一直安安分分的,他的警惕心早就该松了。
阿弗若有所思,诚恳地说,“那我可不一定会回来。”
赵槃哦地一声,语调微微向上挑,把她圈了起来,“怎么个不一定法儿呢?”
阿弗眺望远处天边舒淡的云,“别忘了咱们有一年之约。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为何非守着你那个小院子。”
赵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嗯,有道理。”
阿弗微笑,“啥?”
他缓缓说,“看来,我刚才的话要收回了。以后还得把你锁在小院子里才好,否则你是天大地大了,我独自一人找你不知要费多大的劲。”
阿弗被他牢牢攥着手,眉头拢了拢,沉吟了片刻,改口说,“嗯……其实那也不必。你要是表现好的话,我会时不时回来看你的。”
姑娘左右思忖,一缕发丝从她颊边滑下来,玉肌花骨,美丽动人。叫人见了,心里也像吹过一阵清风似的。
赵槃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与她耳骨咫尺之距,“那我一定表现好。”
热热的唇风打在耳垂上,阿弗赫然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一双含波的迤逦目。
他眸中再不像从前那般漠然,而是时时刻刻都含着情,只盯着她一人,尽是不可言喻的倾慕之意。
这种眼神让她恍然觉得……他一直都是这般喜欢她的,前世那些事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噩梦罢了。
阿弗猛然感觉心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曾经一直苦苦坚守的东西,快要守不住了。
她怔怔盯着眼前的男子,这张曾经叫她无比眷恋的脸,如今换种心态再看,依旧魅惑动人。
阿弗快速眨眨眼,免得自己迷失在这种温柔攻势中。
“殿下,”她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要说这种肉麻的话,好不好。”
男子被她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推开,拉开了距离。
赵槃望着阿弗匆匆从他身边错开的背影,略略叹了口气。
肉麻吗?
原来她竟不喜欢肉麻的么……
他本以为之前自己对她太冷漠了,如今换种法儿讨她欢心,还是没成功。
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赵槃想了一会儿,觉得想不透。
……
再次踏入京城,阿弗没直接回东宫,而是被送去了别院。
这处别院她熟悉,就是原来她为外室时住的那一座。
许久不来,依旧窗明几净,打理得一尘不染。
赵槃牵着她的手进了门,怕她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咱们先在这儿住些日子,等秋猎的事完了,再回东宫去。”
他现在就把她送回东宫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皇城中的几位主儿对阿弗这个太子妃都不大满意,东宫又是个所有人都盯着的是非之地,他不愿叫她轻易到那去犯险。
阿弗低低应了一声。
再看这处曾住过两世的庭院,蓦然感到有点陌生。
从前都是她立在门口,谦卑恭敬地等着赵槃过来,夜里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如今世事却反过来了。
赵槃领着她的手进门,小心翼翼,嘴里说着些温柔又低顺的软话。
进了屋,室内陈设一如往昔,分毫未变。
阿弗一眼就认出了架子上的那个蒲团……那还是她给自己缝的。
那时候赵槃冷淡又威严,凶巴巴得叫人怕得很。
她一个低微的外室,常常要跪着服侍太子。可跪久了膝盖渗入凉气,夜里阵痛不止,她便给自己缝了这么个东西,悄悄放在膝盖下边,免得膝盖会跪肿。
说起来是有些不公平的,明明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一到京城就好像反过来一样?
阿弗想了一会儿,是了,自己救的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天下都是他的,纠结这些有什么用。
赵槃见她略有沉思之色,“怎么了?”
阿弗淡淡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从前在这儿的日子。”
她神色有点迷离,垂下头摸着手边的一盏烛台。
……这烛台她也记得,是她熬夜等赵槃时经常点的。
那时候赵槃常常深夜才会过来,她一晚上要点三四根蜡烛,才能挨到他回来,眼睛常常被火苗晃得又酸又痛。
而且当初她很怕赵槃,怕他那太子的身份,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夜里伺候他的时候,也不敢多动一下,生怕违了规矩。
烛影摇摇,此刻他们两人又坐在了从前的位置,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赵槃斜斜地倚在软枕边,也瞥见了那只烛台。蜡烛一晃一晃的,明灭的暗影映在他身上,散淡又柔和。
“这烛台旧了,”他流露了点异样的情愫,“明日我差人给你换个新的吧。”
阿弗卷翘的睫毛低了低,“没事。还没坏,我凑乎用就行。新的反而不顺手。”
赵槃定定注视她半晌,朝她摊开手心。
阿弗不解何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赵槃握紧,沉声问她,“阿弗,你是不是不喜欢住在这里?”
阿弗脸色白了一分。烛光太黯了,她也瞧不清赵槃的神色。
说不上不喜欢吧……一处院子而已,住哪都一样。她是不太喜欢那种受人支配的境遇。
阿弗露出恬淡的笑容,诚恳地说,“有一点哟。”
赵槃寻根究底,“为什么?”
阿弗把手抽回来,坐正了身子,略略感伤地说,“殿下,我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却当外室伺候了你那么多年,现在想来真是好不公平。而且你骗了我,如果我当初知道要做小,死也不会跟你来京城的。”
赵槃听了久久静默,眼色如一泓凝静的清水,蕴含着点含糊的感情,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偏生阿弗此刻怔怔盯着他,夺命似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若不是沈大小姐自作孽,你一开始是打算娶正妻的,是也不是?”
这……
赵槃失神地垂了垂眼。跟她交锋,他真是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是的……他对她确实不好,他也确实做过那些事。
而且那些事都无法抹除,会久久地留在心里,成为他们感情上一道难以忽视的伤痕……他一点弥补的余地都没有。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只浮于表面。
就算她要走,也是他活该。
阿弗说了几句,见赵槃沉默不语,还以为他生气了。
一句请罪的话刚要说出口,却见赵槃抬手微微拨了拨烛花,转而专注地对她道,“那阿弗,还有得救么?”
赵槃舌头略略发紧,也是左右三思才问出了这句话。
方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阿弗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槃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阿弗扯出一个笑。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