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有求生之心，况且楚临君自来盐部落后，没有做过对她们不利的事情，还一来就解决了食盐的关键问题，等于说成功延续了部落的命脉。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无论楚临君将来离开或留下，盐部落都会记得她的恩情。
听到老祭司的解说，楚临君觉得受之有愧。
晒盐法并非她首创，她不过是有着和大家不一般的经历，侥幸占了便宜，不敢居功。
她们推来推去地应酬，烨早就烦了。
祂本来就只是因为楚临君想来盐部落，才跟过来的，根本不想参与她们的内务。眼下事情已解决，按祂的意思，最好是回到祂和楚临君所住的帐子里，祂好心无旁骛地吸食她身上带着歉疚的喜悦。
这种味道祂没吃过，刚尝了一口，感觉还挺有意思的，正待细细品位，不想在这磨叽。
楚临君却完全没有接收到烨的信号，跟她们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却没有按烨的预期，回去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武备区。
因为铁器无端消失，盐部落一些屋子倒塌。反正都要重建，她就帮着重新规划了一下，把原来有些无章的部落布局，重新做了细致的划分。
现在部落里道路宽阔，分布合理，中间大道用细土夯实，每日还安排了人打扫，做到了现在能做的极致。
不是都说，要致富，先修路？她先把部落里的道路修起来，卫生管理好，今后也好往外延伸。
二人顺着大路走到武备区，领了一把石刀，又领了木杆，用细绳绑上，做成石刃长.枪。
烨摸了摸并不算锋利的石刀。
楚临君以为她好奇，忙把石刀从祂细白的手指下移开，提醒道：“小心伤了你。”
烨没跟着说要领，她也没想过祂能领这个。
在楚临君眼中，烨是个会织漂亮围毯的柔弱美少女，这种力气活还是她来干吧。
楚临君拉紧最后一个结，才起身和烨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叮嘱祂：“一会儿你先去老祭司的屋里。外面没好不要出来。”
铁部落的人被抓住，她们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赶过来。
无论是在铁部落的原计划中，还是现在计划被发现后的情况，铁部落的人想要对盐部落不利都是真的。
兵贵神速。人都被抓了，若不赶紧进攻，等她们做足了准备，再行动就难了。
盐部落的人一边审问，一边就在做战前准备。
刚才她们已经搜过了端她们的身，发现她们身上带的也是石刀，没有半点铁器。
铁部落身为三大部落之首，锋利坚硬的铁器就是她们最强倚仗。
失去了铁器加持的她们，根本不可怕。大家都拼石刀的话，织部落和盐部落都不会轻易认输，怎么也要拼一拼的。
楚临君三言两语把烨安排好了，走到老祭司的住所时，就要把祂推进去。
烨反手握住她手臂，不说话，只看着她。
楚临君见祂为自己担心，心中一暖，拍拍祂手背，轻轻挣脱：“我去和守卫们在一起。放心，我不往前面凑。”
就她的小身板和武力值，也不会让她往前凑。
烨抿着嘴看她走远，转身进屋。老祭司早就听到动静，也不以为意，只让旁人继续。
常略带防备地望了烨一眼，继续道：“君说，猪的嗅觉比人灵敏，好好驯养，能够成为我们的帮手。”
烨瞟了小孩一眼，并不在意她嘴里说的事，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歪在软草垫上。
屋外人群走动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凌乱中带着一种整齐。
屋内光线昏暗，常属于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带着朝气，将楚临君怎么提议大家豢养野猪，战士们又是怎么操作，这回又是怎么发现铁部落的人入侵的事，一一讲给眼盲的老祭司听。
烨一直伴在楚临君身边，这些事祂都亲身经历，根本不必再听常说一遍。只是祂就身在此处，常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飘进耳朵。
烨觉得厌烦，闭上眼。
若是楚临君向祂献上供奉，别说部落势力边界的事情了，便是这整片大陆上的大事小情，祂也能很快说给她听。
若她想去其他地方，祂能瞬息间带她遨游个遍。
祂其实也动过待楚临君的愿望完成后，抽身就走的念头。只是不知为何，楚临君这个“好好活下去”的愿望，竟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无论祂帮忙做了多少事，都毫无完成的动静。
楚临君的“好好活下去”到底是要多好？
难不成，是要像她在祈愿里说的那样，人人有高屋住，有华衣穿，有肉食吃，街上有铁壳子跑，天上有铁鸟装人能飞？
