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留纸条的人,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随后程忠紧急召了府衙里勉强还能主事的到大堂议事。
自然也通知了原青峦。
这一商议便是整整一日,等各个环节落定后,天已经彻底暗了。
而这时,王良的案子却突然有了别的发现。
府内衙役按惯例调查,竟在王良房里发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门口还散落着包袱,里头装的全是银票,还有一张改名换姓的路引。
众人相对无言半晌后,一言不发的各自离开了。
程忠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大人这摆明了是要跑路啊。
若是没有被人暗杀,此时,他们的大人恐怕也不见踪影了。
楚之南冷哼了声,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也不知那位替□□道的仁兄是何方圣神,简直是大快人心!
楚之南回府时已经夜深了。
因楚之南突然被叫走,楚夫人不放心硬是守到半夜,见着人回来了才安心。
“夫人怎还不歇息。”
“你急匆匆的出去,又回来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之南揽着楚夫人走向床榻,轻声道:“是出了些事,明儿再同夫人说,先歇息吧。”
夫人胆小,大半夜说那血腥的,怕是能吓得一夜睡不着。
而次日,当楚夫人知道发生了命案后还是吓得不轻,楚之南还特意让厨房煮了安神汤送来。
这事儿府里的几位主子很快便都知晓了。
楚婈彼时正要去瞧傅珩。
姑娘脸色发白,眼里泛着水光,脚步还略显慌乱。
傅珩顿了顿,这是被吓着了?
果然,只见楚婈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小声道。
“昭河发生命案,府尹大人被人杀死了。”
声音微颤,惊慌如兔,瞧着格外惹人怜惜。
傅珩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别怕。”
楚婈本是存了试探之心,却没想他竟是这般反应,顿时就愣了楞。
她昨日回去细想后,总觉得他这失忆来的太蹊跷。
昨日她刚进屋那会儿他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一个失忆的人该有的眼神。
而楚婈这模样落在傅珩眼里,便以为是真的吓狠了。
“定是那府尹大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才有了此劫,姑娘心善,自不会遇上这等事。”
“所以不必害怕。”
楚婈眼中水光潋滟,沉默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垂首望着交叠在腿上纤细干净的手指,她心善么。
那王良可是求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心软呢,不仅如此,她还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冷眼看着他绝望的在地上蠕动的样子。
就像当年,他们一家三口被逼至悬崖,母亲抱着她,那般的绝望,无助,悲恸。
“我应当是会些武功,虽眼下还不知功力如何,但定会尽全力保护姑娘。”
傅珩不是个会安抚人的人,但见面前的人那般害怕,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楚婈心中翻腾的燥意在这句话后突然平息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傅珩,抿唇一笑。
似是在说,你如今连床都下不了,还怎么保护人。
傅珩一滞,她这是在嫌弃他。
第一次被人嫌弃的摄政王,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
“好,我等你保护我。”
摄政王刚板起来的脸顷刻间又柔和了下来。
“嗯。”
接下来两人便相对无言,一种古怪的气氛萦绕在屋内。
好半晌,楚婈才又开了口。
“我叫楚婈。”
声音又软又柔,听的人酥酥麻麻的。
傅珩手指动了动,压下心里那股躁动。
“你可有想起你叫什么。”
傅珩皱了皱眉,好半晌后故作沉思道:“昨夜梦里,好似有人叫我梦洲。”
楚婈跟着轻轻念了一遍:“梦洲,原梦洲。”
“很好听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真假。
她又不能跑到他的梦里去看,是不是真有人这么叫过他。
傅珩轻轻嗯了声。
他也觉得好听,可那人偏不喜欢。
说什么像个姑娘家的名字。
楚婈并未在傅珩处久留,只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楚之南后脚便来了。
原早就该来瞧瞧了,奈何事多才拖到了今日。
待见到傅珩时,楚之南当场愣住。
傅珩心中一跳,莫非是认出他了。
然,正当他沉着脸思索对策时,却见楚之南嗤笑了声,没好气道。
“我就说呢,这丫头怎么会一声不吭的救了个人回来。”
“合着是瞧你长得好。”
傅珩:“...”
