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允许你走了吗?”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被这样对待,几乎气歪了鼻子,正要回头怒骂殷槐,突然感觉脖子上凉丝丝的,他当场头皮发麻,缓缓低头,发现不知何时,居然有一条碧莹莹、拇指粗的小蛇缠绕在了他脖子上!
不仅是他脖子上有,殷豪跟殷蔓同样。
这种小蛇从未见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着凶光,张开嘴时能清楚看见黑色口腔里,两边各有一只雪白尖锐的长毒牙,毒牙中间锯齿状的小牙同样闪着锐利的光!
殷槐笑意盈盈:“弟弟很没有礼貌,我很不高兴。”
碧色小蛇吐出信子轻舐殷梵耳朵,蛇信直入他的耳道,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刚才还胆敢摔围裙说老子不伺候的殷梵这会儿是什么脾气都没了,而殷蔓与试图打圆场却没来得及插嘴的范桂玲更怕蛇,她们下意思地就想尖叫,殷槐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瓣上:“嘘……我的小蛇最讨厌声音,它们会攻击声音来源,要安静一点,乖一点,好吗?”
母女俩双手死死捂住嘴猛点头,她们甚至不知道这蛇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什么时候缠上她们的!
殷槐身上怎么会有蛇?!
她穿的那条白裙子连口袋都没有,黑伞更不必说,殷家四口人就要四条蛇,可这蛇根本没地方藏啊,而且人是有感观知觉的,怎么可能被缠上脖子都没动静?
四条小蛇非常乖巧,即便对食物无比垂涎,仍旧听从殷槐的命令,殷槐不必说话,它们便知道要如何动作,看到殷家人浑身僵硬同手同脚的滑稽模样,殷槐总算是开心了,她笑个不停,指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快吃吧快吃吧,一会儿冷了就更不好吃了。”
这一次,范桂玲也没能逃过。
见殷梵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殷槐柔声提醒:“我的蛇毒性非常高哦,能在一秒钟内毒死一头成年大象,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你想试试吗?”
碧色小蛇从体积上来说,与那些盛名在外的毒蛇相比要小非常多,就像殷槐正在玩的这条,圈在她手腕上甚至像是一只翡翠镯子,颜色碧绿,唯有腹部带了丁丁点点的白,不张嘴时甚至有几分可爱,然而一旦张嘴,便攻击性十足。
殷家人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打消了想要逃走的念头,他们像是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拉开椅子坐下,不需要殷槐再度关心,拿起了筷子,连米饭都不需要,各自进食面前的食物。
那被殷梵倒了足足一罐加一袋盐的三菜一汤,连一点汤汁都没有剩下,全部进了一家人的肚子。
殷槐很感动,总算是又有这样一家齐聚用餐的场景了,这十五年来她可是无比怀念这一幕。
眼见殷家人面如菜色,齁的话都说不出,殷槐更高兴,她逗弄着指尖缠绕的碧色小蛇,突然间范桂玲推开椅子,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阿槐!阿槐!”
殷槐低头看她,语气温柔:“怎么了,妈妈?”
“是我跟你爸对不起你,跟你弟弟妹妹没关系,是我们的错,求求你饶了小梵跟小蔓吧!”范桂玲抬起头,涕泪横流,她爱子心切,哪怕是牺牲自己也想要守护一双儿女。“让他们走吧,以后爸爸妈妈陪着你好不好?让他们走吧!”
殷豪也跟着跪:“阿槐,小梵跟小蔓在,爸爸妈妈难免要分心照顾他们,你让他们离开吧,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好吗?爸爸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爸爸发誓!”
殷槐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望着这对伟大的夫妻,突然有片刻的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笑了笑:“可是我要怎么相信爸爸妈妈的话呢?弟弟妹妹离开的话,这个家就不完整了呀,不完整的家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问殷蔓:“小蔓,你也想离开姐姐吗?”
殷蔓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
至于殷梵,殷槐没有问,原本在她指尖游走的碧色小蛇缠绕到了她细细的手腕子上,不细看的话很容易误认为是镯子。
她笑了笑:“看样子,小蔓真的很不喜欢姐姐,不愿意跟姐姐在一起呀。”
殷蔓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立刻否认并且表忠心,可她因为强烈的恐惧根本开不了口。
“阿槐!”范桂玲颤抖着声音卑微乞求,“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让小梵跟小蔓离开好不好?他们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他们没有错呀,他们是你血脉相连的弟弟妹妹,你要是有怨恨不满,朝妈妈发泄好不好?”
