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宠——牧荑黄黄
时间:2021-08-28 09:03:24

  大年三十的晚上,许家在内堂前头的空地上摆了家宴,一家四口坐下来。四处的檐角回廊都挂上了红灯笼,映照得庭院暖意融融。
  仆人们在后头的花园里燃了火堆,得了主人家“不拘礼数”的应允,都放开来玩耍,快活的歌声传到主院,更添一份独属于除夕的热闹。
  今日不设夜禁,因此不仅在许府,外头大街上也有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出来游逛。
  彼时恰有一行手舞足蹈、哼哼唱唱的驱傩队伍从许府外头经过,吹拉弹唱混作一堆,传到许知雾耳朵里的时候只给她一个印象:外面好热闹。
  她悄悄看了眼爹娘,两人正说着什么话,脸上都带着笑。她又去觑许孜,他垂着眼仿佛正在听爹娘说话,嘴角还轻微地勾着。
  许知雾却莫名觉得,他和那些个喜气洋洋的人不太一样。
  他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事情,和过年无关的事情。
  “怎么了?阿雾看我。”许孜目光转来,犹带着笑。
  许知雾摇摇头甩掉那种奇怪的感觉,笑得甜甜的,“我想出去玩,哥哥去跟爹爹娘亲说一声好不好?”
  她这话被许母听见了,当即说,“阿雾还想出去?外头人那样多,转眼就找不见你了!今天乖一些,就在府里头玩。”
  许知雾闻言嘴一撅,不乐意。
  许母见她坐不住,便对许孜说,“小孜带阿雾去转转吧,不要出府就行。”
  “好哎!”许知雾笑着跳起来,拉了许孜的袖子便走。
  许孜衣裳都要被她扯皱了,不由将她的小手捋下来,而后牵好,“走吧,去哪里?”
  “去那边的火堆瞧瞧吧,他们好开心啊。”许知雾蹦蹦跳跳地由许孜牵着,跑到下人们庆贺除夕的篝火边上,见他们往火堆里扔竹节,而后烧得噼啪响,自己也想去试。
  可这些下人们原本一个个高高兴兴无拘无束的,一见他们便有些紧绷起来,又担心许知雾靠近火堆的时候不慎被火星燎到,又害怕她被爆竹给炸伤。
  于是支支吾吾推推搡搡,想要推出来一个人劝阻许知雾。
  谁知这个人还没有被选出来,许孜却牵着许知雾脚步一转,去了别的地方。下人们不由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走了?”许知雾抬头看他,不解地歪头。
  许孜牵着许知雾到回廊下坐好,看着这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说,“他们和阿雾不是一路的人,永远也走不到一处。何必凑过去?”
  “什么意思?”
  许孜笑了笑,轻轻揉了揉许知雾的脑袋。今天她的头发上没有簪梳,而是系着两团毛茸茸的白球球,可爱得紧。
  “阿雾还记不记得几月之前误进下人院的光景?他们和方才那些人一样,因为阿雾是主人家的孩子,他们是仆,因此战战兢兢,无法以正常之心看待阿雾。”许孜慢慢地说,“焦尾想要借着阿雾谋求‘不是千金更似千金’的地位,绿绮不愿多事从不出声……”
  许知雾听得愣愣的。
  许孜也不在意她是否完全听懂,断言道,“他们永不可能成为阿雾的好友。”
  “那谁是阿雾的好友?”
  许孜便说,“譬如魏家兄妹。”
  “对,阿娴是我的好友。不过阿娴的哥哥就算了,他一点儿也不好!”许知雾说起魏云萧来脸色就不是很好,而后问,“那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许孜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许知雾却绽开一个笑,凑过脸儿来对他说,“我知道了,是哥哥。”
  许孜碰上她的目光,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许知雾好像已经十分接纳他了,甚至会在“数好友”的时候也要算上他。
  “而且啊,我的哥哥比阿娴的哥哥要好,好得多!”许知雾越发高兴起来,一边说着“好得多”,一边张开双臂比划了很长一截。
  许孜被她逗笑,垂下眼睑,遮住了柔软的目光。
  府外忽地钟鼓齐鸣,当当当的连绵不绝,是子时到了。
  许孜牵着许知雾回了主院,给许父许母拜年。说了些吉祥话,两个长辈喜笑颜开,给了些金豆子金元宝之类的值钱物,并叫许孜代为保管,明儿可以去买些东西回来。
  “买吃的玩的都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许知雾眼睛亮晶晶地问。
  许母笑着点头。
  “哇!”许知雾跳起来,又笑又欢呼,“爹爹真好,娘亲真好!”
