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这话题来得快去得也快,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只留下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斐颜。
其他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她一直待在陈眠生身边,自然知道涂选曲林这事和陈眠生脱不了干系。
陈眠生交给顾五的那枚玉佩上雕刻着一个“生”字,色泽干净,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是俗物。最奇怪的则是顾五回来之后,涂选和曲林就立刻被抓捕入狱,陈眠生曾提到过的云县县令肯定也和此事有关。
斐颜挪了挪爪子,一双大眼睛局促地不停眨巴。
她第一次意识到,即使她在陈眠生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却从未知晓过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陈眠生的言行举止、衣住气质都在宣示着,他并不属于东风镇,至少以前不是。
那他为什么会待在东风镇,又到底是谁?
第十八章 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自从百善堂被官府查封之后,东风镇的药堂就仅剩下了陈眠生的同药堂和镇南的药归堂两家。
药归堂是一个跛脚男人开的,相较于同药堂种类齐全又成色极好的那些药材,药归堂自是比不过。
恰逢严寒席卷,东风镇的镇民大多染上了风寒,药归堂里相应的草药来不及补足,因此来同药堂抓药的病者更多。
斐颜看着药堂里络绎不绝的病者,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先前同药堂几近无人问津的日子她不是没有见过,如今药堂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了,她自是为陈眠生高兴的。
只是药堂里人手不够,拣药于常人而言虽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剧烈运动,但对于陈眠生这样的病秧子来说可就不一般了。
一旦忙起来,不过半刻钟他就会咳上那么几下,饶是顾五劝他歇息一会儿他也不听。
斐颜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身子调养好了些,如今见了实在是心疼。不过陈眠生看起来反倒像是乐在其中,斐颜又不能强拦他,只能由着他去。
这日。
斐颜正蜷在木椅上小憩,迷迷糊糊调整睡姿时,余光里突然瞥见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她脑里顿时警铃大作,当即“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来人正是先前在集市上说过陈眠生闲话的那名妇人,她牵着姻姻的手,在药堂门口徘徊良久才别扭地走了进来,正想避开陈眠生找阿初拿药,忽然一抹橘色的身影窜至跟前。
妇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陈眠生常抱着的那只橘猫。
先前被这只猫唬住的经历妇人还记忆犹新,如今再见到时,更多的则是不悦。她伸出手在小橘猫跟前挥了挥,作势要赶它走:“臭猫上一边去,别妨碍我给我家姻姻抓药。”
这话落在斐颜耳朵里哪还得了,她浑身的橘毛尽数炸开,丝毫不惧地朝妇人呲牙低吼。
她啊呸,先前不是还在背地里和别人嚼陈眠生的舌根子,说什么怎么都不可能来陈眠生这儿抓药吗,现在倒好,可真有脸过来。
居然还骂她是臭猫,看她斐猫猫不给点颜色瞧瞧。
而这边的陈眠生侧过眼眸,清浅目光落在小橘猫上,无奈地勾了勾唇。
只一会儿时间没看着他家小猫儿,小猫儿的脾气就又上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戥子,向面前的病者道了声“抱歉”,转身便往小橘猫的方向走,轻车熟路地伸手轻轻拎住她的后脖颈。
方才还凶得不行的小橘猫气焰霎时熄灭,尾巴贴在柜台上胡乱扫着,不满地嘤嘤呜呜出两声来。
“小五,你来帮这位客抓药。”陈眠生边说边将小橘猫抱进怀里。
顾五刚送走一位病者,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闻言立马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妇人手中的药方。
直到被陈眠生拎着后脖颈走出老远,斐颜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扭头就看见顾五在帮那个妇人拣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陈眠生,明明她方才是在帮他出气,他倒好,二话不说就过来拆她的台。
这也就算了,竟还让那个妇人得了逞,气死她斐猫猫算了。
而陈眠生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小橘猫的怨气,自顾自地将她放到垫了软棉絮的木椅上,半蹲下身,视线同她平视着,低声问。
“小橘子为何刚刚要凶那位客人?”
斐颜还在气头上,听见这话理也不理他,干脆将猫猫头扭至一边,毛茸茸的耳朵往下耷拉着。
一看就是在生闷气。
陈眠生见状微怔,倒也不恼,低低笑出一声后,微凉的指尖放到小橘猫的下巴处挠了挠:“乖猫猫,理人。”
斐颜原本还想再傲娇一会儿,奈何陈眠生实在是挠得她太过舒服,她晃晃尾巴,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又缓慢将头转了回去。
嗯,都是因为陈眠生这样放低姿态哄她了她才肯理人的。
才不是因为被挠舒服了,绝对不是。
见小橘猫终于肯看自己了,陈眠生抬了下眉梢,眼睛弯弯,再接再厉:“嗯?”
