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毕，她神清气爽地准备休息，却发现刚请回屋的神像下端出现了裂痕。
神像是陶器，上有彩绘，很容易就看出上面有什么不妥。
她心里咯噔一声，忙小心地将神像取到手中，细细观察。
神像在她手中却裂出了新的缝隙。
楚临君大吃一惊，张嘴想要叫人，却又不知要找谁。
她在心中以祈愿的方式，想和神明沟通，可往往多念几遍就会得到的回应，今天却迟迟未来。
楚临君心中又急又惧，弄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她刚才做的事才让神明小伙伴有异状。
她确实一开始不太喜欢有神明的世界，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沟通，她觉得这个神明是个挺不错的伙伴。就是个小动物，这么久也处出感情了，更何况她将神明视为一个不同世界的小伙伴呢？
经过刚才的起骨仪式，楚临君也弄清楚了这些姑娘们的死因。
她们确实是被人为杀害的。
这一发现，不仅说明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有人从祭塔逃出，将秘密告知大众的问题，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尊神明至少没有直接伤害过人命。
一个尚未长成的神明，目睹了几百起杀戮却无能为力，楚临君觉得这个神明崽崽无比可怜。
正在楚临君束手无策之时，她的脑中忽然接到了一丝微弱的神念：来，到这儿来……
第39章 神之领域
终于收到神明的消息, 楚临君又疑又喜。
疑问的是，这段时间以来，神明从来没有要与她见面的意思, 也不知这次让她过去是为什么。
喜悦的是，多次呼唤终于得到了回应。
楚临君几乎是一感应到神念就往屋外奔去, 跑出一段路才反应过来彩陶神像还抱在手里。
此时再跑回去放置未免太浪费时间, 更何况神明声音如此虚弱, 也许就和神像的裂缝有关系，她觉得带着神像去也许会更好。
一个念头确定以后，另一个念头又浮上心间。楚临君的住所外常年都有人守护，特别是龙部落攻占了铁部落之后，为防铁部落等人蓄意报复，除了游，鲸还给她派了许多名护卫, 只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但此时，无论是游，还是其他护卫，都没跟上来。
楚临君惊讶地看着四周, 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的样子。
她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明白。
就这样晃晃荡荡穿过人群, 穿出守在最外围的战士防线, 楚临君飘飘忽忽上了山。
夜间山风浩荡, 将她整个人都像要吹到天上，她心中焦急，想着：若是能一瞬间就到神明身边……
心念方转，楚临君感觉到她的身体像一片树叶一样, 轻巧地飞了起来，眼前一花，四周的场景飞速后退，很快换了个样子。
也许只过去了一会儿，楚临君的身体忽然停了下来，飘飘摇摇落到地上。
不必对方出声，她很快找到了神明的所在地。
月亮躲在云后，只透出一丝丝晦暗的光亮，潭水在夜色中一片灰黑，唯潭边趴着的人是一抹莹白。
楚临君心中一紧，快步过去，鼻端先是嗅到一些腥土气息，还有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目光所及，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趴在岸边的人上身不着寸缕，露出莹白的肌肤，下半身浸在潭水中，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神明，却又不得不信。
神明身上的气息不容作假，她很肯定一直呼唤她来的神念，就是眼前的人所发出的。
或许不该称衪为人，只因衪浸在潭水里的下半部□□体并非人腿，而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衪的尾巴上还有几枚鳞片，要掉不掉，鳞片色灰而暗淡，牵拉出一丝丝血肉。
没有鳞片的地方若是细看，能看出鳞片被生生拔除的痕迹。
楚临君心中的疑问大于看到神明真身的惊讶：这是谁干的？
整块大陆上已经没有其他神明的存在了，仅有眼前这一位神明的话，又是谁能把衪伤成这个样子？
楚临君原本还有些迟疑，要不要离神明太近，看到衪伤得如此之重后，瞬间抛下心中的种种顾虑，立即上前查看。
脱鳞的尾巴泡在水里已经发白，每道伤处更是肿如成年人手指粗，肿胀不堪。
楚临君一把上前托住神明的上半身，用尽全力将衪往岸上拖。
她不知道神明应该怎么救治，却知道人不能让伤口这么泡在水中。
