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哪里见得妹妹这般,连忙温声软语好生安抚了一番。
“别怕别怕,没事了,姐姐在。”
好半晌后,楚婈的情绪才算稳定,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就倒在马车前头,那地方路又窄绕不过去,要是再多耽搁些时候被人看了去,免不得要说三道四,加上他看着,像是...像是没什么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便想着将他藏在马车里偷偷带回府,若是能治好,等他醒来便让他悄悄走了就是。”
楚沅拧着眉头,显然是不赞同妹妹的做法,这要是给人知道了,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如今人都带回来了,且妹妹还吓得不轻,她责怪的话便说不出口。
叹了好几口气才没好气道:“那要是治不好呢。”
楚婈眨眨眼,眼里闪过一丝悲悯与惊慌。
“要..要是治不好,就...就把他埋了。”
楚沅一滞,动了动唇,却到底没说出个什么来,只瞪着楚婈。
“姐姐不要生气啦,婈儿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楚沅用食指戳了戳楚婈的额头,嗔道:“你还待字闺中,就这么带...个人回来,要是被人瞧见了,可还了得!”
“没有被人瞧见,婈儿很小心的,直接将马车驾到后院的。”
楚婈扯着楚沅的衣袖摇了摇,软声道。
楚沅瞪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门便开了。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
楚婈正要说话,便被楚沅制止,只得委委屈屈的低头立在姐姐身后。
“郑大夫,里头的人如何。”
楚沅微微颔首,客气道。
郑大夫忙恭敬行了一礼:“回大小姐,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待烧退了便能醒来。”
楚沅轻轻嗯了声:“如此,便有劳...”
衣袖被人扯了扯,楚沅垂眸瞪了眼身后的人,但到底还是如了她的意。
“郑大夫可否细说。”
郑大夫像是没看见楚婈的动作般,一板一眼恭敬回道。
“回大小姐,里头那位伤处虽多,但好在没有致命伤且处理的及时并未感染,只需静养月余便可。”
楚婈闻言这才松了楚沅的衣袖。
趁着楚沅敲打郑大夫此事不可多言时,飞快朝屋里望了眼。
若真是那人,万不可在这里出了事。
但,她就这么将人带回来,少不得要被母亲训一顿了。
果然,楚夫人刚从庄子上回来便急匆匆来了褚安院。
“母亲,您回来了。”
楚婈远远就迎了上去,笑的又软又甜。
“母亲刚回来定是累了,婈儿给母亲捏捏肩可好。”
楚夫人憋着的一股闷气顿时就消了一大半,但想到这次事情非同小可,还是板着一张脸瞪了楚婈一眼。
可瞪的那一眼同楚沅一样,软绵绵的,里头满是宠溺,哪能见着半点责怪。
“不许撒娇,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楚夫人屏退下人坐在堂屋一侧红木椅上,端着气性道。
楚婈立在楚夫人身侧又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同楚沅说的一般无二。
楚夫人提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院里的嬷嬷着急忙慌的赶到庄子上,说是二小姐带了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回来,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原只是救了个重伤的人。
但该教训的还是不能少。
“你这丫头,行事怎这般鲁莽。”
“这要是遇上了什么居心不良的可还了得!”
楚婈垂着脑袋乖巧听训。
“你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能随随便便往府里...捡人呢。”
“要是被人听了去,你的亲事可怎么办。”
“你已经十七了,婚事还没有着落,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前两日张媒婆才来了一趟,说是西街梁府嫡二公子托她来说亲,要说起来,这梁二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
眼见楚夫人越说越偏,楚婈苦着脸求救的看了眼楚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
钱嬷嬷唇角动了动,但到底是不敢打断夫人的话,只能爱莫能助的低下头。
“我寻思着找个日子让你们见上一面,能不能看对眼另说。”
“好在沅儿的婚事定了,要不然你姐妹二人可够我操心的。”
这些话楚婈每过几日就能听一回,又不能反驳,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头瞧着绣花鞋上的珍珠。
她总觉得这珠子小了。
听说海外的夜明珠有婴儿拳头大小,不知道镶上去好不好看。
“婈儿!”
