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梵委屈死了:“妈,你好歹听我们把话说完。”
殷蔓则是警醒一些:“爸,她人呢?”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殷豪朝楼上使了个眼神,殷蔓就知道殷槐是在房间没出来,她示意爸妈坐下,然后把自己跟殷梵这段时间身体上的变化说了一遍,最后伸出手:“我现在在家里,感觉很舒服。”
殷梵点头:“我也是。”
夫妻俩脸色大变!
他们愿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让殷蔓跟殷梵能走,别管一家人的感情曾经什么样,总之现在他们就是非常团结友爱,父母愿意为了儿女牺牲,儿女也心系父母,很感人,就是没阿槐的份儿。
可要是殷蔓跟殷梵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殷豪脸色铁青:“我去问问她!”
范桂玲一把拉住他:“你去问什么!你冷静一点!”
她怕被阿槐察觉,压低了嗓音,“你是不是忘了她发起疯来多吓人?!”
殷豪快要气死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小梵跟小蔓留在家里吧?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不想弟弟妹妹好,留俩孩子在家,指不定她要怎么折磨他们,咱俩受的苦还不够吗?这些除非她不在家,我们俩哪里都不能去,她在家就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许我们出门!”
“原来爸爸对我意见这么深啊。”
阿槐的声音突如其来,客厅里小声说话的一家人都僵住了,抬头一看,阿槐不知何时撑着她的小黑伞趴在二楼栏杆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爸爸平日看到我那么亲热,我还以为爸爸很爱我呢,原来都是假的,私底下,爸爸对我居然有这么深的怨气,我真是太不好了,居然都没有察觉。”
殷豪连忙解释:“不、不是的阿槐,爸爸只是一时说气话……”
话没说完,他自己的双手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拼命用力,像是要把自己掐死一样,两颗眼珠子凸出眼眶,形容可怖,吓坏了其他人。
看到母子三人扑上去想制服殷豪免得他自我伤害,阿槐都为这感人的一幕鼓起掌来。
“我早就想说了,十五年不见,爸爸妈妈跟弟弟妹妹的感情变得真好。”
她雪白的小脸儿上都是笑容,好像是真心为此感到欣慰。
殷豪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其他人根本没法把他的手拽开,阿槐笑个不停,眼看殷豪脸色发紫,真的要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才抬手打了个响——这是她刚在电影里学会的动作,做起来非常帅气。
响指一落,殷豪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但之前掐得太狠,他不由得重重咳嗽起来。
阿槐笑眯眯地问:“爸爸,以后还会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吗?”
殷豪想说话,发现声带沙哑,只能摇头,目露乞求。
阿槐点点头:“这是你答应的,爸爸,不要对我说谎。”
否则她是会生气的。
范桂玲真是欲哭无泪,儿子女儿仿佛生了怪病,丈夫又差点自己掐死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槐她做了什么?
本来这段时间下来,阿槐一直安安静静没有找事,范桂玲甚至想着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可眼前的事实让她明白她想太多了,阿槐根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带着哭腔问:“阿槐,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槐看着妈妈的眼泪,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她无聊地回答:“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你们不再欺骗我。”
“我们没有欺骗你。”范桂玲努力诉说着,“可是你弟弟妹妹,他们的身体……”
“哦~”阿槐了然地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身体开始变得迟钝了吧?”
她笑起来:“没事的,慢慢就习惯了,反正又不会死,还能永葆青春,这不是很好吗?妈妈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心愿,我只是帮你完成啦!”
“我们一家人,要长长久久、永远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呢。”
范桂玲被这天真又恶毒的言语吓得一时情绪激动,眼一翻,晕了过去。
先是父亲差点被掐死,后有母亲晕倒,千娇百贵的小少爷总算是撑不住了,他崩溃地质问殷槐:“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阿槐哎呀一声:“这就急了?不至于吧。”
有那么夸张吗?一点点小小的惩罚罢了,根本不痛不痒,又不会把他们埋进土里十五年,至少他们还活着,能呼吸,能品尝食物的味道呢,她可是什么都没有。
殷梵抱着晕倒的母亲泪流不止,他们母子之间感情应该很深,是的,是这样的,在阿槐记忆中也是如此,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妈妈抱着弟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哄,妹妹常常因此偷偷地哭,问她为什么妈妈不抱她。
是啊,为什么呢?
