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伞——榶酥
时间:2021-08-27 10:11:21

  眼下这事那几位王爷根本保不住他,且就算现在他找上去,恐怕连王府都进不了。
  而迦安帝,早已不理朝政。
  所以,除了投靠太子,他已经别无选择。
  回到韩府,韩明齐屏退下人独自进了书房,从一处暗格取出了一封信。
  他盯着信看了许久,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投靠太子,可保性命’
  这是他早上醒来时在枕边发现的。
  当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是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他的寝房留下这封信,且还无头无尾。
  而他才刚扫了一眼,外头便急报出了命案,匆忙之下他便将信放入了暗格。
  如今再看这封信,韩明齐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起初他还怀疑是太子做的,可现在他却偏向于另一个答案。
  给他这封信的,或许,就是犯下这四桩命案,让顺天府锦衣卫找了一个月的凶手。
  字迹清秀,干净肆意,透着一股清傲冷冽之气。
  韩明齐瞳孔一紧,身体微微颤了颤。
  这样的字他见过,只有那人,才写的出如此风骨。
  只不同的是,这是女子的笔迹。
  韩明齐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那个疯狂的念头。
  不,不肯能。
  他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且这字迹分明是女子...
  女子!
  韩明齐猛地站起身,瞪大双眼。
  他,的确有一个女儿。
  只是那个孩子随他们一同死了,尸骨都已经确认了。
  不,他那样的人,定不会听天由命。就算是绝境,他也会想办法护着他们唯一的骨血。
  韩明齐拿着信的手隐隐发颤,会是她吗。
  她当真还活着。
  怔楞片刻后,韩明齐飞快的从暗格拿出一封陈年书信,他将两封信摊在桌面仔细比对,而后越看越心惊。
  这字分明就是同出一脉。
  韩明齐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点燃烛火拿起那张短短几个字的信对着烛光,果然在信的最下方发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字。
  ‘婈’
  只几瞬,那个字便消失无踪。
  韩明齐却似是呆滞了一般,半晌没有动作。
  许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他与那人在雪下饮酒。
  他问他,可有所求。
  那人说,愿盛世太平,愿万家灯火明。
  还愿,有朝一日,能带心上人回极北之地。
  那时候他才知,原来那不染尘世的谪仙,也会动凡心。
  他刨根问底缠了许久,也没有将那位姑娘的名字问出来,最后不知为何,却延伸到了那人向往的未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人说,若有幸能带她回极北,他们就生一个女儿,长成她的模样。
  他还在雪地里写了一个字。
  ‘婈’
  说这是给他们的女儿取的名字。
  他当时看了只觉啼笑皆非,八字还没一撇,竟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后来,他才知,原来那是那人的梦,心心念念的梦,求而不得的梦。
  再后来,这个梦实现了,虽然过程与结果都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韩明齐再次看向那封信,眼眶逐渐泛红。
  这是怕他不愿投靠东宫才刻意如此。
  他们逃亡的过程中未给孩子起名字,世人皆知他们有一个女儿,却没人知道,他的女儿叫什么。
  此密信的方法是那人独有的,而‘婈’字,是那个雪夜那人亲手写下的,只有他看见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还活着,活着回来复仇了。
  韩明齐静默了许久,才勉强镇定,他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婈,婈儿。
  贺若婈,真好听的名字。
  他虽没有见过她,但他想,她一定很美,一定如她父亲所愿,长成了她母亲那般模样吧。
  韩明齐在书房整整呆了一天一夜,次日,他悄然去了东宫。
  几桩命案闹的沸沸扬扬,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紧接着,太子殿下下令,因涉及高官,将案子交由大理寺锦衣卫共查,顺天府从旁协助,将功赎罪。
  至于对太子妃的安抚,则是东宫少了几个宠妾,又将空余出来的职位添上了杨府的人。
  当然,李谌玉下令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人太子殿下都屈尊降贵的上府保人了,傅珩哪有拒绝的道理,只说了句殿下做主。
  太子此举,可谓是赚足了仁慈的名声。
  而如此一来,景白安韩明齐便无形中归属了东宫。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
  天子不理朝政,如今虽说是摄政王与太子共同执政,但摄政王毕竟不是皇室血脉,再一手遮天也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
  而其他几位王爷虽有意相争,却无与太子抗衡的实力。
  是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摄政王府贵客不断。