楚婈连忙抬头,无措的看着楚夫人:“母亲。”
楚夫人一瞧她这样就知道楚婈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气的拍了拍胸口,恨恨的道。
“三日后,就与梁公子见面!”
楚婈一顿,忙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夫人:“母亲。”
“婈儿不想嫁人,就想陪着母亲。”
楚夫人神色微柔,却横起了眉眼,正欲说什么时,便自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哟,谁要嫁人了。”
楚婈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父亲。”
楚之南负手进了堂屋,身后跟着楚沅。
楚夫人似是气还没消,赌气似的哼了声。
楚沅朝楚婈眨眨眼,楚婈忙悄悄的挪到了楚沅身边站着。
楚之南轻咳了声,坐在楚夫人身边,刻意板着脸道。
“是谁惹你们母亲生气了,恩?”
说完又斜着身子伸手碰了碰楚夫人,温声道:“夫人别生气,这两个小丫头敢惹夫人生气,为夫这就替夫人出气。”
“是罚去面壁思过好,还是罚跪祠堂好呢。”
“对了,婈儿今日可是犯了大错,为夫觉着,得罚重些,那就跪祠堂去吧。”
楚夫人一怔,忙回头瞪楚之南:“你敢!”
“哎呀,不敢不敢。”
楚之南苦着脸道:“夫人又生气又舍不得罚这丫头,那可如何是好啊。”
楚夫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起身气冲冲的往外走:“这事你自去摆平,要是传出丁点儿不好的风声,你就睡书房去!”
楚之南朝两个女儿眨眨眼,连忙跟了上去。
“夫人放心,为夫自有对策,介时就说人是为夫带回来的,要谁敢胡言乱语,为夫定不轻饶。”
“管你如何善后,你松开,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都老夫老妻了,又在自个儿府里,拉拉手怎么就不行了。”
“楚之南,你正经点儿!”
声音越来越远,楚婈呼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还是姐姐高明,婈儿可不想去相亲。”
楚沅却意味深长的盯着她道:“这些年婈儿对亲事尤其抗拒,到底是何缘由,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楚婈一顿,脑海里莫名闪过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她眼神微闪。
“哪有啊,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婈儿见过的外男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楚沅本是随意打趣一句,却没想倒真让她发觉了不对劲。
婈儿这哪里像是没有心上人的模样。
“婈儿同姐姐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楚沅眯起眼靠近楚婈,声音冷嗖嗖的。
楚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嘟囔着:“没有,姐姐定是多想了。”
“是吗。”
楚沅却并不相信,捋了捋衣袖,继续走向楚婈。
楚婈立刻反应过来她这是想做什么,只可惜到底还是没有逃掉。
“哈...哈哈,姐姐...真没有。”
“姐...姐姐,别挠了,痒....哈哈。”
“还不说实话!”
“真...哈哈,真没有,哈哈...”
“清...清和,快救我...哈哈。”
外头的清和瞧了眼对面正淡淡看着她的韵枝,眼神一闪,怂哒哒的低下头。
她什么都没听见。
韵枝比她高,她打不过。
等姐妹二人闹够了,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楚沅走出锦华院院,才吩咐韵枝:“留意一下二小姐最近的行踪。”
看婈儿的样子,怕是真有了心上人,但这丫头...
若那人是真心便好,若是另有所图,她必不能让婈儿吃了亏。
而此时,楚婈正端端坐在木椅上,眉眼温淡冷冽,与刚刚的娇憨纯良判若两人。
屋里只有清和伺候着。
“小姐,是故意让大小姐误会...”
楚婈抬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怎么,本小姐还不能有心上人了。”
清和瘪瘪嘴,显然是不信。
“小姐见过的外男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可不认为他们之中谁能入得了小姐的眼。
楚婈起身走至门边,意有所指道:“今儿那位,与他们可不一样。”
清和一怔,今儿见的?