  她乐得抱住许母,往她两边脸颊上各亲一口,啵唧两声,响响亮亮。
  许父便问,“爹爹的呢?”
  许知雾当然不会厚此薄彼,又抱着许父啵唧两口。
  许父许母笑容满面,抱着许知雾又揉又夸,而后目光移到许知雾后头的许孜身上。
  许孜一时间想岔了,还以为他们也要自己和许知雾一般亲来亲去,黏黏糊糊地撒娇。
  于是第一反应便是后退了一步,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许父许母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许知雾:嗯?都在笑什么?不管了也跟着笑吧。
  许孜:……
  大概是觉得有些丢脸,许孜回去的时候脸还微微红着。
  许知雾偷偷观察了他好几眼,而后伸手拦住他,揪着衣角扭扭捏捏地问,“哥哥你好像不如之前开心,是不是,是不是……”
  许孜:“嗯?”
  “哥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亲你?”
  许孜一愣,便听许知雾诚恳地向他解释,“哥哥,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还不太习惯。要不哥哥给我几天时间,我准备一下?”
  许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抽,按下了否认的话,反而问,“准备什么,怎么准备?”
  “就像这样。”许知雾闭上眼,抬起双手做出运气姿势,缓缓吸气,又徐徐吐出,“不觉得羞了,就可以亲了啊。”
  待她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许孜的身影。
  许知雾转身,便见许孜已经走出几步,遂提起裙摆边跑边喊,“哥哥,你就是怪我没有亲你!都不等我了!”
  许孜已经走到门边,烛火的暖辉从里头往屋外倾洒,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没有怪阿雾,回去睡吧,时候不早了。”
  许知雾赶上来扒住门,探出脑袋来对他说,“哥哥你不要害羞,阿雾以后会补上这个亲亲的!”
  许孜立在门边,看着执着地要补亲亲的许知雾,额角不由一突,又想起自己方才在席上下意识的举动被许父许母笑了好久,遂拉着许知雾进屋,将门一合,“择日不如撞日,阿雾就现在补吧,左右脸颊各一个,一个也不能少。”
  “?”
  许知雾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整个人立在门口不知所措。一会儿抿了抿唇,一会儿又去看他的脸,目光忽闪忽闪,不知道该看哪里了似的。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许孜温和外表下的可怕之处。
  “要补亲亲,还是回去睡觉?”
  “……”许知雾垂下眼,小小声说,“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长大了
 
 
第17章 来说亲
  许孜笑了笑,将门打开,“去吧。”
  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了?
  许知雾后退一步,扒着门不确定地看着他,许孜笑着点点头,深黑的瞳仁泛着温润的水光。
  “那我走了……哥哥,做个好梦!”许知雾甜甜地冲他笑,而后跳下台阶,飞快地往自己院子跑去。
  元日,许知雾和许孜换上了许母给他们新做的厚披风,都是正红的颜色、雪白的毛领,上头的祥云吉鸟纹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件大些,一件小些。
  兄妹俩带着些银钱骑马上街去了。
  到了街市,许孜将许知雾从马背上抱下来,小姑娘立马奔着她早早想去的蜜饯铺子跑去,凑着脑袋一个一个格子看过去,而后转头对许孜说,“哥哥,我要这一排的这几个,还有后面那一排的那几个……”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点着。
  掌柜的见状走过来,许知雾连忙把许孜拉着,说,“他付钱!”
  又去了木雕店,一进去便直奔木偶摆件的展台,掌柜见她年纪小,且神态没有半分拘谨,便有些害怕她是个性子顽劣不知轻重的,连忙上来提醒她,“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可有大人来?这些只能看,可不能碰啊。”
  恰逢许孜跟着迈进店里,笑着认领了,“这是我家的小姑娘,她不会乱碰的。”
  许知雾挑选得很忘我,她并不取舍,看上了都要买回去,张口便说,“哥哥,我要那个鸟儿,还有这个,小马驹……这个这个,这个也要!”
  一转身,抬抬下巴说,“我哥哥付钱!”
  如此逛了几个铺子,许知雾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说,“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她转头看向许孜,他还是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值得他主动停下来。于是眨眨眼问他,“哥哥你怎么不买点什么?我告诉你哦,爹爹娘亲平时没有这么大方的,你要趁机多买点想要的啊!”
