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过殷蔓跟殷梵有弟弟啊,他们姐弟俩常常合体自拍啥的,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这个妹妹?”
“害,豪门嘛,里头弯弯绕绕多,你看小姐姐今天穿的,一看就不受宠。”
“闻到了大瓜的味道!已经准备好当吃瓜猹了!”
弹幕在疯狂感慨黑伞少女的美貌,以及疯狂八卦殷家,毕竟殷家实在是太出名太完美了,他们家的每个人单独拿出来那都是优秀模板,所以当“疑点”出现时,便会立刻引起众人注意,谁不爱看大厦倾颓呢?
黑伞少女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复,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与她外表完全不符,几乎可以称之为“慈爱”的目光看向殷蔓与殷梵:“小蔓,小梵,这么久不见,连姐姐都不知道叫了吗?”
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这是殷蔓条件反射的第一想法,这种想法甚至压过了她心底的惊讶与恐惧,使她下意识去握住黑伞少女的手,这一握,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迅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怎么会这么冷……怎么会人的皮肤会像冰一样毫无温度?!
明明是家人重聚、姐妹握手的美好画面,可只有握手与被握手的人才知道,她们之间毫无温情可言。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一家人里,父亲殷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无论如何今儿是大场面,不能叫人看笑话,他立刻堆起笑容,像往日一样笑得和蔼。
很多人都说殷豪就是想象中的完美爸爸,富有宽容又慈爱,无条件支持儿女的任何决定,此时这个爸爸笑得和平时没有区别,他用满是疼爱的口吻跟黑伞少女说话,语气也分外亲昵:“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爸爸开车去接你呀!快快快,快回去换件衣服,今天可是小蔓的生日宴会,怎么能少得了你?待会儿你们还可以一起切蛋糕呢!”
范桂玲终于也冷静下来,她同样满脸是笑,“是啊是啊,你爸爸说得对,礼服都给你准备好啦!”
这样一番下来,弹幕里那些等着吃瓜的群众表示非常没意思,原来是巧合啊,看着就感觉那一家人感情很好,呜呜呜,今天也是想要当殷爸爸殷妈妈孩子的一天!
黑伞少女笑容不变,轻声回应:“是呢,我也,很想,爸爸,妈妈。”
她两个字两个字的缓缓说话,其实听起来还是连贯的,至少在殷家人之外的人听来没有什么不对。
但她始终打着伞,殷豪悄悄松了口气,连忙示意把直播关掉,红毯走完了,接下来是内场宴会,涉及隐私没有必要直播。
而直播关闭后,原本属于殷蔓的热搜迅速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黑伞少女,尤其是她对殷蔓殷梵姐弟俩说的那句——这么久不见,连姐姐都不知道叫了吗?
这句话实在是太奇怪了,因为不管怎么看,都是殷蔓殷梵比她年纪大吧?黑伞少女今年多大?十五?十六?娃娃脸再显年轻,跟真正的少年少女也是有区别的。
众所周知,殷家公主今年三十岁整,正因为是三十岁的生日,才办的如此隆重,而殷梵今年二十七,怎么该对那小姑娘叫姐姐呢?
说黑伞少女是小姑娘可一点都不过分,她一看就是个未成年!
网上如何众说纷纭,对于宴会上的殷家人和宾客来说,他们暂且还不知情,相比起极力掩饰紧张的殷家人,宾客们对这位新的殷家千金十分好奇,也愿意上来多说说话,哪怕她在室内打伞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可她实在是太纯洁了,让人只想要靠近。
原本该是人群焦点,是今天当之无愧主角的殷蔓,脸上却挂着几乎可以称为僵硬的笑容。
殷家人最后走红毯,除却她的四位忠诚的王子仍旧站在红毯尽头守着她,其他宾客都已入场,如果刚才镜头同样给到这四个人的话,大家就会发现,他们的反应也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对劲。
不过黑伞少女并没有在意,直播被关掉后,场上没了镜头,但却还有很多人,这些人身份不凡,今日齐聚于此,是给殷家面子,更是给站在殷蔓身后的四个男人面子,否则只靠殷家恐怕没能力请来这样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诚然殷家是不差,但跟江谢戚宣四家比,怕是还有不小的差距。
有些家族喜欢显赫于人前,有些家族则韬光养晦默默无名,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弱小。
范桂玲正笑着要带女儿去换衣服,黑伞少女走到红毯尽头时却停了下来,她用那双漆黑的眼珠望着家人们,轻柔询问:“生日的话,还是一家人在一起最好了,不需要外人,爸爸妈妈,你们说呢?”
这怎么能行!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宴会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以后他们殷家还怎么做人?得得罪多少人啊!
