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这么说着,把床上的小女孩提了起来,身上衣服虽然有点乱,但还穿得好好的,只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望着阿槐乖巧极了,被阿槐拎着衣领,就像被捉的小兔子,动都不敢动。
漂亮小姐姐跟奇怪又恶心的叔叔,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
大蛇将男人紧紧缠绕其中,阿槐甚至听到了对方浑身骨头被箍紧时发出的噼啪声,她撇了撇嘴:“像你这样的人,还是死了最好。”
可她又不能随意杀人,哪怕做鬼也得遵纪守法,阿槐才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葬送自己的前程,她看着小女孩:“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记住了吗?”
小女孩乖乖点头,阿槐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准确,换了种说法:“这个人你可以告诉爸爸妈妈,但不能跟人说见过我,明白了没?”
小女孩又乖巧点头,阿槐成功跟她达成共识,不能杀人就不杀,多得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方法。
而在小女孩眼睛里,就是怪叔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变得越来越“瘦”,阿槐没有让她看见大蛇,但这不妨碍她崇拜漂亮小姐姐,甚至于这种崇拜超过了害怕。
接下来阿槐把她放到地上,“他欺负你,去打他。”
对小女孩来说,把自己抓走的怪叔叔强大又可怕,他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把她绑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这个男人所造成的恐怖形象在小女孩心里生了根,很容易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但他其实就是个卢瑟人渣,没有哪里和其他人渣不一样。
为了给小女孩做示范,阿槐拿起地上的小凳子狠狠朝男人砸去!
正中红心!
被大蛇绞的喘不过气的男人一阵哀嚎,小女孩睁大了眼睛,阿槐的示范给了她榜样,她左右看看,捡起桌上的一个存钱罐,学着阿槐的样子一丢!
接下来两人就跟比赛谁丢得准一样,把男人砸的满头包,最后大蛇化为怨气没入了男人身体,满身是血的男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下面那玩意儿以后怕是再也别想用了。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砸门声,阿槐按了下小女孩的头,原本气哼哼盯着坏人的小女孩下意识看她,却发现漂亮小姐姐突然消失不见了!
门被打开,年轻夫妻疯了般冲进来,就看见他们家小宝贝站在地上,手里抓着个鼠标,见爸爸妈妈来了,小女孩嘿咻一声,把鼠标往地上的男人身上一砸——大概是砸到了某处严重的伤口,那人抽搐了两下,又晕了过去。
一同冲进来的还有警察、幼儿园的园长老师跟附近的热心居民,警方通过多处排查,发现了小女孩的踪迹,她是在拐角处被一双手突然抱走的,查到抱走她的人后大家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怕孩子出事,但谁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小女孩的手腕跟小胖腿上都有绳子勒过的痕迹,犯人却倒在地上少了大半条命,四肢还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呈现着,看着……跟面条一样,满头是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小女孩的爸爸妈妈不愿意孩子再被打扰,小朋友虽然才三岁,却精得很,不然也不会趁着老师上洗手间,知道不能从正门走会被门卫爷爷抓到,而从栏杆里挤出去找爸爸妈妈。
她牢牢记得漂亮小姐姐说的话!
因为出了这桩小意外,阿槐回家的时间晚了很多,到家天都黑了,殷豪跟范桂玲在等她吃饭,殷蔓与殷梵理所当然的不在家。
“阿槐,你怎么都不吃?是不是这些菜不和你的胃口?”
范桂玲柔声询问着。
阿槐眨着眼睛诚实回答:“我怕你们往里面洒土吐口水。”
殷家夫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尴尬,因为这事儿虽然不是他们做的,可殷梵这么干的时候他们也确实心里有怨,所以眼睁睁看着。
殷豪勉强解释道:“小梵不懂事呢……”
“他都三十了还不懂事?”阿槐惊了,“我十六岁,我才是不懂事的那个。”
“阿槐,你是姐姐,姐姐要让着弟弟……”
“我不要。”阿槐突然收起笑容,冷冰冰地盯着这对夫妻,“为什么做姐姐就一定要让着弟弟?要我让着弟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弟弟消失在这世界上。”
殷豪与范桂玲吓得脸都白了,他们知道阿槐绝对不是开玩笑,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范桂玲连忙说:“你爸跟你开玩笑呢!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最疼的就是你,而且小梵是男孩子,男孩子应该保护姐姐才对!不用让不用让!”
说着猛拍殷豪大腿:“快,快跟阿槐道歉!”
殷豪也是能屈能伸,完全看不出有丝毫不情愿:“阿槐对不起,是爸爸说错了,爸爸跟你道歉,你不要生爸爸的气好吗?”