  摄政王是没有争那个位置的血脉,但能帮有血脉的人争啊。
  于是几桩命案还未查出个什么,京中派系之间的纷争却越发激烈。
  太孙殿下虽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
  偶会叹息一句,王叔这块香饽饽越来越值钱了,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而那块越来越值钱的香饽饽,却还有闲情逸致在府中作画赏鱼。
  看的一众心腹忧心不已。
  风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东宫那位就算一时沉得住气,也忍耐不了多时。
  但,似乎那位的耐力比他们想的要久一些。
  直到年后五月底,这场暴风雨才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本王命硬
  江南昭河连续一月大雨,多处河坝决堤,引发严重洪灾。
  消息传到京城时,洪灾已经极其严重,死的人数已过两千。
  赈灾粮得送,太医得派,河坝决堤的缘由也得查,一处尚且能说是□□,可多处决堤恐怕就另有说法了。
  是以,此般重任,派谁前去也至关重要。
  而谁都知道这是门苦差事,像这种程度的灾情大多数后头都得演变成疫情,一旦沾染上这两个字,派出去的人回不回得来,就得看造化。
  主动请缨的不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便是还未被磨平风骨一身正气的忠臣,那些平日争的面红耳赤,口才了得的老油条,这时候纷纷装起了鹌鹑。
  但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话。
  各个派系的人精逐渐在太子的沉默中敏锐的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太子不下旨,显然是因为这几个主动请缨的都不合太子的意。
  那么,谁才是被太子‘看重’的人呢。
  自然不会是东宫派系的。
  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有去无回的差事,显然是要‘赏’给对头,才最如意。
  大殿中,众臣眼神乱飞,心中暗自盘算着该拿谁开刀。
  几位王爷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立着。
  他们都清楚,这种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自保。
  可谁都没想到,沉寂半天的太子一开口,竟是问摄政王可愿走这一趟。
  众臣纷纷大惊,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摄政王去啊。
  先不说朝中政务繁多,就说按照职位规矩,一个一个轮下来。摄政王也不该排在第一个。
  傅珩自己倒还算镇定,斜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太子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高帽子接二连三的给他扣了上来,什么深明大义,英勇不凡,一心为民,责无旁贷....
  就只差没明着说,希望摄政王顺便为国捐躯了。
  傅珩一众心腹听的火冒三丈,若论责无旁贷谁能比得上他一国储君呢!
  但这话,他们自是不能直接说出来。
  有性子急的想要说几句,也被傅珩用眼神制止了。
  一时间,大殿上安静的不像话。
  傅珩懒懒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李谌玉。
  李谌玉再好的教养也被他盯的露了不耐。
  “摄政王若是不愿便罢了,毕竟此去不太平,摄政王有所虑是应该的。”
  这意思就是说摄政王贪生怕死了。
  神仙打架,小鬼退让,不论是哪方派系的,都在这一刻默契的噤若寒蝉。
  半晌后,只听一声轻笑响起,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似不屑,似轻狂。
  “殿下之命,本王怎敢不从。”
  傅珩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袍,居高临下盯着李谌玉一字一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虽说太子殿下想摄政王此番有去无回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但这当众说出来,好像又是另一番味道了。
  李谌玉温和示人的面具终是有了一丝裂痕。
  “摄政王误会了...”
  “都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一个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
  傅珩瞥了眼殿中众臣:“这殿中,有哪个蠢货不知道?”
  众臣:“...”
  有憋笑的,有看戏的,有敢怒不敢言的,但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自己是蠢货。
  傅珩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太子:“殿下你看,这些人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殿下怎会不知呢。”
  言下之意便是,所有臣子都知道的事,一国储君却不知道,那不就是...蠢货?
  太子殿下自然不能是蠢货,所以明知是死路还偏要让他走这一遭,不就是让他去送死的么。
  又何谈误会呢?
