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宁茵瞪眼。
“好了好了,该用膳了。”林点星赶紧打断,扶着赵乐莹就走。
宁茵见状气急:“林点星!你是谁表哥!”
“你表哥你表哥!”林点星半点都不想跟她牵扯,闻言立刻回答。
宁茵不高兴:“那你为何要扶她?”
“我……”林点星一低头,对上赵乐莹打趣的眼神,立刻头也不回地解释,“她是姑姑是长辈,我还不能尽个孝了?”
“噗……”林点星交好的哥们儿忍不住笑了一声,见众人看过来,立刻绷起脸假装无事发生。
宁茵气个够呛,偏偏不论是林点星还是赵乐莹,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她若是发作,便显得无理取闹。
“小殿下别生气了,我们进去用膳吧,”兵部尚书家的女儿低声劝道,“大家还等着你呢。”
宁茵顿了一下,这才发现除了赵乐莹和林点星进屋了,其余人都在等她,她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是了,赵乐莹是长公主如何,辈份大又如何,空有身份却无半点依仗,可她不同,她是正经的嫡公主,如今做皇帝的是她爹,做皇后的是她母亲,她才是这里最尊贵的女子。
“小殿下,走吧。”小姑娘又劝。
宁茵昂起头颅,这才矜贵地往主厅走。
她进屋后,其余人才陆陆续续进来,林点星看了眼众人,低声跟赵乐莹抱怨:“这群人腿脚都有毛病吗?大半天才走进来。”
赵乐莹笑而不语,看了眼身后的砚奴,砚奴立刻垂着眼眸为她布菜。
宁茵没想到她会不等自己直接吃,心里暗骂一声粗鄙,再看旁边忠心耿耿的砚奴,心气顿时不顺。
她十二岁时被砚奴救过一次,本想把他要走,求父皇给他个一官半职,谁知这人不知好歹,竟然拒绝了,接下来多年人人都敬服她,只有这人全然无视她。
想起京都这两年的流言,宁茵心中鄙夷。有官不做,偏要做男宠,当真是没出息至极。
她在心里嘲讽几句,再看砚奴专注地为赵乐莹挑鱼刺,心里又说不出什么滋味了。
她不高兴,旁人也别想高兴。宁茵眼眸一转,突然走到赵乐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恭敬地行了一礼:“姑姑,宁茵想求您件事。”
“你要做什么?”林点星皱眉。
“我跟姑姑说话,你插什么嘴。”宁茵白他一眼。
林点星不高兴,正要警告她老实点,就听到赵乐莹不紧不慢地问:“你想求什么?”
“我想同您讨个人,就是他,”宁茵说着,直接指向砚奴,“我不白要,我用八个模样俊身手好的侍卫与你换,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借静。
谁人不知砚奴不管床上还是床下,都是是赵乐莹的人,她这般直白讨要,等于没将赵乐莹放在眼里。
众人都有些后悔答应出游了,赶了一两个时辰的路,还没吃上一口热饭,便赶上皇家的热闹。开玩笑,皇家的热闹是想看就看的么,看不好可是要危及自身的!
除了高台之上的几人,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假装自己是一朵不会思考的蘑菇。
一片寂静中,赵乐莹勾起唇角,愉快地开口:“好啊。”
第14章 (锱铢必较小砚奴...)
宁茵同她要砚奴,不过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恶心她一把,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震惊之余又有些隐蔽的惊喜:“真的?”
“嗯,真的。”赵乐莹又应了一声。
“喂,你怎么了?”
林点星面露担心,不知道她抽哪门子的风,倒是砚奴一脸淡定,将剃干净刺的鱼夹到她碗里,又将她只剩半杯的甜茶添满。
“你方才说用八个侍卫换,可是真的?”赵乐莹又问。
宁茵立刻点头:“真的。”
“都是什么出身。”赵乐莹勾唇。
“自然是禁军出身,身家三代清白,绝无不妥之人。”宁茵略显得意。这样的侍卫,也就只有她配用。
听到她认真回答,林点星不悦地看她一眼:“宁茵,别闹了。”
“我同姑姑说话,与你何干?”宁茵不满。从刚才起林点星便一直打断自己,当真叫人不快。
林点星烦躁,正要开口说她,就听到赵乐莹缓缓开口:“禁军出身,便是良籍,我这砚奴不过奴籍出身,如何能换八个良籍?”