斐颜就那样盯着他,似是泄愤般,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翘得老高,摇得十分用力。
陈眠生有些哭笑不得,依旧好脾气地问:“我笨,小橘子提示提示我呗?”
好在这个角落里只有陈眠生和斐颜在,倘若让顾五听见陈眠生这话,准会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
这能是他家公子会说出来的话?
斐颜自然也招架不住陈眠生这攻势,她不自在地飞快扑扇了几下耳朵,干脆将尾巴往妇人的方向扬。
生怕这样陈眠生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又抬起肉垫在他脸上按了又按。
陈眠生被小橘猫按了一脸灰也不生气,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目光浅浅落在妇人脸上,打量良久,忽然回想起了什么。
“先前小橘子是听见她说了我一些你不喜欢听的话么?”
斐颜眼珠转了转,陈眠生这说法好像也没毛病,于是晃晃尾巴。
陈眠生抬手摸了摸下巴,用询问的语气道:“所以方才你是为了替我出气,才那样对她的?”
斐颜又晃晃尾巴,然后闷头蹦哒进陈眠生的怀里蜷成一团,摆明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见状,陈眠生扯扯唇角,心中蓦地一软,温热掌心覆在小橘猫的背上,安抚性地顺了顺她的毛:“多谢小橘子护我。”
斐颜在心里“哼”了声,算你陈眠生还有点良心。
“不过今后不必这样了,”陈眠生垂眸,鬓角青丝微微垂下,遮了他小半张脸,阳光从药堂外斜斜打进来,朦胧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交织,“他人的想法我们无法干预,且芸芸众生......”
陈眠生话没说完,怀里的小橘猫忽然高高扬起尾巴,作势要往他脸上打。
在陈眠生以为就快呼到自己脸上时,尾巴又半途顿住,只警告似的晃了晃,而后缓缓垂下。
斐颜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将浑圆的橘色屁股对准陈眠生,耳朵没好气地耷拉下来。
果然是个书呆子,张口闭口就是那些破大道理,谁乐意听。
像是知道自家小猫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陈眠生轻轻笑起来,将小橘猫抱紧了些。
“好,小橘子不爱听这些,那我就不说了。今晚给你做条烤鱼,当作是给你的补偿好不好?”
斐颜窝在陈眠生怀里动也不动,只在陈眠生看不见的角度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舔唇周,尾巴无意识地在身后摇了摇。
如果陈眠生会做孜然味的烤鱼,那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消气。
陈眠生自然是不知道他家小橘猫心里已经开始规划晚上烤鱼的口味。
那名妇人已经抓完药离开,他抬眼望着人流来往不绝的药堂,微微敛着眼尾,如此沉默良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低头笑出一声来。
说来都觉得好笑稀奇,他陈眠生于世二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即使是变成聩人,放弃本该他拥有的一切,这么多年却也自己受过来了。
如今倒好,竟在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上被一只还没他半只胳膊大的小猫儿给护了。
想到这里,陈眠生视线落在怀里的小橘猫身上。
小橘猫的脑袋还慵懒地搁在他的掌心上,平时灵动的双眸眯着,看上去舒适惬意得很。
他很轻地勾了下唇。
不过,如果那只小猫儿是他的小橘子的话,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
不得不说,在陈眠生的怀里睡觉的确比他特意为她准备的木椅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要不是脑里十三猝不及防响起的机械提示音,斐颜都觉得她会直接在陈眠生怀里昏睡过去。
【检测到宿主和绑定对象的感情升温,恭喜宿主,设定“海妖的三句话”升级。】
斐颜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得浑身一怔,下意识地开了口:“吓死我了。”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一瞬间,不远处的顾五和她都怔住了。
顾五本站在药斗前抓药,突然听见一个陌生软糯的女子声音,当即扭过头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当只看见他家掌柜抱着猫儿坐在一边休息时,他表情愣住,一时之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陈眠生注意到顾五这没头没脑的反应,抬眸望向他:“怎么了?”