  李谌玉此时的脸色已是铁青。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傅珩生吞活剥了。
  好在,养了几十年的心性没有让李谌玉更加失态。
  “家国有难,自当有人身先士卒,摄政王若是不愿救一方百姓于水火大可不去,何故在此污蔑于孤。”
  傅珩默默的看着李谌玉,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味。
  好似在说...
  本王听你狡辩。
  但任你怎么狡辩,本王都不信。
  “就这?”
  傅珩轻笑:“就算身先士卒,也该太子殿下挡在前头,救百姓于水火,一国储君责无旁贷,当然,太子殿下要是怕死,也还有这一帮文武百官,怎么就沦落到本王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异姓王去送死了呢。”
  “毕竟,这天下姓李,又不姓傅。”
  话落,大殿中静的连呼吸声都似是听不见了。
  却听那摄政王继续道:“早先本王就不愿担这摄政王一职,是皇上放心不下太子殿下,才下旨要本王协助,没道理本王还要因此送了性命。”
  意思就是,他傅珩本就不稀罕治理李氏的江山,是太子不争气,天子才交于他此般重任,哪曾想如今他吃力不讨好,反而要因此送命,着实不值当。
  众臣心跳如鼓雷,只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什么也没听见。
  几位王爷更是错愕的盯着傅珩,仿佛是今儿才刚认识这人。
  摄政王性子冷,不爱交谈这是朝堂上众所周知的事。
  要不是那张过于绝美的脸实在复刻不来,他们都要以为这是被掉了包。
  这半年来,他们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摄政王府,可听傅珩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
  但他们今儿才知,摄政王竟有这般口才。
  这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罢了罢了,也只有太子殿下才有这个面子让摄政王如此‘厚待’。
  他们...乐得看戏。
  不论能不能将摄政王拉入自己阵营,眼下他们是痛快极了。
  这世上,敢这么打太子殿下脸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摄政王!
  李谌玉紧握着双拳,指尖嵌进肉里,见了红。
  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也彻底染了猩红,犹如被掀开丑陋面目的恶魔,恼羞成怒。
  “云宋历任天子要有丰功伟绩才是名正言顺,天子青年时期曾与家父浴血奋战,沙场七年换来云宋几十年的太平,太子殿下生在太平年,没有仗可打,倒也不能怪太子殿下至今没有功名在身。”
  “如今江南突发洪灾,原以为是太子立功勋的好时机,却不想太子殿下竟将此事让予本王。”
  傅珩缓缓下了台阶,走向大殿,清冷如玉的声音却依旧没停。
  “可本王没有皇家血脉,继承不了大统,亦无需再立什么功勋。”
  说到此处,傅珩顿住身形,转身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话锋一转。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非要本王走这一趟,本王自当遵从,只是要劳烦殿下,另觅时机立功勋了。”
  云宋历任天子登基之前都得有功勋傍身,当今天子虽性子多疑,晚年不作为,但年轻时却是真刀实枪的上过战场,护佑了云宋几十年的太平。
  而太子殿下,虽贤名在外,但要是真仔细计较起来,着实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傅珩这话,就是在告诉李谌玉,他等着看他拿什么功勋记入史册。
  “本王这就回府收拾行囊,前往江南。”
  “随行的一众人,还劳烦太子殿下清点,稍后请自行到本王府中,过时不候。”
  傅珩看似恭敬的朝太子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出了大殿。
  身姿如玉,乌发如瀑,美到极致,却让人不敢直视半分。
  大殿的众臣此时已是浑浑噩噩,谁也没想到傅珩今日会直接翻脸。
  自摄政王与太子共同执政起,两人便是处于对立面,但最多也就是打打太极。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当众撕破脸。
  且还是不留丝毫情面。
  傅珩的一众心腹亦是晕头转向,他们比旁人更了解自家王爷。
  他们王爷不喜麻烦,不喜唇舌之战,更不喜争锋相对,尔虞我诈。
  往日太子没少阴着给他们摄政王使绊子,但王爷都是置之不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谁曾想今日,王爷只差将巴掌直接呼在太子脸上了!
  虽然如此对待储君有些大逆不道,但,说实话,实在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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