她膝行至殷槐身前,鼓起勇气触碰大女儿,入手狠狠打了个寒颤。
殷槐的手实在是太冷了。
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温度,就像是在抚摸冰块,甚至比冰块寒意更重,接触到殷槐的指尖,范桂玲甚至觉得那寒意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她怔怔地看向殷槐,殷槐也低头看她,母女俩隔了十五年再度相聚,彼此之间却都没有了爱意。
横亘在爱之间的,只有时间是永恒的距离,它会令人面目全非,会把爱变成恨,把恨变成更恨。
殷槐缓缓反握住了范桂玲的手,这使得范桂玲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从皮肤到骨头,再从肉|体到灵魂都被寒冰包围,她甚至连眨眼都觉得费力,仿佛睫毛都凝结出了冰雪。
怎么会这么冷?
殷槐笑容加深:“既然妈妈这么说,我就相信妈妈一次,但是,妈妈要对着我起誓,我只相信誓言。”
她松开了范桂玲的手,范桂玲瞬间从地狱回到人间,她忘了去思考别的,只知道殷槐答应让殷梵殷蔓离开,连忙举手:“我发誓,等小梵小蔓离开,我会一直陪着阿槐,直到阿槐不再需要我为止,如果有违誓言,就让我、就让我……”
“就彻底成为我的东西。”殷槐补充了一句。
范桂玲迟疑了一下,才学着阿槐的话重复:“就让我彻底成为阿槐的东西。”
殷槐满意了,看向殷豪,殷豪察觉到了不安,但为了儿女也别无他法,立下了与范桂玲相同的誓言。
于是在这对伟大的父母的牺牲下,殷梵与殷蔓终于可以离开了,当然,他们不会这么甘心结束,爸妈爱他们,他们自然也要回报这份爱,只要能出去,就能想到对付殷槐的办法!
而殷槐看着弟弟妹妹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扬起。
会回来的。
都会回到她身边的。
第8章 问心有愧。
虽然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离开了家,能暂时躲开殷槐,得了喘息的功夫,但殷蔓与殷梵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
他们一家人的感情的确是好,十五年来的相处不是假的,让他们在外面潇洒,却让父母涉险,这样的事姐弟俩做不出来。
“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报警有没有用?把那个女人赶出去!”
殷蔓却不像弟弟说得这样乐观,她摇摇头:“不能报警。”
“为什么?”殷梵有点生气。“那女人都这样对我们了,难道你还为她着想?她那样的人就是不吃到苦头不知道厉害!不能轻易饶了她!”
殷蔓欲言又止,殷梵觉得姐姐的反应很奇怪,事实上从殷槐出现开始,他的家人都很奇怪,“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跟我们家真的有关系吗?你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殷蔓下意识避开弟弟的视线,红唇动了动,半晌道:“……其实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总之,你别招惹她。”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现在都这样了你还瞒着我,那还能是个死人不成!”
不然到底有什么可怕?他们家有一百种方法收拾那女人吧?
殷梵气到口嗨,结果却看见姐姐粉面煞白,登时人就傻了:“……不是,我胡说的啊,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她该不会真是个死人吧?!”
殷蔓笑得比哭都难看:“我也不知道……但你别惹她就对了。”
姐弟俩离家后,去了殷梵在天水循安的那套房子,两人面对面坐,商议着要怎样处理殷槐,并且把父母救出来。
殷梵人都傻了:“可是她会呼吸,还会说话,也有影子啊,死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一个失踪了十五年的人突然出现,却没有变老,而且还神神叨叨的,我碰过她的手,就像冰块一样……”殷蔓回想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保养的好的人我们也不是没见过,四五十岁看起来像三十出头不难,可三十几岁还像十五六岁这可能吗?你离得近应该看到了,她就是未成年的状态!”
光是这一点就非常诡异了!
殷梵结结巴巴:“可、可我完全不记得啊……”
“你那时候发高烧,醒了之后就把她给忘了。”殷蔓不由得抓紧裙摆,“她一点都没有变……”
除了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以及冰冷的体温之外,殷槐就是十五年前那个殷槐,殷蔓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当那个人重新出现在面前,原本逐渐被忽略的回忆突然无比清晰浮现在眼前,那种肤色那种体温,没有老去的容颜,真的会是活人吗?
殷梵讷讷,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殷槐,于是理直气壮地认为对方是骗子是神经病,可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她为什么会失踪这么久?”