要是人人能上天，那不是人人皆神明了吗？
只有诸神在世的时候，才能勉强算得上吧。
想到这里，烨有一瞬间的后悔。若早知她的愿望这么难办，当初在祭塔的时候，就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干脆。以至于现在被这个朴素却难办的愿望绑死在她身边。
虽然她做的供奉是很好吃没错。
唔，再加一条，她本人也煞是美味。
楚临君走到鲸的房前，鲸正在整队。
说起来，列队这件事，也是楚临君提议的。只是时日尚短，还看不出太大的好处。
不过，光凭眼前不再东一群西一撮，而是大致站了几排，能让她一眼就看清的人群，鲸就觉得，队列是个好东西，以后得多练。
鲸身为部落里最强女战士的一员，正在给大家训话，振奋士气。
见到提着石枪前来的楚临君，招手让她过来：“君，老祭司年迈，今天便由你为大家赐福吧！”
楚临君知道，赐福是祭司的工作内容，上回在盐田那边，她也做过一次祈福工作，还让游扎到水里徒手抓了几条大鱼。
只不过，她一直认为这只是心理作用。大战前的誓师大会，这个环节必不可少。在她来之前，鲸显然已经鼓舞过大家的士气，眼下，目之所及，每位战士眼中都燃着战意。
她先向鲸行礼，而后面对战士们，肃然道：“同志们！铁部落的人想要来攻打我们，我们要自卫，我们要反击！除了胜利，一无所求！”
顾及目前的语言体系尚在原始，她尽量用最通俗的话来表达。
楚临君三次振臂高呼：“百战百胜！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战士们跟着她喊：“百战百胜！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战士们的呼声高亢有力，将楚临君的状态也带动起来了。她将石枪放下，缓缓环视众人的眼眸，语调铿锵：“为了部落！”
战士们：“为了部落！”
楚临君：“为了正义！”
战士们：“为了正义！”
楚临君：“百战百胜！”
战士们：“百战百胜！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眼前的一切太过热血，楚临君喊得上头，心口一热，抬腿跳上一旁的石台，抡起石枪在空中快速舞动。
她小的时候，家里让她学了几年戏，耍耍花枪还是可以的。
楚临君的本意，是耍一下枪法，给出征前的誓师大会画个完美句号。
不知为何，她觉得手中的石枪越耍越是沉重，每次挥动，都像是要用尽她全部的力量。
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露怯。
楚临君咬牙绷紧了手臂肌肉，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
招成收势之后，她头上出了一些汗，还未等她将其拭去，就见自己身前，本该空无一物的空气里，隐隐有些奇怪的细线。这些细线组成了一个图案，看着长长的，弯弯曲曲，像是一种动物。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楚临君刚才用石枪划出的残影并未随她收势而消失，反而逐渐清晰成形，在空中闪了一瞬，腾入空中才不见。
楚临君的视网膜上还有它的成像，她的震惊并不比战士们少。
刚才那是龙吗？
等她把抬高的视线收回来，就看到石台之下，所有战士都单膝而跪，眼中闪着狂热又虔诚的光芒，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鲸到底做了多年首领，在这种异状面前最是稳得住，高声说：“部落有了图腾！祖神在上！百战百胜！”
待战士们战意高涨地先后出发，鲸才眼神激动地握住楚临君的手：“从此之后，我们也是有自己图腾的部落了！”
原本，只有铁部落有自己的图腾。
她们的图腾就是一把铁剑。
织部落和盐部落一直都是依附者的存在。
因为祖神的禁令，铁部落一直没有粗暴地统一了她们，却一直压她们一头。
鲸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
有了自己的图腾，部落就不会再是附庸。
图腾会带来祖神的祝福，保佑她们越来越好。
楚临君此时才觉得全身发轻，像是力量都被抽走似的。
鲸很有经验地扶她坐下，笑着解释：“你现在还没有正式接任祭司之位，用了通神之力后，是会有些虚弱的。等这次大战结束，我就为你安排。相信老祭司也不会反对。”
楚临君面上淡定，心里发懵。
她不太确定地在心里用祈愿的形式询问神明：[刚才是你在帮我吗？]
第17章 图腾之力
烨斜倚在老祭司房内的软草垫上，一个字也不想回答。
刚才，祂感应到楚临君强烈的愿望，不得不分出神力给她。本以为不过像晒盐田或是赐福那样，只用一点点，谁知神力竟像开了闸的洪水，被她抽了好大一块。
虽说祂如今逐渐拥有更多信众，也开始进用正常血食，但这么迅速大量地抽取神力的事情，还是让祂略有不适。