“不行。”阿槐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殷豪的提议。“爸爸惹我不开心了,我要惩罚爸爸。”
殷豪想起她那些罚人的手段,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昨天雷阵雨下过后,未来几天都是大晴天,阿槐就算是想让他淋雨也没机会。
“爸爸把这些饭都吃了吧!”
阿槐小手一挥,十分真诚,“浪费粮食不好,我吃不下,爸爸帮我吃好了。”
为了表示对阿槐的看重,这一桌子少说有二十道菜,殷豪又不是什么大胃王,他这把年纪了还能保持没有赘肉的好身材,光是健身可不行,饮食方面也都非常注意,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搭配,可他当然不会这样为阿槐着想。
口口声声说爱着阿槐,想念阿槐,却不教她如何融入这个社会,不给她办理身份户籍,不给她钱也不给手机,“爱”这个字眼,从殷豪与范桂玲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像在骂人。
而阿槐早已过了那个别人说爱她就相信的年纪了。
范桂玲心疼丈夫,可阿槐却不许她帮忙:“妈妈要是插嘴的话,就把水龙头里的水全都喝光吧。”
范桂玲果然一秒闭麦。
接下来阿槐就托着下巴欣赏来自爸爸的痛苦面具,多年下来晚饭只吃八分饱的殷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撑了,而且即便他吃撑了,桌上还剩下三分之二的菜,阿槐铁石心肠,说要他吃完就必须吃完,殷梵还想哄哄她,可阿槐愿意被哄的时候,好听话才有效果。
她现在知道小三是什么了,明明没有做的事情,却要被安到头上,还被骂得狗血淋头,换谁会开心呢?
原本对现代网络没有了解,可有了手机后就不是这样,那么她在网上被骂的事情,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肯定第一时间已经知道,但他们一没有告诉她,二没有为她澄清,妹妹那条不信谣不传谣的微博看似是在解释,却对她只字不提——他们根本不想承认她的存在。
这让阿槐很不高兴。
但最让她不高兴的是,他们连装都不会装,还会被她抓住把柄,真的是蠢到了家。
就像过家家,小朋友们也知道是假的,可只要沉浸其中就能获得快乐,破坏这种快乐的人都该罚!
第19章 问心有愧。
二十道菜就是再给殷豪一个肚子他也吃不完, 到了后面他几乎是吃一口吐一口,把范桂玲心疼的泪眼汪汪,她又不敢求情, 怕阿槐逼她去喝水, 只能用欲语还休的眼神望着阿槐, 试图让阿槐心软。
怎么会这样呢?
范桂玲拿不准眼前这个殷槐究竟是不是她的大女儿,殷槐从小长得漂亮,特别懂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帮忙做家务,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 可以说,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殷槐会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人生也会彻底改变。
那个懂事乖巧又贴心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范桂玲觉得除了这张脸, 阿槐没有任何像殷槐的地方, 她不再害羞内向, 也不再温柔善良, 她总是能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出最残酷的话,像小孩子一样把他们当作玩具。
殷豪还在吃。
他手上的动作已经非常慢, 表情痛苦而麻木,明明桌子上都是些好菜, 十五年前想吃都不一定有, 可现在他却不稀罕。
爱真的会消失,爱也分高低贵贱,爱还可以是谎言, 是欺骗,是背叛。
阿槐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爸爸妈妈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范桂玲哭着求她:“阿槐,妈妈求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直接说出来好不好?妈妈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饶了你爸爸这一回吧,他知道错了,他下回再也不敢了!”
殷豪吃得太多,已经到了无法再下咽的地步,此时他毫无往日的风度翩翩,狼狈地像一条在垃圾桶里刨食的癞皮狗,只能用眼神乞求殷槐给予一点仁慈。
见他们如此痛苦,阿槐笑个不停:“如果让我自己说出来,不就代表爸爸妈妈根本不关心我吗?你们都不仔细观察我的表情,你们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这一次我说了,下一次又要怎么办呢?”
“不会有下一次的!真的!”范桂玲举手发誓,“我跟你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阿槐歪着脑袋:“真的吗?会跟照顾弟弟妹妹一样照顾我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真的懂了吗?”
范桂玲与殷豪猛点头,阿槐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剩下这么多食物真的好浪费,我不喜欢这样铺张,像从前一样,大家凑在一起,够吃就行。”
“是,是是,妈妈记住了,下回一定让你满意,不会再让你不高兴了。”
范桂玲的低声下气非常到位,阿槐终于善心大发,给予了他们一点提示:“有人骂我。”
夫妻俩的第一反应是殷梵,儿子叫他们给宠坏了,脾气略有些暴躁,而且非常护短,他不认可殷槐是姐姐,就算殷槐有手段制住他,殷梵心里肯定也不服气,难道说小梵又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骂了殷槐?