阿槐的眼神变得遥远起来,她努力回想起十五年前还有爱意的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被老槐树同化之后,她就从人类变成了怪物,所以连七情六欲都丢掉了。
哭不是因为难过,笑也不是因为快乐,只是因为人类是这样的,所以模仿而已。
她被他们害成这样,报复回来应该也不过分吧?阿槐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试图让自己心软一点、怜悯一点,但她发现,完全不心疼,完全不难过呢!
甚至于她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真正的快乐!
如果她坠入地狱,那么将她推入地狱之人,也应当以身为殉。
阿槐充满欣赏的看着殷梵哭泣,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哭起来真有趣,像一条可怜的小狗,乞求着食物与爱抚。
嘻嘻。
第29章 问心有愧。
阿槐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 令殷梵更加抓狂,他恨不得杀了她,却又害怕她, 再加上自己因为她生了怪病, 对阿槐的恐惧愈发深厚, 这些情绪累积起来,压垮了小少爷脆弱的神经,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不停地问阿槐:“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要这样害我们!”
他睁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仔细看的话,还跟阿槐有七八分相似,他问阿槐:“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你不是说你想回家吗?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家人?你说的那些关于回家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从一开始你就是想毁了我们是吗?!”
到了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嘶吼了。
阿槐眨眨眼, 问:“这么激动做什么?”
自己情绪爆发到顶点, 人家轻飘飘问一句这么激动做什么, 是个人都要气死了, 殷梵双手哆嗦,“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他越发疯阿槐越高兴,她干脆回答:“当然不好, 我说过,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只要你们乖乖待在我身边,自然就不会生病了, 谁让你们要走的呢?不过没关系,现在不也回来了?”
她伸手戳了戳殷梵的手臂,原本属于人类的皮肤变得很僵硬,像老树皮,阿槐笑得不行:“再晚回来一段时间,真的就可以玩一二三木头人了。”
冰凉的手指在弟弟的皮肤上抚摸着:“渐渐地,这里会长出树纹,像树叶的脉络一样,人类天生就很像一棵树呢!有躯体、有枝干,还有茂密的毛发,这是树叶……”
她画着圈圈形容着,开心的不得了。
但殷家人只是想象这个画面,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正常人谁会想变成树?!
阿槐拍拍弟弟的脸,顺手又摸摸妹妹,安慰道:“别难过,留下来别走就可以了,你们看爸爸妈妈,他们这段时间哪里也没去,就算出去也很快回来,不也还跟正常人一样?”
当然,这只是外表。
离开阿槐,会因为离她太远,被同化为树,他们可没有阿槐的体质,这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棵千年老槐,所以他们变成树,真的就只是有着思想的树而已。
而留在阿槐身边,可以杜绝身体的变化,但会越来越服从阿槐的话,变成身体正常、行为正常,惟独灵魂成为阿槐所有物的树奴。
阿槐想要跟家人永远在一起,他们要是变成树人,那就种在院子里,让他们经历雨打风吹电闪雷劈,等成熟了还能砍下来,树木的用处大了去了,他们变成树人仍然会有意识,片成无数片送去工厂做成纸张,机器轰鸣轧过身体的感觉一定很棒吧!
但做成纸制品被用了就没了,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会彻底消散,所以阿槐还是希望他们能选择留在她身边,至少能够保持身体的不变,只是灵魂被她禁锢,成为树奴,这不比做树人强?
她可没有动手杀人,是他们自愿留在她身边,渐渐被同化的,她只是没有告诉他们这两者的前提而已,这不算违背法则吧?
殷蔓与殷梵经此一事,也只能留在了殷家豪宅,天水循安住得再舒服,也不可能有家里舒服。
虽然殷槐的存在很可怕,但不得不说,回到家里住后,他们的身体很快得到了改善,并且几乎没有变化,殷梵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殷蔓不需要昂贵的护肤品也能维持最好的状态——他们的身体成长与衰老都渐渐停止,但他们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
等意识到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晚了呢?
阿槐特别期待这一天,她喜欢他们脸上那种惊恐畏惧又不敢散发怨恨的表情,特别有趣。
为了试验妹妹有多么听话,阿槐把殷蔓叫到了身边,她问殷蔓:“你的爱慕者们,最近有没有消息呀?”