“砚奴虽是奴籍,可是你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身份比良籍高贵,自然能换。”宁茵急忙回答。
赵乐莹恍然:“原来在宁茵公主眼里,砚奴身份比良籍高贵,既如此,日后就别再唤他奴才了。”
“……什么意思?”宁茵愣了愣,隐隐觉得她这话不怀好意,却又没听太明白。
直到林点星突然笑了,她才反应过来,赵乐莹竟然在报她刚进院时、自己说砚奴是奴才的仇。
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没收拾得了赵乐莹,赵乐莹却把自己给涮了,宁茵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正要发作,便听到赵乐莹温声警告:“皇兄难得放你出来一次,你尽兴玩的同时,切莫闯出什么祸来,若是丢了皇家的脸,日后怕是不能出门了。”
宁茵整日拘在皇宫,最怕的便是没有自由,闻言顿时怂了,可一对上林点星看热闹的眼神,又十分的不甘心,咬着牙与赵乐莹对阵:“所以姑姑刚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便是为了给自家奴……侍卫讨回公道?原来在姑姑心里,宁茵还比不上一个侍卫?”
说罢,她便死死盯着赵乐莹。若赵乐莹敢说自己不如侍卫,她立刻回宫告状,若是说比侍卫重要,她便顺势继续讨要砚奴,赵乐莹敢不给,便是撒谎。
她的心思直白粗暴,纵然简单如林点星,也看出她的想法,只是这一次没有开口劝阻,只是同情地看她一眼。
宁茵没有看懂林点星的眼神,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
赵乐莹温和一笑:“他一个侍卫,自然比不上宁茵。”
“那姑姑不如将他……”
“我本就打算将他给你的,”赵乐莹直接打断她的话,噙着笑继续道,“但他好歹跟了我十年,多次救我性命,总要听听他的想法,否则世人岂不说我没良心?”
她这话一出,宁茵顿时脸色难看,林点星差点笑出来,赶紧低下头喝了口茶,这才掩饰过去。
“砚奴,你愿意日后跟着宁茵公主吗?”赵乐莹扭头问旁边的人。
砚奴面上平静,仿佛被当个物品一样要来要去的不是自己。
“砚奴,你可想清楚了,本宫能给你多少荣华富贵!”宁茵见他不语,赶紧放出筹码。
林点星啧了一声,心想何必呢,说得越多便越丢人。
果然,砚奴头也不抬,只说了句:“殿下,鱼肉快冷了,早些用。”
赵乐莹笑笑,夹起雪白的鱼肉尝了一口,颔首:“果然鲜美。”
“这是山民连夜捕来的,自然极为鲜美,”林点星立刻道,说完见宁茵还面色难看的站着。
到底还是表兄妹,又是当朝公主,不能让人太难看,他当即主动起身,将她拉回座位上,一边走一边道,“宁茵吃惯了宫中美食,也尝尝这山间美味,若是有喜欢的,日后我常带你来。”
宁茵表情多少好了些,可心里还是气的:“我才不吃这些糙物!”
“吃吧吃吧,表哥亲自为你挑刺。”林点星说着,当真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拨弄,给足了她面子。
宁茵看着被他挑得乱七八糟的鱼肉,嘴上不停地抱怨,心里却没那么生气了。
一顿午膳勉强平顺地结束,赵乐莹先一步离开后,厅中众人才各自散去。
一大半官家小姐呼啦啦围到宁茵身旁,簇拥着她往别院去了。
一众人刚到小院,便有人惊呼:“小殿下的小院可真大,还是独立门户,林公子对您当真用心。”
宁茵斜了她一眼:“那是本宫的表哥,自然要对本宫用心。”
“小殿下太有福气了。”
“是呀是呀……”
一群人七嘴八舌,哄得宁茵心情又好了起来,她虽一向嫌弃林点星,可见诸多贵女对他多思慕,可林点星却独对她一人周到,多少还是有些飘飘然。
正高兴时,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但是这里不是主院,主院好像留给了卓荦长公主。”
话音未落,宁茵便沉下脸。
众人见状,又赶紧劝:“她是长公主,辈份在那儿,住主院也属应该。”
“是呀是呀,但在林公子心里,肯定还是小殿下您最重要!”
