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谷雨试探着出了声:“……小公爷?”
身后的人却是半点回应也无。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 以后我都不会让你自己一个……
谷雨忽的想到, 自己被冲到了洪水之中,可如今除了呛水后胸腔有些细微的不适,倒是并没有什么别的伤处, 全赖……容信将她护到了怀里。
也不知两人昏睡了有多久,容信他除了溺水, 定还受了许多外伤,如今半天也不见声响……
这般一想,谷雨满心的担忧,只一心记挂着他不能有事,不知哪来的力气, 强行挣扎着扳开了他的手臂, 坐起了身来,又回身去将抱住他的上半身, 紧切的唤道:“小公爷, 小公爷!你醒醒啊!”
怀中的人身子冷得仿若一块寒冰,没有半丝活气,谷雨不禁愈加担忧, 急急的又连着喊了几声, 却是依旧没有一丝回应。
带着一缕绝望, 谷雨试探着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她一手抱着他的肩, 令他倚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往他俊美的五官摸去, 刚触到他的面颊,谷雨忽的才想起, 她现下最应该要做的,是进行急救。
心脏复苏,人工呼吸, 这些都是上学时教过的,而且在电视上也看了很多次的。
谷雨正要放他躺平,手上却忽的多了一只大掌。
容信的手轻轻的覆上她的,缓缓抬起了眼皮,静默的凝望着她,那一片黑若深潭的眼眸中,蕴含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有……毫无遮掩的满满情意,仿佛要这样看到天荒地老。
然而谷雨并没察觉到这些,见他苏醒,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瞬间,竟有些喜极而泣,满面欣喜的同时,却又微带了些许的哽咽,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的面颊滑过,容信仰躺在她的怀里,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面上,他注视着这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泪珠,竟觉得它比京中最华贵的宝石还要璀璨夺目。
怔怔的伸手摸上这滴眼泪,容信轻柔的将她面上的泪痕抹去,微笑道:“你说了,你一个小瞎子,若是扔下你自己在这,是决计活不下去的,我又怎么敢死呢。”
谷雨不禁破涕为笑,道:“那好,在我平安到达燕州之前,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好,从今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一定好好的。”
容信说的极认真,而谷雨却觉着他这么说不大妥,笑道:“嗯……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谈不上我允许与否,不论别人怎样你都该好好活着。”
说着,谷雨意识到他还覆着自己的手,正想抽回手去,却又顿住了。
她眼睛看不到,可是鼻子灵的很,方才她一心牵挂他的生死,也没多留意,这会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才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容信应该是受了伤的。
“小公爷……你伤的如何,可还能行动?”
容信微微动了下,缓缓起了身子,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两人被卷入洪流中,容信起初拼尽全力将谷雨护在怀里,一路随着洪水滚下山坡,他的周身被树枝、石头造成的划伤和撞伤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楚,同时还要顾及着让昏迷的谷雨不要呛太多水,起初十分辛苦。
好在洪流规模并不算大,雨水也骤然停了,两人被冲出去没多远,洪水已然褪去了。
然而容信却不能放心,如若之后继续下起雨来,山洪只怕会卷土重来。
任是容信身强体壮,可是寒冷与失血依旧令他虚弱不堪,加上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容信只觉得头晕脑胀,一丝力气也没有。
好在身上的伤口泡水后,阵阵疼痛令他还能勉强保持着清醒,苦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他抱着谷雨爬上了一处稍有些高度的土丘,才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这会儿伤口已经干涸,充足的阳光带来了温暖,容信也不知两人在这小丘上躺了多久,休息与温暖令他的处境好了许多,虽是身上还隐隐作痛,精神却是已经恢复了。
容信试探着站起身来,回头往背后瞧了下,却是只瞧见衣裳上的血迹,自己的角度并不方便看伤势如何。
抬眼看了下坐在地上的小瞎子,又看了看日头,容信放弃了查看伤势的想法。
“不碍事,四肢上只是些小划伤可以忽略,你闻到的血腥味应是我背上的,我自己也瞧不见如何了,不过应是没伤到骨头,都是些皮外伤。”
谷雨却不似他这般轻松,能令她闻到血腥味,那必定是出了不少的血的,何况还泡了水,即便没伤到筋骨和五脏六腑,若是不好好处理,发炎了也是十分棘手的。
“小公爷,我觉着还是稍稍处理下再走吧,我担心……”
听她述说着担忧自己的话语,容信的目光温柔下来,轻道:“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会逞强的。只是如今我担心雨水复再袭来,我们抓紧时间赶路要紧。
放心,我原来在军中,多少也是识得一些疗伤的草药,我们一边走,一边找寻。”
谷雨道:“好,我都听你的。那我们是要回那个小镇吗?”