清和猛地瞪大双眼,今儿见过的外男不就只有小姐救下的那位公子么。
“小姐,你去哪儿。”
“去见心上人。”
清和:“...”
“小姐,您就这么过去,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楚婈勾唇。
有父亲缠着,娘亲哪里顾得上她。
作者有话说:
王爷快起来,你媳妇儿看你来了!
王爷抱手生气气:哼!差点就被媳妇儿埋了!
有奖竞猜,婈婈真的有心上人,还是演戏给姐姐看呢。
傅珩:我猜她对本王一见钟情!
第9章 以身相许
烛火在黑夜中轻柔跳动,略显昏暗,静谧却也凸显几分安宁。
楚婈懒懒斜坐在脚踏上,将手肘撑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
这样的美色,合该过目不忘。
半年前的惊鸿一瞥,让她至今记忆犹新,无论从哪一处来看,这都应当是同一个人。
可,他不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么。
此时应当在那个镶着金边的奢华城池里金尊玉贵的养着,怎会落到这山高水远处。
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惨样。
或者,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楚婈换了个姿势继续打量。
毕竟当初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回眸,她或许不应当完全笃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瞧了半晌后,楚婈轻轻一笑。
她的心上人,也该是长这样才成。
不过,若他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被人欺负成这样,也...忒没用了些。
若不是...
楚婈直起身子,用食指戳了戳那张脸,缓缓吐出几个字。
“若你不是他,那就别走了。”
她原是没有嫁人的念头,却不愿见娘亲为了她的婚事劳心费神。
与其随意将就,还不如寻个好看的。
至少,瞧着高兴。
临走前,楚婈回身望了眼那张绝美的容颜,似笑非笑道。
“但愿你醒来,不会让我失望。”
如楚婈所愿,傅珩醒来后,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次日,楚婈刚用完早饭,清和便来禀报说,救回来的那位公子醒了。
楚婈怔楞了一瞬,才起身吩咐道。
“别让人去惊扰父亲母亲。”
“是。”
“咦,小姐你去哪里,不去看那位公子?”
“沐浴更衣。”
清和:“...”
她在话本子上看到过,去见心上人要以最美的姿态,难不成小姐真对那位公子一见钟情了?
半个时辰后,楚婈带着清和缓缓踏入那间小屋。
守在屋里的伺候的是锦华院的小厮,此时正与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人大眼瞪小眼。
听得外头动静,那小厮才算是回了神,忙迎至屏风处恭敬行礼。
“二小姐。”
天老爷,二小姐这到底是从哪里捡回来的神仙,简直好看的过分了!
就是...就是好像不会说话。
果然,完美的人遭上天妒忌啊!
习武之人,耳力非同常人,楚婈还在门外时,傅珩就已经感知到了。
身姿轻盈,脚步细若无声,还有一股女儿家的馨香,应是位碧玉年华的姑娘。
听小厮行完礼,傅珩才抬眸望向屏风处,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双镶着珍珠的绣花鞋。
淡粉色的裙摆摇曳生姿,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处缀着一块白玉,交叠在腹间的双手,仅有几根白玉指尖露在外头,再然后...
傅珩对上了那张不算陌生的容颜。
瞳孔微微一缩,双拳不自觉的紧了紧。
是她。
半年前的红木拱桥上,那片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博得了美人一笑。
而今,那美人正缓缓朝他走来。
“公子醒了。”
扑面而来的香风,娇软甜糯的音线,让傅珩有一刻的僵硬。
傅珩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平视前方,微微颔首。
“嗯。”
小厮一愣,原来会说话啊!
那他刚刚嘴皮都快磨破了怎么不见他吭一声...
楚婈停在傅珩五步之外,既不显有意疏离,也不觉刻意亲近,乖巧知礼,温婉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