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似乎并不相信。”傅珩挑眉:“不然怎么舍得将新科榜眼放来这山高水远处。”
“太子多疑便罢了,景大人怎地也不信?”
景白安顿了顿才道:“臣只是有所猜测。”
他压根就不觉得摄政王会这么容易死,且若消息是真的,原青峦怕是早就杀回了京城,哪还会留在昭河等新官上任。
“所以景大人是怎么找来的。”
景白安一板一眼道:“臣得知原侍卫来过楚府。”
“原来如此。”傅珩轻笑:“景大人若无他事,日后就少来楚府。”
景白安没吭声。
“若是惊着了府里两位小姐,亦或是牵连到楚府。”傅珩眼里的笑意褪去,不疾不徐道:“本王必让景大人有来无回。”
景白安心中一怔,摄政王这是铁了心要护楚府。
“王爷放心,只要楚府与臣的案子无关,臣必会远离楚府。”
景白安明白傅珩的意思,在明面上他是太子的人,他的行踪必也是太子格外重视的,若太子得知他与楚府走得近,将来免不了会动了将楚大人扯进党争的念头。
京城可不比洬江,那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可能就要拿命去平息,
“景大人最好谨记今日之诺。”
傅珩撂下最后一句话,便折身离开了。
昭河洪灾由几处决堤而起,虽灾情已完全得到控制,但真相还未水落石出。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有待考究。
看来,他还要在楚府多留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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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楚婈来幽归院问佛经的进展,傅珩将抄好的佛经递给她后,却见姑娘眨着一双水眸,小心翼翼的试探。
“原公子可想出去走走?”
傅珩一愣,何意?
楚婈见他盯着她不语,慌忙垂首,微卷的睫毛也跟着颤动:“是这样的,我想带姐姐去庄子散散心,可因前头孟府的事,母亲不放心,我便想着原公子武功高强,若能同去,母亲也就能安心了。”
说完又小声道:“若是原公子有其他事...”
“没有!”
楚婈抬头:“嗯?”
傅珩飞快挪开目光,正色道:“我是说,我没有旁的事,可以一同去庄子上。”
楚婈眼里的紧张这才稍微减退,片刻后她又抿了抿唇瓣:“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太矜持。”
“不会!”傅珩当即否定,随后便大约明白了楚婈的顾虑:“我们是未婚夫妻,同行合情合理。”
“若你觉得不自在,在此前我先去向楚大人求亲。”
傅珩伸手扯下腰间的玉牌:“我没有贵重的东西,唯有这个是我醒来时贴身带着的,想来应该也算重要。”
“不过你放心,三书六礼,将来一样都不会落下。”
楚婈眨眨眼,茫然的盯着傅珩。
她只是来邀请他同行的,他怎就扯了这么远。
“眼下我便拿它做信物,你觉得可好?”
瞧着眼前人认真的神色,楚婈匆忙垂首压下唇角的笑意。
她很想说若是他将来能留在楚府,有没有这些规矩她不在乎。
但她清楚,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在傅珩灼热的视线下,楚婈缓缓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姑娘软糯娇羞的模样,让傅珩眉眼不自觉的上扬,傻乎乎的跟着重重点了点头:“嗯!”
男人少有的憨实让楚婈没憋住轻笑了出声,如此一来,屋里气氛顿时便不一样了,异常的安静中夹杂着几分燥热,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紧蹙起来,楚婈的耳尖微微泛红,抬眸飞快瞧了眼傅珩后,便提着裙子转身跑开了。
姑娘的背影纤细有致,绣花鞋上的两颗珍珠微微颤动,三千青丝也随着主人的动作来回晃动,掀起一阵香风。
傅珩眼睑轻垂,捂了捂跳的飞快的心脏。
这就是话本里所说的怦然心动么?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美好。
摄政王径自一笑,眼里满是星光。
楚婈回到褚安院后,才勉强平复心中的悸动。
铜镜里的姑娘面若桃花,眸光潋滟,像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楚婈呆愣愣的瞧着,半晌没回神。
她刚刚在他面前竟是这幅模样么。
这未免...也太不矜持了。
“小姐。”
清和打帘入内,轻声唤道。
楚婈忙正了面色,回身看向她:“怎么了。”
清和上前递出一封信:“这是雁和刚送来的。”
楚婈眼神微敛,接过信打开,里头只有短短一句话。
明日未时,荔枝庄子官道,管永文。
管永文!