他...应该感谢自己长得好?
作者有话说:
亲妈:那可不,要不是你长得好,咱婈婈能让你以身相许?
第11章 故人遗言
楚之南似对傅珩很感兴趣,扯着人闲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傅珩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有耐心的一次。
今儿一个时辰说的话比他过去一月加起来还多。
待楚之南离开后,傅珩默默饮了两杯茶。
未来的岳父大人,自是与旁人不一样,第一次见面不能失了礼数。
摄政王如是想。
倒是楚婈得知后,特意去见了楚之南.
“虽说人是失忆了,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楚之南意味深长道。
“这位原公子不光生的好,气度也非常人可比,得知我乃一城府尹,言语间也丝毫不显拘束,反而……反而隐隐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从容之气。”
楚婈眼神微闪。
那人无形中透露出的气场她自然也察觉到了。
这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可如今朝廷显贵与各大世家中,并没有原这个姓。
这也是她对他的身份始终存疑的地方。
“父亲都与他聊了什么。”
楚之南却并未回答,而是瞥向楚婈,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婈儿先告诉父亲,这人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楚婈垂眸,抿了抿唇颇有些委屈道。
“就是婈儿从行山寺回来的路上救下的呀,父亲可是不相信婈儿。”
“清和与风北都可以作证。”
楚之南哪里见得女儿委屈的模样,连忙摆手,哄道:“不不不,不是不相信婈儿,只是觉得,婈儿很会捡。”
楚婈:“……”
“父亲此话何意?”
楚之南轻笑不语,静默片刻后才收敛了笑意。
“他身上多是刀剑伤,身份必然不会简单,是以我才有意多加试探,可几番闲聊下来,方觉原公子雅人深致,惊才风逸,此般风华绝非凡夫俗子可比。”
“这位原公子,非富即贵。”
最后一句话,楚之南说的格外郑重。
似是有意说给楚婈听的。
“他此番落难,我们自然不好见死不救,我已见过郑大夫,原公子的伤修养月余便无碍,眼下正值多事之时,待他伤好便予他些盘缠,放人离开吧。”
这话无外乎就是说金凤凰一朝落了难,他们不会落尽下石,但也不愿沾染是非。
楚婈一愣,垂首没有吭声。
“不论他是哪方显贵,都与楚府无甚干系,婈儿于他有恩,想来他也不愿牵连楚府。”
就算楚婈不来,楚之南也打算要见她。
如今各方显赫世家中没有原姓,但也不排除一些早已避世的大家族。
只要牵扯到名门望族,个中牵连便甚广,他们不宜沾染,且人如今身受重伤,背后显然不太平,他们更不好插手。
楚婈自然是听明白了楚之南的意思。
原公子虽然生的好,也贵气,可他现在就是个麻烦,不宜过多接触。
可是...
可是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么个合眼缘的,就这么不要了?
楚婈思索再三,还是小心翼翼道。
“父亲觉得他如何?”
抛开身份,抛开他背后的麻烦,这个人如何,适不适合做您的女婿。
楚之南先是怔了怔,而后瞪大双眼盯着楚婈。
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年的女儿,他怎能听不出她的意思。
“婈...婈儿是...”
看上他了?
