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问心有愧——存宁
时间:2021-08-27 10:07:51

  节目录制结束后,没等江商提出要送殷蔓,殷蔓便自己走了,剩下扈蕾让自家司机先走,然后跑过来找江商:“江商哥,你回家吗?我坐你的车回去吧!”
  江商看了她一眼,跟在殷蔓面前的温柔完全不同,虽然算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冷漠的架势还是很伤人。
  扈蕾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殷蔓实在是太坏了,她忍不住说道:“江商哥,你、你留几个心眼吧,殷蔓她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傻白甜……”
  江商原本拉开车门的手顿时停住,瞥她一眼:“伯父伯母知道你会在我面前说人坏话么?”
  “我说的是实话!”扈蕾咬着嘴唇,“她本来就……是你眼瞎!”
  江商无语极了,到底是青梅竹马,两边长辈又都认识,不好把扈蕾丢下来不管,但他转头就坐上了副驾驶,扈蕾一看,气得差点哭了,她就这么讨人厌嘛,让他连后座都不愿意坐,还跑前面副驾驶去了?!
  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立刻不愿意坐江商的车,转头就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都能从她踩踏地面的力感看出她到底有多生气。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江商一眼:“扈小姐怎么办?”
  江商皱着眉,“随她去吧,不用管了,她自己要是受不了,自己会打电话叫家里去接的。”
  司机也没办法,只能听江商的吩咐。
  扈蕾回头,看见江商的车真开走了,愈发生气想发脾气,但更多的是感觉委屈,她一脚踢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电线杆没事,她昂贵的高跟鞋,少了跟……
  扈蕾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倒霉,她翻着包包找出手机想打电话叫人,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为了跟江商一起走,她让其他嘉宾先走,又把自家司机也赶走,现在可好,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马路边,什么都没有。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终于受不了嚎啕大哭,哭得周围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哭着哭着,扈蕾突然想到自己最近上了节目,要是被人认出来再拍个照,那她的形象就别要了!
  于是抬脚就拐进一条黑漆漆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准备在里头哭完了再走。
  一进小巷子就闻到一股臭味,好家伙,居然是摆放垃圾桶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哭,扈蕾哭不出来……她这就后悔了,马上就想离开,谁知垃圾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当场把她吓得花容失色、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啊!!!——!!!”
  慢慢地,从垃圾堆里钻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当时扈蕾脑海中各种各样的社会新闻走马观花般出现了一遍,正在她觉得自己完了时,流浪汉抱怨道:“我说你能不能小心点啊,这里有人没看着啊?一脚踩人家手上,人家不疼的啊?”
  扈蕾还在叫,流浪汉被她叫得收回手堵住耳朵,扈蕾转身狂奔,一脚高一脚低还摔了一跤,这下好了,两只鞋的跟儿全没了,这还名牌高跟鞋呢!垃圾!
  她摔得好狼狈,手肘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火辣辣的疼,疼得扈蕾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顶,眼泪狂飙,这时候,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停在她面前,她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穿着小黑裙的美貌少女。
  这张脸见过的人都不会忘,是殷家的小女儿!
  最丢脸的时候被仇人的妹妹看见,扈蕾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垃圾堆把自己给丢进去。
  阿槐看着这个很有趣的女人,露出笑容,伸手。
  扈蕾原本是想高傲一点给殷蔓妹妹颜色看的,但她摔得好疼,没人扶站不起来,而且周围还有路人呢!
  只好借着阿槐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再看看自己浑身臭烘烘,鞋跟还没了,真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要多惨有多惨。
  夜色下,阿槐的皮肤在小黑裙的映衬中显得如同冰雪一般洁白,她很友好地对扈蕾说:“需要帮忙吗?”
  扈蕾讨厌殷蔓,但并不讨厌殷槐,在她印象中,已经把殷槐当成被父母忽视哥哥姐姐欺负的小可怜了。
  啊,她身上这条小黑裙是去年的款式呢,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到底是过季了,殷蔓不会是拿自己的过季衣服给妹妹穿的吧?
  果然,那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屑!
 
 
第43章 问心有愧。
  “你真可爱。”
  被阿槐扶起来的扈蕾如是说着, 用真诚地眼神看着阿槐。“你比你姐姐可爱多了。”
  然后阿槐松开手,扈蕾一个没站稳,又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懵懵地眨眨眼, 看着小恶魔般的阿槐, “你、你……”
  “现在还可爱吗?”