楚婈周身的气场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刚刚的柔情婉约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肃杀之气。
片刻后,楚婈将信交给清和;“烧了。”
“是。”
一缕青烟缓缓上升,楚婈的唇角划过一丝凉意。
来的还真是时候。
她明日要去的,不正是荔枝园庄子么。
天空突地传来一声雷响,清和忙去关了窗户:“小姐,看这样子,明日怕是要落雨。”
楚婈嗯了声,轻声道:“记得带伞。”
“是。”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雷雨交加[VIP]
次日,天边果真起了乌云,雾蒙蒙一片,好在还并未落雨,不耽搁行程。
楚婈楚沅共乘一辆马车,傅珩乘一辆。
这回光护院就带了近二十个,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因怕晚些时候落雨,便决定到庄子上用午饭,是以出发的还算早,加上路程不长,到庄子上才刚过午时。
荔枝庄子原是楚夫人的陪嫁,但前几年给了楚婈,此后便由雁和在管理。
雁和打理的庄子店铺较多,还要暗中培养人手,自然没时间长留在一处盯着,便将每个地儿都放了信得过的人。
打理荔枝园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虽不善于经商之道,但胜在老实憨厚,尽心尽力将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听得主家要来,夫妻二人亲自备了午饭,食材都是早起从地里现采的。
有早播的红薯做的粥,玉米制成的饼,现宰了一只鸡,炒了几个时鲜青菜,满满一桌,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饶是楚沅原本没什么胃口,还是多添了一碗粥,楚婈瞧在眼里很是欢喜,心道此行来对了。
用了午饭,方刘氏便提议去园子里摘荔枝。
她是晓得孟府那档子事的,雁和姑娘昨夜特地来了一趟,嘱咐他们定要叫大小姐得兴而归。
庄子上的美景不多,唯有去摘荔枝能让人起些兴致。
楚沅确实也动了心,每回这里的荔枝熟了都是干干净净送到她面前,她还从未亲手摘过。
只是……
“这天,瞧着快落雨了。”
楚婈伸手挽着楚沅,轻笑道:“雨应当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且园子里还有几处亭子可以躲雨,姐姐再带着伞便是。”
“是啊,大小姐放心,就在亭子旁边摘,定不叫大小姐淋了雨。”
方刘氏笑的一脸祥和:“今年的荔枝格外好,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
楚沅终是被说服了,点头应下。
韵枝忙去取了伞来,又给楚沅披上带帽的披风。
方刘氏则去唤了庄子上负责采摘荔枝的工人,荔枝树高,自然不可能让大小姐真的去爬树。
偶遇矮些的枝丫,倒能帮着手叫大小姐亲自体验一回。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进了荔枝园,傅珩自始至终都跟在楚婈身后,惹来园里不少人的侧目。
昨夜雁和姑娘过来,说今儿来的不止有两位小姐,还有准二姑爷,叫他们务必不能轻慢了。
今儿瞧见准二姑爷这般如神君降世的姿容,他们哪敢有半分轻慢啊。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的出这般贵气好看的公子。
他们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没有墨水,找不到什么词形容准二姑爷,翻来覆去也就是一句好看的不得了。
傅珩对他们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摄政王的心思一半落在了楚婈身上,还有一半……
落在了荔枝树上。
他最爱的水果便是荔枝,每逢荔枝的季节王府里便没断过,但他从未见过荔枝树,心头也好奇得很。
摄政王清冷的眸子里再次染了烟火气。
原来,荔枝树长这样。
树根粗壮,枝叶繁茂,怪不得能结出这么好吃的果子。
楚婈回头瞧见了傅珩眼里的兴味,她怔了怔后,轻声询问:“原公子可喜欢荔枝。”