楚婈眨眨眼,期待又忐忑的看着楚之南,轻声道。
“如父亲心中所想。”
楚之南呆愣的坐着,好半晌没回神。
他的确是惊讶的,这些年夫人想尽办法替婈儿相看,可她一个都瞧不上,这怎么突然救了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就上心了。
“父亲所虑确有道理,但若原公子值得托付,其他的又有何惧。”
楚婈声音温和,平静的不像话,但却无形中透着一股所向披靡的坚定。
像极了那位如谪仙般的故人。
温淡如水,飘渺如仙,却有着比俗世之人还可怕的执着。
楚之南有一刻的晃神。
十年了,那人离开已有十年了。
他却是第一次在婈儿身上看见了那人的影子。
楚之南仔细去瞧,却又见姑娘眼里水雾雾的,满是小女儿家的娇态。
“父亲要是不许,婈儿便求娘亲去。”
楚婈扯着楚之南的衣袖晃了晃,委屈的瘪着嘴道。
楚之南回了神,对上那双可怜兮兮的水眸,心软成了一片。
罢了罢了,丫头好不容易瞧上的人,他怎么能狠下心拒绝。
“好好好,若是婈儿当真喜欢,就先养在府里吧。”
他再想办法去查查那人的底细。
“不过...”
楚之南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楚婈道:“婈儿喜欢他什么,只是长得好看?”
楚婈眨眨眼,点头:“嗯呢!”
楚之南:“...这容颜总有老去的一天,咱不能光看脸...”
楚婈:“世上之人皆会老去,像他这般的,就是老了也比旁人好看。”
“可...可若是婈儿有一天遇见了比他更好看的呢?”
楚婈歪了歪头,认真道:“那必是没有的呀。”
“父亲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楚之南一滞:“...那倒也没有。”
但听闻摄政王是京城第一美人,就是不知这二人比起来如何。
“就算有,婈儿也只要他。”
楚婈端端坐着,异常坚定的道,说完还径自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肯定。
楚之南被她这模样逗乐了。
“行行行,婈儿想要就要吧,其他的交给父亲。”
楚婈欢喜的笑弯了眼,拉着楚之南的胳膊蹭了蹭:“父亲最好了。”
一句寻常不过的话,却让楚之南再次怔住。
他盯着楚婈的离开的背影,两眼微微发红。
许久后才轻轻低喃一句:“婈儿的父亲,自然是最好的。”
时隔多年,那人的遗言仍在耳边。
“贺若婈,这个名字除了你,还有一京中故友知晓。”
“我不求她富贵荣华,只愿她一生平顺,无忧无虑。”
“我已给她喂下忘情丹让她忘却前尘,此后,她便是你的女儿,不必向她提及她的身世。”
“我将毕生的功力皆封于她的体内,若遇生死攸关之时自会相护。”
“之南,婈儿就托付给你了,从今以后世上只有楚婈,没有贺若婈。”
楚之南抹去眼角的湿润。
这十年来,他费尽心思将婈儿养成闺阁娇女,不谙世事,只愿她如那人所愿,一生幸福安平。
若婈儿当真喜欢,只要那位原公子心性不坏,他自是会想办法周旋。
不论他身后是哪方世家,他好歹也是一城府尹,怎么也不算高攀吧。
至于那位原公子自己的意思...
楚之南没放在心上。
自家宝贝女儿举世无双,人眼瞎了才瞧不上。
作者有话说:
后来,楚之南:“哦豁,乖女儿啊,要不咱换个?”
这个着实有点来头,为父惹不起。
傅珩:自己和自己比美的一天……
婈婈是没有失忆的,她全都记得。
因为碰上双周榜,所以要控制字数,呜呜。
第12章 身世
楚婈在扶心院外驻足,回眸时眼尾微红。
父亲那一瞬的恍神她看在眼里,她知道父亲是想起爹爹了。
十年了,爹爹娘亲已经离开了她十年。
爹爹将她交给父亲时的临终遗言,仍犹在耳边回荡。
一世安平,无忧无虑。
楚婈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自出生起,便过着没日没夜逃亡的日子,生死徘徊,居无定所。
六岁便已体会够了人性的险恶,贪婪,背叛,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做尽了恶毒之事。
她没有童年,伴她成长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厮杀,她在娘亲的怀里看着那些人阴险毒辣的嘴脸,看着爹爹从一场又一场的恶战中为他们博取一线生机。
她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爹爹那般厉害定能护住她与娘亲,等她长大了,就和爹爹一起保护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