顾五犹豫两秒,想了想还是打着手势如实禀告:“公子,我方才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是......从您那边传过来的。”
陈眠生很轻地扬了下眉,神色淡淡,显然是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许是你听错了吧。”
顾五抬手挠挠后脑勺,也觉得他说得在理。毕竟陈眠生那边只有一个男人和一只猫,能听见女子的声音才奇了怪了。
他颔首应下,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不去想它了。
殊不知斐颜已吓得冷汗都快掉下来,奈何陈眠生离她离得近,她还得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去发抖。
她第一次这么庆幸陈眠生听不见,不然就凭她离陈眠生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穿帮才怪,那可就全完了。
“十三,出来。”
【宿主您好,十三将竭诚为您服务。】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突然能说话了?”
【您的设定“海妖的三句话”已升级为高配版,能够自由在人言与猫言之间转换,在设定升级的瞬间,设定默认为人言模式。】
斐颜:“......”
人言你个鬼。
她算是彻底弄明白了,系统的存在压根不是来帮她的,能不给她添堵都是谢天谢地。
斐颜磨磨虎牙,勉强按耐住火气:“我要切换成猫言模式。”
【好的宿主,设定已成功切换。】
斐颜已经被十三给整怕了,即使听到它这样说,依旧胆战心惊地用软乎乎的肉垫将嘴巴重重遮住,极其小声地“喂”了一声。
直到听见发出的仍然是属于小猫儿细细的喵呜声时,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尾巴无意识地在身后晃了晃。
唔。
斐猫猫真是太难啦。
第十九章 她什么时候奠定的这种形象
一连近半月时间,同药堂的好生意都仍旧保持着,而不管是现代亦或是这里,人聚集的地方,总会成为饭后闲谈的圣地。
等药的期间,人们也没闲着,七嘴八舌地在议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陈眠生注意到这一幕,他好整以暇地将拣好的药递给面前的病者,继而侧眸看身边的顾五一眼,难得感兴趣地问了一句:“他们在说什么?”
顾五犹豫片刻,仍旧老实比划回答:“镇民们说,近来境外来犯,朝廷与之交火,边境民不聊生,只希望战争倘若真要打,也慢点打到这里来。”
东风镇地处东栾和云清两州交界的位置,东栾靠着的另一边,便是大寅朝和边境战乱的重发点。
比划完之后,顾五便小心翼翼地观察起他家公子的表情。
如他所想的一样,陈眠生原本还舒展着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一字一顿重复着那两个字,像是确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战乱?”
顾五颔首,比划的手势中谨慎的意味更浓:“公子莫要担心,皇上圣明,定能很快处理好这些,到时候又将还天下一片太平。”
陈眠生眯了眯眼,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轻笑了声:“我为何要担心。”
斐颜原本正趴在木椅上睡大觉,半梦半醒间,敏锐地从陈眠生的话中捕捉到了“战乱”二字。
或许是因为她穿前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战争,战乱于她而言,是太过遥远的东西,又或许是这几个月在东风镇的日子太过平和,猝不及防听到这两个字,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时代和众多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其实也会打仗。
战争意味着死伤,也意味着如今的和平有可能会不复存在。
她顿时清醒过来,扭头瞄了眼陈眠生,虽说在和顾五交谈时,他脸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但在背过身后,顾五看不见的角度,他依旧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
斐颜舔舔唇周,几乎没怎么迟疑就屁颠屁颠跑到陈眠生面前,后脚用力一蹬,成功跃进他怀里。
这么长时间下来,这个动作于陈眠生而言几近形成了肌肉反应,所以当小橘猫暖乎乎的身体贴近胸膛时,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直到柔软的肉垫搁在他的颈窝处,毛茸茸的小脑袋靠着自己下巴蹭了又蹭时,陈眠生才勉强回神,意识到自家小猫儿这是在安慰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暖。
怀里的温度火热温暖,仿佛能将冰川化融。
陈眠生弯一弯眼,唇角微翘,将小猫儿搂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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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曲林从中作怪,原先久病不愈的人也在医馆处得了正确的药方,一段时日过后,药堂终于逐渐清闲了下来。
陈眠生又恢复了以往没事做的状态,仅留顾五和阿初二人在店前忙活。
这天。
顾五正在给人抓药,轮到下一位时,他边在纸上做记录边习惯性地伸出手:“把药方给我吧。”
来人是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出乎意料的,他从袖中摸出一叠厚厚的红纸来,憨厚一笑:“您误会了,我是来求陈大哥帮我写些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