她都干了些什么？
不是就为战士们祈福吗？
上回也没用这么多啊！
烨缓过劲头，起身准备外出。
祂想亲眼看看，楚临君刚才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常看到祂起身走到门边，没想叫祂，老祭司听到动静，忙问道：“常，你去哪里？”
她新盲，在听觉上并不敏感，尚分辨不出各人不同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常按捺不住，想看热闹。
常不情不愿地回答：“不是我。”
老祭司转而说道：“神侍，你别出去。君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烨本来不想理会，走到门口，想起楚临君天天给祂念叨的，要讲文明，懂礼貌，做一个有素质的好神明，顿住脚步：“我不会有事。”说罢，掀帘而出。
老祭司默了默。
身为祭司，铁部落的祭司知道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从前的事她们并不知晓，自她们继承祭司之位起，便都清楚，所谓神侍，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至少在她们所知的资料里，没有人亲眼见过真正的神侍。
原本老祭司认为，楚临君和烨是一对姐妹，那么不管她们用了什么方法，姐妹俩都活着，顺着姐姐是祭司，妹妹是神侍的叫法对待，准没错。
至于烨到底是不是神侍，上没上过祭塔，都不重要。
今天抓到了铁部落的端，老祭司才知道，烨和楚临君并非姐妹关系，楚临君这个预备祭司的亲妹妹另有其人。
更让她心中暗惊的是，端也并非神侍，她甚至都没有参与神侍的参选过程。
从祭塔上活着下来的，是楚临君。
原本要当祭司的人却被送去当神侍，无论成功失败，祖制都已经被破坏。
老祭司知道，破坏规则，势必引来未知的变化。若是要维护祖制，必须杀了楚临君，就像铁部落如今所做的那样。不然，她是从祭塔下来的这件事，迟早会传扬出去，今后就没有人再听祭司的话，再依据祖制，去做牺牲。
她做了多年的祭司，对于维护祖制，几乎是刻入骨头里的本能，可是想到楚临君对部落的贡献，还有这个制度本身的残忍，心里难免有些挣扎。
老祭司表情变幻，常看着奇怪，问她怎么了。
老祭司的神色缓了下来，摸索着抚了抚常的发顶，猜测孩子应是疑惑又担心地望着自己，笑了笑：“在想部落的未来。”
是了。她们所在的这片大陆，本身就曾有过辉煌的文明，之后因为诸神与祂们最虔诚的信徒离去，逐渐荒芜。
诸神弃民，诸神弃民。
多少年来，大家提起这个就悔恨又绝望。
也许最早被留下来的人是因为不够敬神而惨遭抛弃，但是后代们又有什么错？
她们从未经历过满天诸神的时代，更没有享受过祂们的恩惠，凭什么要让她们一代代地为了能够接近神明，侍奉神明，而付出生命代价？
老祭司的神情微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和蔼地笑容。
她收回手，摸到身旁的拐棍，站起来，由常搀扶着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长叹一声：“要变天了。”
常不解地从门缝望出去。
才不过午时，天色就暗得好像黑夜，远处都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楚。天空堆满了铅灰色的云朵，压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云层的表面粗糙而虬结，多看几眼都令人心生畏惧。
常想到去年差不多同等时间时，划破天际的雪亮电光，不由抱住老祭司的胳膊，小小的身体贴紧了她。
老祭司拍了拍常的肩，没有再多说。鲸是个臂力惊人的女战士，楚临君被她友好地拍了几下，身体都不由晃了晃。
她哭笑不得地避开首领的热情，向鲸一再保证会好好休息。
前方大战一触即发，鲸有事要忙，叮嘱负责楚临君人身安全的女战士务必要好好保护她，这才离去。
这名女战士就是游，从楚临君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的，二人也算熟悉。
游擅泳，在陆地上并没有太大的优势，鲸把游留给楚临君，也是存着万一有什么意外，游还能带着楚临君游水逃走的想法。
部落在海边经营多年，远海去不了，最近的那座小岛，凭人力是可以过去的。
盐部落沿海，每个人的皮肤都被海风吹得发黑，游常去海里游泳，更是黑得发亮，在大雨将至，光线昏暗的现在，仍然泛着健康的光泽。
楚临君有几分羡慕地看了眼游的肌肉，穿越前她的身材虽然比不上游这么强壮，肌肉线条也是很清晰漂亮的。
考古工作很辛苦很累，对考古人员的要求也很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