  扈蕾的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按理说要是殷蔓这样对她,她早骂人了,可换成阿槐,明显是个未成年,又满是好奇地看着她, 一点看不出恶意, 好像她真的就只是好玩才松手的,并不是故意,扈蕾就骂不出来了。
  可恶,就算干出这么坏的事儿,还是挺可爱的。
  阿槐歪着脑袋看她, 又伸出了手。
  扈蕾这回警惕地看着她, 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女孩, 阿槐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来, 双手抱膝:“建议你待会儿等家里人来接,而不要自己回家。”
  扈蕾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故意拖延时间, 等殷蔓来看我笑话?”
  阿槐被她逗笑了:“我像是那么坏的人吗?”
  扈蕾:“……挺像的。”
  刚才跟小天使一样把她扶起来,然后又松手害她跌个屁股墩儿, 虽然疼是不怎么疼, 但太丢人了,而且今天扈蕾已经从江商那里受到了足够多的伤害,简而言之, 非常容易破防。
  阿槐笑而不语,站起身,朝扈蕾手心放了一颗糖,转身离开。
  扈蕾就不懂了,殷蔓的妹妹是来干嘛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对她说莫名其妙的话,先害她摔倒,又给一颗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扈蕾很警惕,眼睁睁盯着阿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还有点懵,但她是的确不能在这里待了,已经开始有人朝她看了。
  虽然两只鞋的鞋跟都断了,虽然妆容有点花,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优越的容貌和富家千金才有的气质让扈蕾仍旧非常吸人眼球,她扶着路边的一棵树,意外地发现鞋跟断了之后,走路还挺顺的……这个牌子的高跟鞋以奢华、好看为主,简而言之就是贵且不耐穿,但高跟鞋嘛,都是这样,以前扈蕾不觉得,现在她觉得就算是名牌也应该追求一下硬件质量,你一双鞋最基础的就得是不容易穿坏,不然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停在了扈蕾面前,“美女,坐车吗?”
  扈蕾很少自己坐出租车,但她知道一般出租车都是坐完了再付费,直接让他把她送到家门口,然后让家里人出来付钱就行了,不然的话还得在街上待多久啊,手机又没电,爸妈会担心的。
  这样想着,扈蕾拉开后座的门便坐了进去,说了个地址,那是知名的别墅区,住在那里的都不是一般有钱。
  结果车子开了,扈蕾才想起来之前殷蔓的妹妹跟自己说,要她等家里人来接,而不要自己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扈蕾突然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意,可能是之前太生气了,现在坐进来,她才闻到车里有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但同时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是不是被害妄想症?于是就跟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车窗开一下。”
  司机没说话。
  接下来不管扈蕾说什么,对方都不说话,一路埋头开车,扈蕾再傻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回家的路,她试着拉车门,但根本拉不开,她急得都哭了,平时上网看到的那些可怕社会新闻在脑海里游荡,手忙脚乱地想掏手机,结果手机没电,好不容易开机,结果啪叽一下又熄了。
  到现在扈蕾还没想过阿槐是为了她好,她还以为是自己在节目上得罪了殷蔓,新仇旧恨一起算,殷蔓找人来整她呢!
  “你是不是想要钱?你把我放了,我保证让我爸妈给你很多钱!”
  扈蕾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拉着车门,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变态的笑容。
  他最喜欢看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女人那漂亮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一会儿她还会跪下来求他,说自己什么都愿意做,女人可真下贱,为了活着,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他这也是为了净化社会呢,少一点这种盛气凌人的女人,他们男人的生存条件才会好,才会少一个男人被这种女人耍的团团转。
  有钱,长得漂亮,就能瞧不起男人?!
  扈蕾是真的吓哭了,后座的车门要是能打开,她绝对会选择拉开车门跳下去,她不停地捶打后座的玻璃,连手都捶红了也没停下,当因为等红绿灯停车时,她看见临车道的另外一辆车,叫得更大声,坐在那辆车里的男司机朝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奇怪,然后绿灯一亮,司机油门一踩——就此拐进一条车子很少的路。
  “是不是殷蔓让你来的?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不,五倍!十倍!你要多少我都能给!”