殷豪僵硬地扯着笑容:“阿槐……”
“爸爸。”名叫殷槐的黑伞少女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你不会想要我重复第二遍吧?”
被她那双眼睛盯着,殷豪狠狠打了个哆嗦,他不敢直视殷槐的眼,可让他就这样结束,他也不甘心。
范桂玲想劝也不敢劝,殷蔓只颤抖着看了殷槐一样,泪水便落了下来,她觉得害怕、愤怒、委屈、厌恶,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可是她的生日宴会啊,为什么要破坏?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第3章 问心有愧。
“为什么要哭?”
殷槐直勾勾望着殷蔓,她的语气她的表情都像极了曾经,妹妹受了一丁点委屈她都心急如焚,无微不至地关心着、照顾着,曾经殷蔓从姐姐这里感受到的是安全,但现在只有恐惧。
正因为所有人都变了,所以没有任何改变的那个人才叫人觉得可怕。
殷蔓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她发觉殷槐的手并没有因此变得温暖,反倒自己的手因为殷槐变得冰冷了,像是长时间握了一块冰在手上,冰块没有融化,反倒将自己冻僵。
“我、我……”
她不敢直视殷槐,只能狼狈地避开殷槐的视线,殷槐笑了笑,她看向宾客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她这么做实在是太失礼,而且容易得罪人,今天到场的这些很多都是殷豪趋之若鹜的,结果内场刚开始就结束,这不是耍着人家玩吗?以后即便还有合作的机会,也肯定没有今天这样关系和谐了!
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人敢在殷槐跟前抗议,似乎整个空间都因殷槐的存在而被冷冻起来,可能是内场的冷气开太低了吧,不然怎么会觉得凉飕飕的?
“爸爸。”殷槐看向殷豪,仍旧用她那双又大又黑的瞳孔,“我说过,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殷豪被她看得打了个哆嗦,他勉强露出笑容,“阿槐,今天是小蔓的三十岁生——”
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突然殷槐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这使得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只能干涩道:“……我知道了。”
于是殷先生走到主台上向诸位来宾九十度深鞠躬,表示自己的抱歉并请大家离开,心里满是苦涩,而此时此刻,殷蔓的心情比父亲还要痛苦,她唇瓣微抖,眼睁睁看着自己美好的生日宴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宾客们都有来头,那些比不上殷家的自然不敢说什么,可是能跟殷家平起平坐的、比殷家势大的……他们脸上的怒色与不悦毫不掩饰。
原本以为是众星捧月的公主生日,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殷蔓的泪水又自眼角滑落,这种巨大的落差感令她暂时忘却了一切,毕竟从十五岁到现在,足足十五年过去,她都像公主一样生活着,顺风顺水万人追捧,以至于她的心智似乎都还停留在十五岁,仍旧如同没长大的小姑娘娇气脆弱。
宾客渐渐散尽,但有四个人却没走,这四个不是旁人,正是殷蔓的守护神,被网友戏称为“四王子”的人物。
比起殷家人,他们的表情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别人是主人遣客所以离开,他们四个人则是遭受了巨大冲击,暂时忘记了离开。
当殷蔓抬起水润的眼眸望向他们求助时,四人居然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众所周知,殷家公主的守护神们平时是王不见王的状态,关注这场爱情战争的吃瓜群众对此始终津津乐道,好在四人身处完全不同的行业,平日不见面倒也矛盾不大,也就只有殷蔓,能让他们摒弃前嫌出现在同一场合,要知道大满贯影帝谢卓决不演戚向横作品改编的电影,而大作家戚向横宁可把版权烂在手里,也不会卖给谢卓所在的公司。
闻名全球的青年钢琴家江商更不必说,他是高岭之花的代言人,一心只有艺术,却为殷蔓折腰。
嘉祥集团董事长宣鹤为了殷蔓迄今未婚,据说他还曾大手笔送给殷蔓一座真正的公主城堡。
能让四位各自行业内的天之骄子倾心爱慕,殷蔓不是公主那谁是公主?更何况人家也是顶级白富美,向来只有被羡慕的份儿。
至于今天过后嘛,是否还能粉饰太平,得看殷家人自己的本事了。
原本宾客满盈的殷家豪宅瞬间门可罗雀,只剩下自家人跟佣人,从殷槐出现便一直没有说话,却因为姐姐流泪的殷梵终于忍不住握紧拳头:“你太过分了!”
虽然殷槐也是姐姐,但她离家十五年,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消失,且这十五年殷梵跟殷蔓真可谓是姐弟情深,他只认这一个姐姐!