她本以为凭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可能搬不动，或者是根本接触不到神明，上手后却发现恰恰相反，她不仅没能从神明的身体里穿过去，可以触碰到衪，还不太费力地就将衪拖上了岸。
一直浸在水中看不分明的尾巴也终于露出了全貌。
这是一条又粗又长的，没有任何突起的尾巴，从伤处判断，应该都长满了灰黑色的鳞片。
楚临君头皮发麻。
野外工作，最常见也最令人发怵的，就是遇蛇。
这位神明的尾巴，看着就跟蛇尾差不多。
她不敢细想，扶着人依原样趴在干燥的地方，先去查看衪伤得最重的部位。
这里的鳞片最大，所以被强力剥落时带来的伤就最重。
楚临君轻轻用手碰了碰，指腹触到冰凉的蛇尾肉，紧密结实，却因在水中泡了许久，失了许多弹性，摸起来竟然有些发泡感。
陌生的触感令她有种微妙的好奇，想再查看清楚些，指下的肌肉忽然一个收缩，吓得她倏然收回手，猛地看向上方，以为神明醒了。
神明一动不动。
却原来，是蛇尾的肌肉因疼得痉挛，自然收缩。
楚临君不知该如何帮助衪，只能照着治人的方法，清理了一遍伤口，又想办法给衪上药。
因为出来的是精神体，楚临君身上并无实物药品，便试着用她新获得的信仰之力，将蛇尾都洗了一遍。
信仰之力既然能够做为她的特殊能量，那么给神明当成疗伤续命的法宝，应该也是可以的。
她先试着往一处最轻的伤上注入了一点，伤口果真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楚临君大喜，依葫芦画瓢，把蛇尾上能看到的伤口都用信仰之力过了一遍。
她不敢用太大的份量，深怕自己的能力不足，只做了几处伤口就难以为继，便只用一点点力量，慢慢地过。
直到将整根蛇尾都过了四五遍，直到最深的伤口也慢慢不渗血了为止。
楚临君慢慢将衪翻过面来，神明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盖了满脸。她本想拨开，看看神明的样子，想了想，又忍住，缩回蠢蠢欲动的手。
楚临君在穿越前也看过不少小说，更是因为考古职业的关系，知道不少传说。
在这些作品里，对于神明相貌的描述，都有一个共同的点，那就是，人类无法直视神明的容颜，除非神明愿意。
对于未知，楚临君当然像其他人类一样有着适度的好奇。
但她也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认知。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当然不敢以一己之力来挑战不可能。
神明的相貌，她就暂时不看吧。
将正面的伤处也处理过之后，楚临君才发现自己已经累得不行。
她尽量不拨开神明脸上的头发，将神明又往干燥的地方拖了一段距离，好让衪躺的地方能更平坦一些。
楚临君本想就此离去，无奈她的精神体被唤出来是因为那缕神念，而眼前的神明明显已经失去意识了，凭她自己，完全无法离开，只能守在衪身边。
烨觉得全身的痛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擦洗过，慢慢变得舒服一些了。
衪从深入骨髓的疼痛里回过神来，感觉到身边有一团极为美味温暖的光团。
烨本能地伸出手去握住这个光团，拉着往自己身上贴。
楚临君看不清衪脸，也就不知衪眼睫轻颤，已然醒来，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整个人向神明胸前跌去。
她又惊又羞，想要坐直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好在神明只是将她扣到胸前，就不再往下使劲。
楚临君与衪前额相抵，整个人一阵恍惚。
她的神识被拉到了一个全黑的世界里，只在极远极深的地方有一点点微光。
楚临君下意识地往光点处看，只觉得眼睛一片刺痛，过了一会儿，她眼皮上一凉，像是有一只手盖在她的眼上。
“好了。”说话的声音极为动听，是一个听不出男女性别的中性的声音。
楚临君再次睁开眼睛，缓过疼痛的眼睛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人。
她瞠目结舌：“夜？怎么是你？”
烨垂眸看着她，微微勾唇：“嗯，是我。”
楚临君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尊神明！”
烨唇角微动，似要说些什么时，听她又说：“原来你不是女孩子，你是位女神！”
烨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很快恢复正常。
衪并没有就此事做出解释，而是拥着她，不发一语地一个纵身。
楚临君只觉得二人像是飞到了天上，速度极快，只是四周是一片漆黑，她并没有参照物，便也不知道烨要带她飞去哪里。
