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信越想越是煎熬,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到心上人的面前,谁知满腔的情意却无所寄托,竟是连见上一面都难。
想起从前,哪怕只是陪她坐一会儿,或是听她用气死不偿命的敲敲怼他几句,如今回忆起来竟也是能品出一丝甜蜜的。
这般想着,容信的嘴角不由带上一丝苦涩与自嘲……不知何时,他竟这般卑微了。
轻叹一声,虽然明知许又要碰钉子,他还是控制不住的迈着脚步往她的房门去了。
轻轻叩了门,片刻后,司晴出来了。
“我来与谷雨商议启程的日期。”
司晴心下微叹,姑娘近来总是躲着小公爷,看向来傲慢的小公爷如今这般灰头土脸的来好言好语求着见一面,连她都不禁有些动容了。
福身领了命进去了,毫不意外,她很快的复又回来了,答道:“小公爷,我们姑娘说启程之事尽由小公爷做主便是。”
容信冷下一张俊容,扯了一边的嘴角凉凉的笑了下,道:“那这一次,她是有事还是要睡下了?”
司晴眼神飘忽着,道:“这……是要睡下了。”
这个小瞎子,当真是可恨!
容信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便要离开,却是才走了两步,又猛一回身,朝着房门行了回来。
司晴正要关门,忽的门缝里闪出一只大掌,她来不及反应,门便被那一股力量推了开来,连带着人也后退了两步。
容信大步迈入门来,冷冷的道:“那便晚些再睡也不迟,司晴你出去。”
司晴瞥了内里好端端的坐着的谷雨一眼,心想着这两个人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便福了身顺从的行了出去,还贴心的帮着把门带了好。
容信的目光落在桌前的女子身上,谷雨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裳,因着并不打算出门,并没带什么首饰,看着素雅寡淡,仙气十足。
她面前放着一盘点心,手里还执了半块,显然是正吃着,他便闯了进来。
这就是要睡下了?
容信心下五味掺杂,又是恼她不肯相见,又是委屈自己相思情苦,几步行至了她面前坐下,瞥了一眼那淡绿色的糕点,面无表情的道:“好吃吗?”
谷雨完全没料到容信竟是闯了进来,心下也是忐忑。
自那日晚若和她说了那番话,她便心有余悸,夜里总是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细节,越想越是担心,便索性做了打算以后与容信拉开距离,横竖依着他那心高气傲的脾气,自己若不理他,他也不会纠缠不休的,日子久了,即便是真有什么便也散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执着,吃了好几回闭门羹,竟还拉得下脸来找她。
谷雨将嘴里的那小半块糕点咽了下去,干笑了下,答道:“还可以。要不……小公爷尝尝?”
语毕,手上的吃了一半的糕点便被人叼了过去。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软触感,谷雨仿佛被烫了一般收回了手去,微皱起眉头,带了些怒意的道:“你!”
容信慢条斯理的嚼着,瞧着面前小瞎子气急的小模样,面色红润,微怒的嘴角紧紧的抿着,只觉得十分有生气,心下喜爱得紧,这几日的阴霾也跟着一扫而空了。
“你干什么呀!”
容信将糕点咽下,一副自在的模样,含着笑意打量着她,道:“不是你让我尝的吗?”
我让你尝盘子里的,谁让你吃我的了!?
谷雨气呼呼的喘着气,将那只手指在身上的衣服上嫌弃的蹭了蹭,道:“罢了,不和你计较,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容信好不容易晴朗了的面容又因着她的动作和话语再度阴沉了下来。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是的,我觉着你可能对我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可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所以想避开你。
谷雨沉默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假话太假,而真话又过于难听。
“那你等一会儿再睡不行吗?这一整天呢,便陪我……说一会话,不行吗?我是真的有事与你商议。”
说到最后,容信的语气已然近乎软语,谷雨本就有些心虚,现下里人都进来了,他不肯走,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犹豫了下,道:“那你快些说吧。”
“这几日连雨,今日苏景山他们先回应城了,我们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眼下我们要么返回应城另择他路,要么便等哪日雨小之时连夜赶路。”
另择他路?如果她记的没错,他们走的便是最快的路线了,真的绕了路,又要耽隔上好些时日。
想到容信方才那一番亲昵的动作,谷雨心下愈加不安,唯恐再生变故,一心想早点结束这趟行程,于是道:“既是梅雨时节,想来这一带都是如此的,另择他路,也许还不如继续前行,小公爷觉着呢?”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 我可以解释,也可以道歉,……
容信虽是想与谷雨多些时日相处, 可顾及着她的眼睛耽误不得,对此也是赞成。
点点头,他道:“嗯, 我也是这般想的。昨日我着人去问过附近的老乡了,这里往年到了这个季节也是如此, 除了路上难行些,倒也没什么别的不便。”
正事说完了,谷雨本想撵他出去,忽而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和他说,便道:“说起赶路, 小公爷, 我也有事想与你商议。”
“你说。”
“就是……马车的事,我们两辆马车, 之前我和小公爷一辆, 司晴和严大夫一辆,可许是连雨的原因,我近来总是腿脚疼, 需得司晴时时在侧帮着揉按, 你看……要不然我坐到他们那辆中去吧, 这样也方便。”
容信面色一凝, 缓缓抬了眼望着谷雨的面庞,然而任是他如何细致的打量, 都无法在上面找寻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当然,我不是说让严大夫坐到你那儿去, 我知道,小公爷的马车不坐不相干的人的,我和他们二人一同挤挤就成了。”
容信默默的注视着她, 许久,方才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谷雨。”
谷雨以为容信许会大发雷霆,许会满不在乎,却没想到这声音低沉,仿佛被窗外的雨水打了湿,隐隐透着几许伤怀。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说着,容信半垂了目光,带上些许的小心翼翼,有些艰难的说完了剩下的话:“如果是这样……请你告诉我,我可以解释,也可以道歉……你别不理我……我亏欠你的还没还清,不想再添上新的。”
谷雨置在膝上的手指紧紧的握了起来,虽是有些不忍心,却也还是决心当断则断。
“你没有什么错,是我不能离了司晴。”
腿脚疼?这般蹩脚的理由,她是连一个合理的理由都懒的编了吗?