殷蔓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心里想的是难道殷槐要抢走她的全部吗,可手却不由自主掏出了手机递给姐姐,告诉了她密码。
阿槐很满意,随手划开殷蔓的微信,发现她跟很多人都在聊天,一直没有断过联系。
阿槐天天待在家里当然不会知道,她除了去见谢卓,威胁了他一番后,就没有再去确认过,事实证明,谢卓恨不听话,他仍然在跟殷蔓联系,言语间满是关怀与深情,但总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阿槐身上引,以至于殷蔓都不太喜欢跟他聊天了。
谢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到后期不再提殷槐,两人的关系又再度升温,还约好要去参加谢卓新电影的首映。
阿槐把手机还给殷蔓,撑着下巴看妹妹:“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殷蔓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阿槐突然笑了,她靠近妹妹,目光似乎如同十五年前那样温柔,惟独眼白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眼眶,像是能看穿人心底的谎言那样,盯着殷蔓。
“首映礼,带我也去吧?”阿槐笑着说,“我还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呢。”
殷蔓想拒绝的,她甚至想说自己不去,可话到嘴边,全都成了服从:“是。”
说完这个字,她猛地双手捂住嘴巴,做了精致美甲的双手十分优雅,上头镶嵌着的碎钻blingbling闪着光,阿槐笑意盈盈,她最喜欢乖妹妹了,这才像妹妹,过去的妹妹也很乖,总是很听她的话,那可真是姐妹俩感情最好的时候,阿槐非常怀念。
现在,如此听话的妹妹,好像让那段时光又回来了。
阿槐从被老槐树同化,得到老槐树的精魂,成为跳脱五行不在轮回的古怪生物后,一直很怀念那种活着的感觉。
在地底暗无天日的时光太痛苦、太难熬了,爬虫从她眼眶里来来回回的路过,蛇蚁啃啮着少女的皮肉,她的血肉化为了老槐树的养分,老槐树的精魂给了她新生,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那么完美,在泥土里时,阿槐好渴望太阳,可真的出来了,她只能撑着一把小黑伞隔绝阳光。
晒到皮肤上,感觉连灵魂都跟着隐隐作痛。
“小蔓真乖。”她赞赏着妹妹,亲昵地凑到殷蔓身边,可惜,殷蔓不再是十五年前比姐姐矮半个头的妹妹,如今的殷蔓比阿槐高上不少,阿槐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把妹妹抱入怀中。
阿槐说完话,殷蔓才觉得某些桎梏自己的东西消失了,她重获自由,随后往后退了两步,避阿槐如蛇蝎,看得阿槐瞬间失落:“这么怕我的吗?”
殷蔓表情惊恐,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是绝对不想带阿槐一起去参加谢卓新电影首映的!可为什么当时嘴巴不受控制?
不不不不,不只是嘴巴,连大脑都失控了,理智告诉她不答应,可她的一举一动都表示了服从!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肯定是一时最快,她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阿槐看着妹妹变化来变化去的脸色,忽青忽白还挺有意思,这也让她更想当谜语人,怪不得每回谛听那家伙说话都云里雾里,总是喜欢说一半,真的很有趣!
殷蔓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回到房间,打开了跟谢卓的对话框,犹豫许久,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过去。
过了几分钟,谢卓才回复了一个挠头的问号,殷蔓给他发语音:“卓哥,后天新电影首映礼,我先不去了吧……”
谢卓也回以语音,声音低沉而磁性,听了都能让人怀孕:“怎么了吗?”
殷蔓跟他诉苦:“我妹妹突然也要跟我去,她比较任性,我怕她到时候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还是不去了。”
谢卓在那边沉默片刻,道:“那就带她一起来吧。”
殷蔓一愣:“这不好吧……”
“可是我想见你呀。”谢卓的声音更温柔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这次首映礼结束,我可能要出国一趟跟品牌拍广告,大概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呢,难道你都不会想念我吗?”
殷蔓被他说的还真有几分不舍,摸着良心说,谢卓对她极好,她的微博能有今天的营业,粉丝量最大的谢卓功劳不小,而且他英俊深情,总是默默地在她身后守护着,即便她没有回应过也始终不曾放弃,这让殷蔓很感动,也有些愧疚。
“……那好吧,我尽量不让她来,但她一定要来的话,我也拦不住。”
谢卓嗯了一声,两人又聊了会儿才结束,殷蔓躺在床上摊成大字型,然后忍不住拿起手机,又戳开一个对话框:商哥,全球巡演还顺利吗?
江商也是殷蔓的爱慕者之一,他出身文艺世家,父母都是很有名的老艺术家,到了他这一辈,江商从小就在钢琴上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如今三十二岁的他早已是世界知名的青年钢琴家,甚至有人断言他不比几个世纪前的钢琴大师差,江商也没有辜负这样高的评价,他被称为“钢琴王子”,当初来参加殷蔓的生日会时,他是从国外飞回来的,然后生日会结束,他又回去继续进行全球巡演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