  因为是出租车的样式,司机座位附近有栅栏保护,殷蔓想扑过去抢方向盘都不行,司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真的有钱,只是不知这钱是不是她陪老男人睡觉换来的,当即冷笑:“老子不要钱,老子就缺女人。”
  扈蕾头皮发麻,车子就这样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她在后座也挣扎求生了一个多小时,然而她是千娇百贵的富家千金,根本弄不开紧锁的车门,最后车子停在一个城中村,附近要拆迁了,据说是嘉祥集团买下了这片地准备开发做一个大型商场,在这里重建新的商业圈,附近还有施工在建的新住宅区,哪怕是晚上,仍然传来了电钻的声音,扈蕾的呼救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不值一提,迅速淹没的无影无踪。
  她被司机抓住手腕往里头拖,傻子也知道绝对不能被拖进去,扈蕾这会儿已经完全顾不上妆容如何脸面如何了,她又抓又咬又踢,虽然平时没有健身习惯,但一个成年女性的疯狂反抗并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制服,司机被挠出几道血痕,恼怒地反手朝扈蕾脸上扇了几个耳光,直接把她打得耳鸣头晕。
  见她失去了反抗之力,司机啐了一口:“妈的贱人,不打不老实。”
  扈蕾迷迷糊糊地被往里拖,她万念俱灰,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真的就没人来帮帮她吗?她明明都这么努力地求救了……
  “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
  少女的声音不知在哪里响起,原本脑子昏沉的扈蕾顿时精神一震,司机也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不知何时坐在他右手边矮墙上的黑裙子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皮肤又很白,最重要的是,气质非常纯洁,正是司机最理想的类型。
  他不喜欢成熟的女人,她们虚荣势利又现实,而且总是有很多要求,有没有车?有没有房?以后有没有规划?如果结婚生了孩子要怎么带怎么养?
  但年纪轻的女孩就不一样了,还没有步入社会,没有被大染缸玷污,更没有遇到有钱有势的老男人,是这个社会把他逼成这样的!
  扈蕾的眼睛里透出希望的光,却又在只看到阿槐一人时失望不已,她用尽全身力气喊着:“快跑!你快跑!去报警!去报——啊!”
  话没说完,司机又扇了她一巴掌,这下扈蕾是彻底没了行动能力,她感觉自己可能是脑震荡了,然后就看见司机抬腿朝矮墙上的阿槐走去,扈蕾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裤腿,给阿槐争取逃跑时间,可她自以为的力气很大,其实司机稍微一甩就甩开了。
  原本笑意盈盈的阿槐在看到扈蕾挨巴掌时,面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黑伞,大晚上的撑伞怪怪的,没有太阳也没下雨,夜风将她的头发吹拂起来,显得她格外美丽且弱小。
  阿槐曾经非常厌恶这副美丽且弱小的皮囊,她在地下躺着时,常常去想,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我也有错呢?
  如果我长得丑陋,如果我不穿裙子,如果我不总是把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如果我不爱美的掐一朵花别在头上……是不是就能躲过噩梦一般的命运?
  如果事发后她选择拿钱息事宁人,如果她听从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再闹,那么是不是,家也不会被毁坏?她还能生活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不被他们厌恶和怨怼。
  就是因为你不肯屈服,你总是想着反抗,你认不清楚现实,我们家才会遭这样的罪,以后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全家的脸都没了!
  如果阿槐听话、胆小、懦弱,那么她就不会死,也不会被埋在树下,那么她还有机会长大和变老。
  因为看起来美丽弱小,所以被人侵害,这是她的错吗?
  阿槐思考了很久,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她哪里错了呢?
  她没有错。
  她爱干净不是错,爱漂亮不是错,喜欢穿裙子不是错,戴花也不是错,错的是那些伤害她的人,是以爱她为名义,却要她屈服私了的家人。
  重新凝聚出的这具身体不老不死,也将时光永远停驻在了阿槐的十六岁,她不会再变老了,也不能再长大,再怎么努力锻炼,也不可能拥有高挑健美的身材——即便世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所有认识阿槐的人都会死去,阿槐也永远维持这副模样。
  很美丽、很纯洁、很弱小的模样。
  司机已经走到了矮墙前面,他伸手就想来抓阿槐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阿槐仍旧撑着小黑伞坐在矮墙上,一双完全变成黑色、失去眼白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满脸戾气的男人。
  怨气化蛇,勒住了对方的颈项,看着他眼球凸出像一直被碾死的□□,两只手还拼命挥舞求救,看起来那么可怜,阿槐脸上又渐渐出现了笑容。
  她可以自由控制身上的怨气,以此来决定是否要同化人类成为人偶,殷家人是例外,还有几个人也是例外,她不能随意杀人,也就是说,只要不杀,怎么样都好,对吧?
  碧色小蛇紧紧勒着司机的脖子,阿槐撑着伞轻巧落地,走到扈蕾身边,她看起来很可怜,漂亮的脸蛋上蹭出了好几道伤口,眼泪鼻涕糊作一团,精心打理的浪漫卷发也乱糟糟的,名牌裙子破损不堪,鞋子也只剩下一只,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很多细细的伤口。
  阿槐蹲了下来,将冰冷的手覆盖在了扈蕾的身体上。
  扈蕾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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