很快她感觉到一阵眩晕，而后不由自主地靠在烨的肩头。
烨问她：“你难受吗？”
楚临君强忍着不适：“有一点。”
烨：“嗯。你抱紧我。”
楚临君下意识照做，伸出双臂，环住烨的身体。
她有些晕，便没有感觉出来这次的环抱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她抱住衪之后，二人全身都像是浸在温热的水中一样舒服惬意，让她忍不住闭眼喟叹。
双臂中的身躯不再冰凉，越来越暖，像是她自己身上的温度一样了。
楚临君在晕乎乎的感觉中觉得：神明好像越来越像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烨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尝试着抬起头，四周比起刚才的漆黑一片，有了些许变化。
只见一片深蓝的夜幕之中，远处似闪烁着不少光点，就像夜色中的繁星点点。
烨却告诉她，那些不是星星。
楚临君惊讶：“不是星星？那是什么？”
烨：“那些，是神明。”
楚临君惊得低呼一声：“什么？”
她控制不住地去看，但此时她不再感觉到双目刺痛，而是很清楚地就看清了光点里果然都有一个人形的神明。
楚临君兴奋起来：“神明不是不在这片大陆上了吗？”她为什么还能看见。
烨温和地说：“是的。你看到的，是衪们留在大陆上的残影。”
楚临君明白过来了，这里是神明才会看到的世界。
烨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将她腰肢一搂，领着她飞旋到最近的一个光点，与她介绍：“这是光明。”
又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这是黑暗。”
衪带着她在这片奇妙的领域里飞来飞去，将神明认了个全。
神明实在太多了，楚临君几乎记不住这些人的样子的名字。
直到最后，她才想起来，抬头问近在咫尺的衪：“那你呢？你是执掌什么的神明？”
第40章 山外女部
烨：“昼夜相交, 便有混沌。”
楚临君瞬间想到了传说中的凶兽混沌。但烨和那个形象并不相像，她便明白，适才她又以原来世界的知识来判断了。
习惯真是个很强大的思维方式, 会让她经常将不适合的框架代入眼前。
楚临君感到不害怕了，却发现双臂像是粘在对方身上—样, 拿不下来。
她有些害怕：“我的手拿不下来了。”
烨却将她搂得更紧：“嗯。我们的精神体交融结束前, 都会是这样。别怕, 交给我。”
听到烨的安慰，楚临君略微放了点心。
她其实只是怕自己的精神再也回不去身体里，和美女姐姐贴贴倒不令她难受。
二人在这片“星空”中盘旋飞翔，忽上忽下，直到完全融合到了—起。
楚临君只觉得眼中闪过无数光点和碎片，虽然看不清，她也隐约明白这或许就是神明的思想, 于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更加放松，由着这些光点在她的身体内也走了—遍。
不知过了多久，楚临君才睁开眼, 发现她和烨已经退出了那个玄之又玄的领域，回到了现实。
她的身体和烨紧紧相贴，烨的额头抵着她的。
就算是同性别, 这样的距离也是太近了。
楚临君略动了动, 想从神明的怀中起身, 烨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烨的眼睛像是韵满万千星辉的夜空，璀璨晶亮，深邃迷人。
楚临君对这样的美女实在心硬不起来，便笑着说：“我们靠得太近了。”
烨嗯了—声, 却道：“刚才才近。”
而后，楚临君便知道，刚才她的精神体和烨的融合到了—处，治好了衪尾巴上的伤。
烨粗长的尾巴扫过地面，盘成—圈给她看：“你看，我的伤好了。”
楚临君被粗长的蛇尾包在里面，但此时她已经不再害怕。
蛇是有点吓人，美女蛇的话：嘶哈嘶哈。
于是楚临君大着胆子摸了把灰色的蛇尾。
冰凉光滑，并没有想像中那样令她不适。
倒是烨被她这—把摸得吓了—大跳，尾巴上紧实的肉猛地收缩了—下，整条蛇尾都轻颤起来。
楚临君万没想到烨的反应比她还大，反倒把心里最后—丝不适打消了，笑出声：“可是怕痒？”
若是个陌生神明，她定然不敢这么肆意谈笑，可烨不正是她从祭塔里带出来的小姑娘吗？
虽说现在已经知晓，衪非姑娘，而是女神，但她们相处了这么段时间，二人同吃同住，便连晚上讲梦话甚至是偶尔磨牙，对方都知道。往常这般待衪时，神明都没有说些什么，而且看似很爱吃她捣鼓出来的半调子吃食，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烨却有些不自在。
刚才二人精神交融，是因为衪身体极为虚弱，下意识地将身旁的温暖揽到自己身上，而眼下衪是清醒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