“喜欢。”傅珩几乎是脱口而出。
楚婈笑了笑:“那便多摘些回去。”
荔枝园极大,一眼是望不到头的。
在采摘荔枝工人的建议下,他们选了几棵相对来说较低的树,有的枝丫被荔枝压着,就垂在了头顶上。
都是第一回 体验,几人很快便沉浸其中。
不知何时,楚婈与楚沅已经隔了好几棵树。
因楚婈身边有傅珩陪着,是以除了提篓子的清和,其他的人都跟在了楚沅身边。
加上在自家园子里,楚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有意无意的与楚沅拉开了距离。
很快,篓子放满了,清和便返回换新的篓子过来。
清和一走,便只剩下楚婈傅珩。
空气中顿时便弥漫着别样的情愫。
沉默半晌后,傅珩先开了口:“昨夜,我去见了楚大人。”
楚婈一顿,他还真去了。
“楚大人收了信物,问我对婚事的想法。”
楚婈抿唇,羞的不敢去看傅珩。
姑娘微颤的睫毛,与泛着桃红的脸颊,让傅珩心中如万千蚂蚁爬过,痒的厉害。
他动了动手指,压下想去触碰的欲望,接着道:“我想,待我恢复记忆,再请媒婆上门提亲,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他的姑娘,定要配这世上最好的,他不愿让她受半分委屈。
楚婈眼神微闪,耳尖迅速爬上一抹嫣红。
这人怎总把这事挂在嘴边。
“所以,遵循父母之命,也已互换信物,如今我于你而言不算外男,就是独处也是合情合理,你不必感到不安。”
楚婈这回倒是真真切切的怔住了。
原来,他是因着她昨日那句话,怕她不自在。
她抬眸看向面前矜贵绝世的人,想起这段日子的相处,楚婈心中淌过一股热流,不论在何处,他至少都会同她保持着一人的距离,不过份靠近让她不安,也不至于疏远。
这份小心翼翼的在意,让楚婈的心逐渐柔软。
而比这更让人欢喜的,是他们彼此双向的情意。
楚婈的唇角缓缓上扬,笑容灿烂明媚,那一刻,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光彩。
傅珩看的愣了神。
顿觉心跳如雷。
书中的一笑百媚生,不过如此罢。
去而复返的清和瞧见这一幕,默默的后退几步,没有上前打扰。
“我们走走?”
傅珩装着没瞧见清和,温声道。
楚婈也故作不知的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缓步行在荔枝树下,恰在此时,天空开始落下毛毛细雨。
清和默不作声的上前将伞递过去,傅珩自然而然的接住,依旧当清和不存在。
察觉到清和在原地驻足,摄政王满意的勾唇,眼力劲儿不错。
红色的油纸伞朝楚婈倾斜,二人的衣袖紧紧挨在一起。
摄政王低眉望去,心情愉悦至极。
他从没像现在这般认为,红与紫乃天下绝配。
细雨蒙蒙,情意绵绵,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
楚婈眼里带着柔和的星光,若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只天公不作美,雨越来越大。
再走下去衣裳得要湿透。
楚婈瞥了眼半个身子在外头的人,指向一处:“那里有个亭子,先去避避雨。”
傅珩:“好。”
清和也在此时跟了上来,几人快步进了亭子。
才刚走进亭子,暴雨突然而至,雷声滚滚,天边跟着几道闪电。
雷电声似是穿透了耳膜,楚婈身子一僵,紧抿着唇瓣,脸色泛白。
清和一眼便知她又犯心悸的毛病了。
“小姐。”
清和忙过去搀扶着她坐下:“小姐,可是不适?”
楚婈皱眉摇了摇头。
却暗道这毛病来的还真是时候。
傅珩见此脸色一沉,快步过来询问:“怎么了。”
清和担忧的回道:“一到雷雨天,小姐便容易犯心悸。”
傅珩见楚婈脸色苍白,皱起眉:“可有药?”
清和正要有所动作,却听楚婈道。
“不防有雷雨,并未带。”
清和垂首,默默的放下伸向腰间的手。
傅珩因太过忧心,并未注意到清和的动作,忙问:“庄子里可有。”
楚婈捂着心口,轻轻点了点头。
“我去取。”傅珩急忙起身,离开前又朝清和道:“照顾好你家小姐,我去去就来。”
清和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是。”
傅珩未做犹豫的闯入暴雨中,紫色的身影逐渐模糊。
直到再也看不见。
“药。”
楚婈收回视线,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