殷槐眨了眨眼睛,正想说话,范桂玲尖声道:“小梵!不许胡说八道!跟、跟你姐姐道歉!快道歉!”
殷梵顿时脸色涨红,自打创业来一帆风顺大赚特赚被夸上天的他到哪里都有数不清的追随者,曾几何时被母亲这样教训过?
殷槐笑盈盈看着,等他道歉,殷梵愈发心不甘情不愿,他不懂为什么父母这样讨好这个姐姐,说实话他早就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既然已经失踪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之后不说安分守己,上来就闹这么一出,害得他们家丢尽了颜面,他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他道歉?
“小梵!”
范桂玲几乎是尖叫了。
不舍得让母亲生气,殷梵终究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自牙缝中迸出来对不起三个字。
可殷槐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打着伞继续往前走,殷家豪宅占地据说有一万平米往上,还有配套的高尔夫球场游泳池花园等等等等,而为了庆祝殷蔓的三十岁生日,更是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来提前改造布置,可惜心血彻底白费,纸包不住火,今天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肯定会有人说出去。
这是殷槐从没有来过的地方,毕竟跟他们一起生活,都得追溯到十五年前了,豪华奢侈的宅子、价值连城的珠宝、珍贵美丽的礼服……还有养尊处优所养育出来的皮肤,真像是童话里的情节,国王王后公主王子才是完美的一家。
殷蔓眼睁睁看着殷槐向前走,她心中涌起剧烈的不甘,这种不甘与恐惧交织在一起,令她既想要大叫出来发泄,又害怕自己声音太大惹来殷槐注意。
她不想被那双诡异的眼睛注视,一点都不想。
殷槐一直撑着那把黑色的伞,这伞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大概就是那种地摊上能十块钱一把买的,但她始终撑着,这让殷蔓满脑子胡思乱想,其实不止是她,就算是殷豪与范桂玲也忍不住感到害怕。
范桂玲悄悄戳了戳丈夫的腰,殷豪下意识瞪了她一眼,范桂玲同样没好气白他,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往下看。
地面上映衬出了殷槐的影子,虽然室内撑伞的行为很古怪,但她确实是有影子的。
这让夫妻俩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是很快地,他们又想起了什么,对视一眼后,最终谁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无论在殷槐身上发生了什么,无论她是怎么回来、又为何而来,能够维持表面的和平再好不过,看她今天的样子,似乎、似乎是想要回家的……
殷家的管家与佣人们也懵了,算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在殷家都工作了十年往上,可从没听说过先生太太还有个女儿啊!
从他们到殷家工作开始,殷家就是一家四口,结果突然冒出个女孩说是先生太太的女儿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少爷跟小姐的姐姐?
殷槐撑着伞从人前经过,几乎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她的每一步都像踩着绵软的云端,管家紧张地低下头,殷槐不曾为这些陌生人停留,但是在她经过江商宣鹤谢卓戚向横四人时,她转过了头看向他们。
只有被殷槐注视的人才能感觉到她的眼睛有多么吓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戚向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否则殷槐的眼睛怎么会被黑色填满,连一点眼白都没有?!
等他稳定心神再去看时,她又跟先前一模一样了,笑意盈盈,以一副十分熟稔的语气打招呼:“好久,不见。”
谢卓是那个反应最大的人,当殷槐朝他笑时,他甚至没能站稳,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更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见状,殷槐笑得更灿烂,她握伞的手几乎与裙子一个颜色,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头上还戴着一个很可爱的槐花发夹,看起来更小了。
漫长的十五年过去,大家都老了,就连年纪最小的殷梵如今也是叫得出名号的成功人士,所有人都被时光推着往前走,惟独殷槐,她一个人留在过去,岁月无情,却没有让她有丝毫苍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和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女一模一样。
人真的能够不变老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否则怎么解释殷槐的状况?
她看起来除了皮肤过于白,乃至于白的有些透明,连手腕上的青筋血管都能看清楚外,她会呼吸、会说话、会笑、还有影子,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十五年前,那个十六岁的殷槐是什么模样,大家都有意识地忘记了,只冥冥中感觉,似乎和现在又有所不同。
消失了十五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一个已经把她排除在外的家庭,哪怕她曾经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如今也是不折不扣的外人。
第4章 问心有愧。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做了亏心事的人,如果还残存着些许良知,那么他们会不停地去想: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如果能回到过去,一定不会那样做。
这样想完了,他们就好像得到了救赎,自己原谅了自己,然后继续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所以当遮羞布被撕开时,已经成年的他们只会感到恐惧。
恐惧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会被剥夺,那些羡慕的、崇拜的目光会变为鄙夷与不屑,人活着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名吗?享受过盛名与财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谁会愿意沦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