还是说,她是故意寻了这样一个明显的借口,就是为了让他知晓她不愿与他在一处?
可之前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容信满腔的委屈,很想抓着她的肩膀质问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可又心知眼前这个可恨的女子,大抵也不会给他什么实话。
闭了闭眼,容信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好一番挣扎,才语气平稳的道:“那让司晴坐过来吧,他们那辆车本就小,也不如我们这辆舒适。”
谷雨万没想到容信会妥协到如斯地步,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心下的担忧反而愈加浓烈。
他越是对她与众不同,她心底里的猜测……成真的可能性便越是多了几分。
“司晴是婢女,小公爷让她坐您的马车,她怕是要不自在的。”
“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意见,她有何不自在的。”
静默了片刻,谷雨不得不戳破了窗户纸,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小公爷,到了燕州,我们便要分开了,如今不过是早几日而已,又有什么分别呢?”
被人一语戳中了心事,容信的面上微显出几分不自在,只是嘴上还是不肯承认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如我之前所说的定下了,如何?”
容信薄唇微张,半晌才偏开了头,微带了些许的霸道,道:“不行,司晴来我们的马车,除此之外没的商量。你不愿见到我,大不了我不出声便是了,左右你看不见我,便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就这人这强大的气场,当他不存在?
谷雨见说不动他,便干脆继续撵人道:“那好吧,我要睡了,便不送小公爷了。”
容信盯着这小女子可恨的脸,心下五味杂陈,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声,起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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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那日不欢而散,连着几日都未再见过面。
小镇上接连下个不停的雨水终于在这一日的上午停歇了一瞬,眼见着下午又飘起毛毛细雨来,一行人便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冒着小雨再次上了路。
因着担心这雨水不知何时再大起来,一行人白天赶路,到了夜间依旧未停歇。
夜已深,四周只有马车轮子行在地上的声音和雨水淅沥之声。
谷雨侧倚在司晴的肩上,两个女子俱是眯着眼小憩着。
容信淡淡的瞥了一眼边上困倦的女子。
这一整天,他如自己所说的一般,一言不发的静默着。
看着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起初他心中自然是难受的,可是一天下来,许多纷乱的心思,复杂的心情,倒是有了时间好好的理个清楚。
谷雨是这般聪明之人,也许自己那点心思,她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了。
如今这般避着他……不过是因着不好直接拒绝罢了。
凉凉的笑了下,容信自嘲的摇了摇头。
苏景山说的没错,他容信竟也有这一天,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了。
不过好在一些都还早,他或许确实心里有了她,可也不会做那摇尾乞怜之人,她既是心中无他,他也不稀罕她施舍他。
就这般如了她的意,从此再无交集,想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迟早会过去的。
微微的叹了一声,容信暗暗下了决心。
马车虽还算宽敞,可要要躺三个人也是不能的,唤了外间停下马车,他起身掀起了车帘,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歇息。”
外间的水气弥漫进车厢,忽然的停歇令谷雨缓缓的醒了过来。
迷糊着抬了头,谷雨朝司晴问道:“小公爷说什么?”
司晴抬手掀了车窗上的帘子朝着外间看了下,透过雨帘隐约可见容信高大的背影上了后面的车,回过头答道:“小公爷让我好好照顾您,他好像到后面那辆马车中去了。”
“哦。”
这样也好,算着此处离燕州也没多远了,大抵再过个六七日,到了燕州,她便立即去寻道长治病,从此两个人各归各位,待过了几年,只怕她长什么模样他都不记得了。
马车晃着朝前行进着,两个姑娘家昏昏欲睡,待到了后半夜,耳力较好的谷雨又被阵阵雨点砸落的声音惊醒了。
坐起身来,司晴还躺在她的边上睡着,谷雨听着那雨声又急又响,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走的也十分吃力,心下不由生出些许担忧来。
这般于黑暗中默默的坐了也不知多久,忽然外间传来些许喧哗,而后马车缓缓的停了。
谷雨坐到窗边掀了帘子,朝着外间唤了声,很快,边上的护卫便行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回禀杨姑娘,另一辆马车的车轮陷进了泥里,小公爷带着人正在想办法呢。”
谷雨心中不安,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又缓缓开始向前行驶。
连日的雨水将地表泡得又软又泞,坑坑洼洼的,马车行的十分不稳,然而雨水淅沥的下着,丝毫不见要停歇的迹象。
行了半个时辰后,这一次,是谷雨所在的马车出了同样的问题。
车身猛的一晃,司晴差点从软垫上掉下来,当下也清醒了。
听着外间人们忙前忙后着,马车却依旧纹丝不动,谷雨抬手掀了帘子,道:“且让我和司晴先下去吧,诸位使力也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