然而她们说什么都晚了,宁茵又想起方才午膳时受的侮辱,气得手都要抖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个告辞,只有平日与她最要好的留了下来。
“小殿下,为了那样的女人生气不值当的。”小姑娘劝慰。
宁茵咬牙切齿:“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必须想个法子报复回去。”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落在院中枣树上,顿时有了主意。
主院内,赵乐莹倚在软榻上歇息。
砚奴倒了杯茶递过去:“宁茵公主在,殿下行事要小心,切莫被抓了把柄。”意思是这几天就别挑驸马了。
“用你提醒?”赵乐莹撩起眼皮看他。宁茵头脑简单,皇帝不会直接吩咐她来盯着自己,可只要她在,自己便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她回去将这几日情形一说,怕是宫里会有计较。
砚奴听到她怼自己,唇角微微扬了扬,等她喝完茶才开口:“方才多谢殿下为卑职撑腰,只是宁茵公主肚量小,怕是不会咽下这口气,殿下要多加小心。”
“小孩子而已,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赵乐莹没将她放在心上。
砚奴一想也是,便没有再多说,见她面露困意,就主动退了出去。
赵乐莹这次计划落空,索性睡个痛快,一个下午都没出门,直到晚膳才悠悠起身,在砚奴的随侍下去了正厅用膳。
“你可算来了。”林点星一看到她,便急忙迎上来,殷勤的样子惹来宁茵一个白眼。
赵乐莹含笑进屋,见每个人的小桌上都已经摆了餐食,最边上是热腾腾的竹筒,米香从里头溢了出来。
“是竹筒饭,殿下尝尝。”林点星笑着介绍。
赵乐莹微微颔首,砚奴正要去打开,她见众人都是自己开,也跟着来了兴致,叫砚奴退下后自己伸手,将竹筒上的绳子解开,捏着已经劈好的竹筒一用力。
咔。
开了。
赵乐莹唇角的笑猛地僵住,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砚奴若有所感,一低头便看到她一只手一半竹筒,手背上趴着一只肥肥的大青虫,早已经被热气熏死了,显然是竹筒里的虫子被抖落出来的。
赵乐莹最怕虫子。
砚奴脸色一变,直接夺过竹筒扔了出去,厅里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朝这边看过来。
“这这这哪来的?!”林点星震惊。
“殿下,别怕。”砚奴单膝跪地,在桌下握住了赵乐莹冰凉的手。
当指尖传来敦厚的温度,赵乐莹总算回神,勉强笑了笑后开口:“本宫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说罢,借着砚奴的力站了起来,尽可能平稳地往外走。林点星目露担忧,正要追上去,却被宁茵叫了回来,眼看着满屋子的人还等着招待,他只能皱着眉头留下。
砚奴扶着赵乐莹出门,一到外头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沉着脸大步往别院走。天色刚暗,主子们在用晚膳,不少奴仆都在院中偷闲,看到他抱着长公主经过俱是一惊,急忙躲到路边避让,等他们想再探究时,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怜春正在别院洒扫,听到院外传来的动静一抬头,就看到砚奴抱着赵乐莹回来,她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赶紧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备水,殿下要沐浴。”砚奴沉声道。
怜春急忙应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叫人打了水来。
赵乐莹已经冷静,听到他要水,顿时觉得浑身都痒,待水备好后泡进水里,拿着胰子反复洗手,直到指尖变得通红才停下。
砚奴一直守在外间,沉着脸听扬水的声音,直到她从水中出来,在床上躺下,他才进里间,在床边脚踏上坐下,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如过去十年里、每次她被虫子吓到时。
他可靠的体温从指间传来,逐渐蔓延到心口,连带着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赵乐莹总算松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今晚别走。”
“嗯,不走。”砚奴低声答应,直到她睡熟了,才轻轻放开她,为她掖好被角后转身离开。
怜春正在门外候着,一看到他便赶紧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今日的饭菜里,有虫。”砚奴面无表情。
怜春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是宁茵公主?”
砚奴不语。
“……她真是太过分了。”怜春咬牙。但凡熟悉殿下的都知道,先帝离世时正炎热,掌管香贡的太监执事没用心,那些祭祀饭菜上生了许多虫,殿下那时起便起了心障,每次看见虫都心生恐惧。
尤其是食物上的虫。
砚奴看了她一眼:“你进去守着殿下。”
“你去哪?”怜春急忙问。
砚奴不语,径直往外走去。
怜春焦急叮嘱:“你可别闯祸!”
话音未落,人便消失了。
广寒山一夜风平浪静。
报复了赵乐莹,宁茵一夜好梦,直到日头晒在眼睛上,她也不肯睁开眼睛。
林点星安排的床褥都是新的,睡起来柔软舒适,摸起来也是肉呼呼的。
肉呼呼?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低头看到盖的被子上铺了一堆大青虫,自己手里还捏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