殷蔓原本抓着裙摆的手一紧。
她干涩道:“你不必问这些,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爸妈救出来,而且不能报警。”
殷蔓说了两遍不能报警,这令殷梵感到一丝丝不合理,不是“报警没用”,而是“不能报警”,听起来就像他们家才是那个做了亏心事害怕警察去查的人一样。
但在殷槐和家人之间,殷梵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后者,他肯定不会去追寻殷槐该得的真相,他只想保护姐姐跟爸妈。殷蔓不让他问,他就不问,因为姐姐的情绪看起来快要崩溃了,“那我们怎么做?不能报警的话,让保镖进去把爸妈带出来可行吗?”
殷蔓犹豫:“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殷槐很古怪,你忘了她的蛇吗?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感觉,然后那蛇就缠在我脖子上了,我不可能没察觉的啊!”
想起那蛇,殷梵抖了下:“那怎么办?”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对了姐,我有个朋友,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之前买了块地,出了好几次事导致停工,后来他们在港城那边请了个很有名的大师,看过之后就好了,要不我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咱们也试试?”
殷蔓猛地看过来:“好!”
殷梵赶紧联系了朋友要到方式,巧合的是那位大师还没有离开,殷梵给出了个相当高的价格,大师答应明天就过来。
姐弟俩松了口气,他们虽然搬出来了,但不能不回去,万一激怒了殷槐,让她的蛇伤到父母就不好了。
到时候让大师乔装打扮一下,要是能看出什么不对来最好,要是殷槐是个普通人,那就让保镖把她抓起来!她的蛇再厉害,全副武装加防弹衣总不能还怕吧?总之,要让殷槐知道他们殷家人不是好惹的!
商量好了对策,两人总算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身心俱疲,殷蔓躺到床上打开手机上网,发现自己的社交软件被轰炸到爆,都是在问殷槐的,微博下面的粉丝也在问,因为不知道殷槐的名字,大家都叫殷槐神仙妹妹,看得殷蔓烦躁不堪。
太糟糕了!
殷槐的出现并不仅仅在殷家带来了风暴,这种信息爆炸的时代,没有什么消息捂得住,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殷蔓主动将宴会开始前的红毯阶段以直播方式呈现给网友,一是能让粉丝们看到自己的偶像展现殷蔓的人美心善;二也是能不着痕迹地炫耀自己的生日宴会有多么盛大。
结果全被殷槐给毁了!他们家得罪了不少人,殷槐现在在网上都火了!
完全是靠脸火的!
要是没开那个直播,就算闹得再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人都好奇殷槐是什么身份!
难不成真要让她留下来?那他们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殷蔓烦躁地把手机甩到一边,谁的消息都没回复,还有许多未读她是看都不想再看,太闹心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那位港城黄大师来了,穿着马褂戴着小圆眼镜,瞧着倒是一副仙风道骨颇有本事的模样,身边还有两个年轻徒弟跟着,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不知道,反正殷梵是无神论者,哪怕姐姐那么说了他也觉得殷槐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而殷蔓则要更信一些。
她简短地表明了家里出的事,大概就是失踪十五年的姐姐突然回来但却没有变老而且很古怪,所以想请大师帮忙看一看。
黄大师点点头,见他胸有成竹,殷蔓稍稍有了点心理安慰,希望黄大师名副其实,不管家里的“殷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殷槐,能处理掉就行!
到殷家豪宅时是上午的十一点五十分,用黄大师的话来说,中午十二点是至阴至阳的时辰,什么妖魔鬼怪在这个时辰都最虚弱,要是殷家豪宅里那真是个妖物,他马上就能让对方现原形!
不知道为什么,殷梵觉得这位黄大师更不可信了。
殷槐不喜欢爸爸妈妈离开她,所以殷豪与范桂玲都没有出门,见好不容易送走的一双儿女又回来,坐在客厅里的两人噌的一下起身,范桂玲还伸手打了女儿一下,低声道:“谁让你们回来的!”
殷蔓眼圈一红:“妈,你没事吧?”
“没事。”范桂玲先是回答,然后警惕地抬头看一眼,殷槐从昨晚回房到现在就没出现过,“什么都没发生,这几个是什么人?”
黄大师看了下时间:“殷小姐,你想让我见的人呢?”
殷蔓朝二楼看去,对父母说:“这是我请回来的风水师,姓黄,爸,妈,你们不是一直觉得咱家里风水不大行吗?所以我请黄大师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殷豪反应的最快:“原来是这样,那黄大师你到处看看,不必客气。”
说着伸手指了下二楼的房间。
黄大师知道他们说的邪祟就是在那里了,他对风水确实略懂,但要说抓鬼抓妖,别闹了,建国后就不许成精,哪里来的鬼跟妖怪?做人要讲究科学,而不是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