容信思忖半晌,道:“那小镇同处于山脚下,我们既是遇上了山洪,只怕小镇上也不好过。何况若是山洪再度来袭,小镇上和此处也没什么两样,同样也不安全。
何况如今没了马匹,依现下里你我的状态,要在天黑前走回小镇是绝不可能的。
倒不如继续向前,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茅屋吗?虽然屋子有些破旧,可内里尘埃并不多,还有些简单的生火用具,显然是有人时不时在此停留时留下的。
我记得掌柜的也说过,这一代的山中有许多猎户居住,我想,我们继续朝前走,许便能遇上几户,我如今受了伤,你自己行动也不便,我们便在猎户家中暂居几日养伤,待好一些了,再决定是回应城还是继续前行。”
果然还是容信思虑周全,谷雨点点头,站起身来。
容信便朝她伸出了手,道:“过来,我带着你走。”
谷雨应声朝前迈了一步,感觉身上湿透的蓑衣沉重又笨拙,索性伸手去解了开来扔到了一边,这才复又行至容信的面前。
没有了厚重的蓑衣遮挡,内里被湿衣服紧紧包裹着的曼妙身材一览无余。
容信的目光一滞,随后有些不自然的移了开来。
好在如今四处也无他人,不然便是逼也要逼她再把那身蓑衣穿上的。
柔软的小手被他握在了掌中,容信牵着她小心的从小丘上下去,四周瞧了下确定了方位,朝着之前茅屋所在的大致方向缓缓行去。
容信身上有伤,却依旧不敢松懈了脚步,谷雨眼睛不好,但好在一路上植被并不算十分茂盛,路也还算好走。
行了段时间,经过一片林子,两人都有些疲累,容信想着要去寻些清水来给谷雨饮用,四处看了看,顿住了脚步。
谷雨眼睛看不到,也比常人更易不安,感觉到容信停下了脚步,心下不由一紧,如今两人只身在野外,一瞎一残,若是遇上了什么野兽,只怕难以御敌。
容信朝着远处的几棵树瞧了瞧,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那边看看。”
谷雨洁白的面上带着几丝担忧,小声道:“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容信本是觉着他们离那几棵树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让她在这里等着便是,可低头一瞧,谷雨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安,那柔软的小手也紧紧的回握着他的。
这种被依赖的感觉……明明身处逆境,竟让他生出几丝欢喜与……满足。
他不由软了声线,道:“好,是我思虑不周,我们一起,以后我都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了。”
谷雨点头,道:“好。”
容信温和的笑了下,拉起她的手,带着她一同朝着那几棵树行了过去。
行到树下,容信再度抬头往上面仔细分辨了下,确认了心中所想,低头朝着谷雨欣喜的道:“我看的果然没错,这里有几棵山桃树,我瞧着有的已经结了果子,你在树下等我,我去摘一些下来。”
谷雨也不由带了些笑意,果子既能饱腹又能解渴,正是眼下最适合他们的。
容信掀了衣摆,背后的伤势多少令他行动有些受限,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爬了上去,没多大一会儿,便摘了一兜儿的山桃下来。
两人吃着果子,坐在树下歇了会儿。
谷雨胃口小,吃了些便饱了,坐在那儿听着四周的鸟语花香,心情却是依旧沉重。
容信吃着手中的山桃,注意到谷雨面上的低落,轻声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道司晴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东西吃……”
容信垂了目光,出神的看着手里的果子,少顷,才安慰她道:“此行的护卫们尽是精锐,想来求生都不是问题,何况司晴还和严大夫共乘一骑,严大夫医术高超,不会令她有事的。”
谷雨扯了扯嘴笑,自嘲道:“也是,除了小公爷你不幸和我这个瞎子一路,处处不便,别人许是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容信面色一凛,仿佛她嘲讽的是他自己一般,不满的道:“谁说和你一路就不幸了?”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依着小公爷的脚程,应该更加快才是……”
容信轻叹一声,道:“你这小脑袋一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否因此而觉得不幸,不是该问我才对吗?怎么你自己就擅自下了结论。”
第65章 晋江文学城 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离“……
容信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 认真的道:“与你同行,我觉得很快乐。”
说着,他的目光暗了暗, 又道:“说来,真正应该愧疚的人应该是我, 是我大意了,明明看着连雨不停已经想到了洪灾的可能,可听着镇上的人说往年也是如此,从未有过洪灾,便掉以轻心了。
如果我当机立断带着你们回应城, 便不会有这一切发生了。”
明明说好了要守护她, 可终究还是让她遭遇了这些。
谷雨都快不认识他了,这个自责愧疚的人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公爷?想当初, 他不过因为觉着麻烦, 便随意让人处置了上京认亲的她,之后她差点把命丢了,也没见他觉着负疚……
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公爷, 转性了?
略一思忖, 谷雨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 当时你也来问过我, 这个决定是大家一同做的,何况这是天灾, 是意外,你不是也说, 这镇上的人都不曾料到嘛,何况是你我这样的外地人。”
听她用好听的声音为自己分辨着,容信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低头将手中的山桃解决掉,道:“好了,我们不要再各自检讨了,继续上路才是要紧。”
两人再度朝前行去。
谷雨本还想着,这一路行过去,许能看到他们丢弃的马车,若是里面的包裹还在,至少还能寻着些食物充饥。
然而这一路上,别说马车,连块马车上的木板他们都没瞧见。
好在之前的洪流将他们往回冲了一段距离,两人并没有如预想般行的那般久。
太阳挂到了当头,身上的衣物已然被晒干了,两人也再度行到了茅屋的前面。
说是茅屋,倒不如说是茅屋残骸。
屋顶已然塌了一半,墙体有的地方被水泡了开来,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便是还未塌的那半边,也有些摇摇欲坠。
容信上下打量了下,道:“还好我们昨日没有停留在此,山洪应是也来过这里,瞧着房子坍塌的样子,应是比咱们遇见的那场山洪要严重的多。”
谷雨本还想在茅屋内稍作停歇,让容信去寻些草药来自己帮他上药,现下听了他的话,自然也只能作罢。
“不远处有条往山上去的小路,瞧着应是时常行走而成,想来顺着小路上山,便能遇上附近的猎户的,谷雨,你可还能行走,还是我们稍作歇息?”
谷雨论性情并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子,只是她自目盲后缺乏运动,实话说确实有些体力不济,不过眼下是逃难,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寻到落脚的地方,她便是咬牙硬撑也要坚持下来。
点了点头,谷雨道:“无妨。”
容信打量着她额上的薄汗,累得略显红润的一张小脸,抿着嘴道:“你莫要逞强,这山路虽还算平缓,可到底不比之前的路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