殷豪下意识就要替儿子道歉,阿槐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目光诡异:“只有一次机会哦,说错话的代价,你们不会想要知道的。”
两人仓皇对视一眼,可能这辈子大脑都没转得这么快过,还是范桂玲心细,阿槐没有手机不会上网,在家的时候也大多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但她白天出去很久,极有可能是知道了网上把她当成小三的事!
“阿槐,是不是因为网上那些骂你的人?”范桂玲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和阿槐说话,“你放心,爸妈不会放过他们的!妈妈马上就让公司官微给你澄清!”
“还有那些敢骂我们阿槐的人!我这就让法务部行动起来,他们等着实名道歉吧!”殷豪也同仇敌忾。
夫妻俩说完,都忐忑地盯着阿槐看,见阿槐总算露出笑容,顿时松了口气,知道他们这是说对了。
然后就瞧见阿槐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手机,殷豪连忙问:“阿槐,你哪里来的手机?这个牌子的手机质量很一般,爸爸马上让人给你送个新的来!”
阿槐听了,似笑非笑道:“我都回家好几天了,爸爸也好,妈妈也好,没有人想着给我买手机,这么一想,我又要开始伤心了。”
殷豪跟范桂玲是故意不给阿槐买的吗?也不见得,他们只是完全没朝这方面想,就像是阿槐说的,他们对她跟对弟弟妹妹不一样,不会为她考虑,也不会为她担心,更不会管她在这个世界如何生活下去,因为他们早已在心底将阿槐当作了外人。
对外人,自然不必像对家里人那样事事周到。
“不是的阿槐,不是这样的!”范桂玲连忙把锅接过来,“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想到这些,阿槐你、你先别生气,妈妈发誓,一定会补偿你!”
阿槐确实是没有生气,她要是真跟殷家人生气,早气成河豚了,所以她眨着眼睛等待范桂玲接下来的话,结果范桂玲只是口头认错而已,并没有切实去想究竟如何补偿,就跟男人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一样,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你哐哐撞大墙,然后让他每天换一条内裤他都要立刻指责你肤浅虚荣假干净。
“唉。”
阿槐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很失望地起身上楼了。
她走后好一会,范桂玲跟殷豪紧绷的双肩才垮下来,二十道菜殷豪到底是没能全部吃完,就算这样也够他受的了,范桂玲先把他扶到一边,找了健胃消食片让他服下,然两人一边警惕地看着楼上一边说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公司那边开始处理,你想一想,待会儿怎么发微博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不然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肚子撑得溜圆宛如孕妇的殷豪艰难点了下头,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法坐着发微博,只能站起来缓慢走动,消食片没那么快起作用,他感觉自己难受的像是很多年前的冬天,上了年纪的母亲将肉灌到薄薄的肠子里,肉糜将肠子撑得饱满而透明——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时的灌肠。
范桂玲立刻联系公司法务部,让他们对网上造谣的人提出诉讼,不管要花多少钱,一定要追查到底!
随后她拿起手机陪着丈夫在客厅来回散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二楼主卧的门关着,阿槐没有出来,这是好事。
“说是要澄清,怎么澄清?”
公司的公关部可以用,但很难向他们说清楚事实真相,有关阿槐的消息,范桂玲都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
殷豪因为吃得太撑,说话没什么力气,脸色也有点发白:“就说她身体不好,小时候请人给她看,保密养在国外。”
范桂玲点头:“行。”
夫妻俩都很精明,殷槐是家中长女,可不能如实说,否则别人都会奇怪,为什么年纪大的女儿是未成年?所以范桂玲在斟酌微博时,模糊了阿槐的年纪,只说阿槐是家中女儿,却不说她是姐姐还是妹妹,这样的话,看到她微博的人肯定下意识以为阿槐是妹妹,而基金会跟公司官微那边转发也称呼阿槐为“我们小姐”,不带排行,就没有人知道她是老大!
很快,法务部那边罗列出了造谣最厉害的一群人,殷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告几个普通网民根本不是问题,人家打官司就跟玩儿似的。
键盘侠们懵了,谁没口嗨过?被他们口嗨过的名人多了去了,谁像殷家这样小心眼,连骂一句小三都要告?他们告的过来吗?
甭管告不告得过来,态度得摆在这里,不认真对待这件事就会让阿槐生气,殷豪可不想再感受一次被二十道菜塞满嘴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