  看着小姑娘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开心得脸蛋红红的模样,许孜平白生出些许羡慕。
  他摸摸小姑娘软软的额发说,“哥哥没有什么想要的,身上的银钱全部用来给阿雾买东西。”
  许知雾一听,哪里顾得上问他为什么没有想要的,当即便蹦起来,“哇,阿雾又有钱了!那我们去吃点好的!”
  许孜失笑,“什么是好的?”
  没多久,许孜被带到一处糖画铺子前头,许知雾邀功似的看着他,“这一家糖画特别漂亮,特别好吃!爹爹娘亲都说这家很贵,我要是吃多了,家里要被吃穷的!”
  许孜:“……”
  许知雾还在庆幸,“还好我们今天钱多,不然我都不敢到这家来。”
  许孜用怜爱的目光看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来,却没有拆穿许父许母的谎言,点点头说,“那阿雾只能吃一个,不然哥哥也要被吃穷的。”
  “知道知道,我都懂的。”许知雾拍拍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糖画师傅面前,豪气万丈地说,“师傅,一块糖画!”
  这师傅显然认得她,见了她就笑,“是你啊,小姑娘,上回学得挺快。这回要吃什么形的?”
  许知雾眼珠子一转,点了点许孜,“师傅,我想做个哥哥那样的糖画,可以吗?”
  “好,不过我只做个形状出来,可没办法和他一模一样。”说着,朝许孜笑了笑,许孜也点头表示不介意。
  很快,许知雾的手里多了一块人形的糖画。师傅手艺不错,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糖画上披风的毛领,以及许孜发上的玉簪。
  “哥哥,要不这第一口给你吃?”许知雾将糖画举起来。
  许孜摇摇头,“不必了,既然阿雾喜欢,便自己吃吧。”
  “可是你出来一点东西都没买,要是糖画也不吃,那你多亏啊。”
  “哥哥不爱吃甜食,阿雾吃吧。”
  许知雾闻言将手收回来,忽然想起什么,问他,“哥哥,我之前给你吃蜜枣,你不是还挺喜欢的?”
  许孜没说话,许知雾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许孜想了想,说,“肉。”
  虽然京城那一夜之后的一个月内他闻到荤腥都想吐,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
  许知雾点点头,咬下手中“许孜”的半颗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那我们不一样,我还是更喜欢吃甜的。嗯……真甜,好吃!”
  许孜瞥了眼轮廓肖似他的糖画。此时它已经只剩半颗脑袋,许知雾又去咬糖画拂在空中的一缕头发,“咔嚓”一声咬断了。
  他收回目光,不愿多看。
  ……
  许父自除夕过后便忙得不见人影。
  好在今年许父没有亲自去京城述职,处理完州府的事情之后便会回家,许知雾若是想他了,可以晚上去内堂寻他。
  这日来访的是表姨母,她照例带了表姐容铃过来。
  外头积了雪,许母便在茶室内招待这母女俩。
  叫丫鬟煮了茶,又送来茶点。
  许知雾也在里头。
  她觉得今天的表姐不太对劲,脸好红,而且眼睛总是飘飘忽忽的……怕不是生病了吧!
  遂凑过去小声问,“容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脸红红的。”
  岂料容铃便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应很大,整个人都颤了颤,“没有!我哪里脸红了?!”
  许知雾见表姐这样奇怪,不由满腹疑惑。
  一旁的表姨母和许母对面而坐,正说着,“今年形势不好,姐夫遣使者去京城是对的。我听我家老爷说啊,京城里边儿,斗得厉害着呢,说不好就要殃及池鱼。”
  许母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这些。
  表姨母便收了话题,只潦草地下了一个结论,“还好我们在骈州过日子,舒心得多。对了,小孜是京城来的,可是因为御史盯得严了?”
  她说这话,显然是听到了风声,将许孜当做了许家大房的外室子。
  许母还是不多说,“谁晓得?不过小孜到了骈州,便是我的儿子,之前从哪里来又有什么要紧?”
  表姨母听她这样说,神情更为热络,“我的好表妹,我今日便是为了小孜来的,你且听我说——”
  话未说完,转头看了看容铃和许知雾两个,笑道,“铃儿,你带着阿雾出去转转,别跑远了,注意着些别叫阿雾受凉。”
  容铃红着脸应下来,去牵许知雾。
  许知雾没听够,不情不愿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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