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则——梨鼓笙笙
时间:2021-08-31 09:48:51

  待得再惺忪地睁开一条线,便迎上他漆黑中散着星星点点的眸子。
  “您怎么还不睡?”她嘟嘟囔囔地凑过去,圈住他的脖子。
  薛靖谦垂眸,见她睡意朦胧地将小脸往自己里衣的衣襟上贴,似是在寻求些许凉意,又亲昵地蹭了蹭,很是信任亲近的模样,心下不由软成一片。
  今日的事,他固然有些气她悄悄混在人群中,致使自己受了伤,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自责和烦闷。
  他自诩事事都为她考虑得周到,人在市舶司正堂,亦在她身边留了重重的守卫,怕她出事。可她自个儿去救了个被困的妇人,又满心满意地护着人家,一不留神的功夫,倒被旁人误伤了……
  护卫来也不及去护她。
  就该像在侯府时,将她牢牢束在安全的地界才行……
  这念头一出,他自己却先不悦地蹙起了眉。
  自小到大学的都不是这一套蛮横霸道的纨绔作风,偏偏在她身上,稍有不慎就会有心无力,事事都脱离掌控,迫得他往这种偏执的方向去想。
  可这小姑娘瞧上去乖乖顺顺,随便给些衣食就成,十分好养活。实际上却不爱财宝也不喜欢和内宅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来找乐子,闷在屋里几日就蔫了,要变着法地让她透透气,为她寻来好玩有趣的事情,才会给他赏个真心的笑脸……
  原是个最爱热闹的性子。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人搂过来拥紧:“今日,你原不该去凑那妇人的热闹的。”
  等到他这边事一了,谭家的人鸟兽散去,那戚氏自然也会得救。
  朦朦胧胧意识到他是在说戚瑶,程柔嘉扁了扁嘴,轻哼着:“她那般可怜,生生失了夫婿,我既然瞧见了,怎么能坐视不理……寻常的妇人怎么肯在公堂上说那等事情,她也是抱了必死之心,不过是被我拦了,误伤了我……”
  薛靖谦见她说着说着,竟有几分抽泣的样子,也不知是魇着了还是怎地,忙轻拍着她的背哄着这小姑娘。
  怀中的玉人渐渐又安静下来。
  他的神色却变得十分复杂。
  对于戚氏,她这般执拗,是否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谭家于齐家和戚氏,岂不正如当日的薛家于程家和阿元?
  倘若他是真君子,当日及时发现薛靖兴的动作后,便该将她送回爹娘身边,而不是任凭自己的心意,将她留了下来。
  程老先生,当日也是很受了一番牢狱之苦。
  一切的事端虽是薛靖兴引起来的,可他终究是借的薛家和东宫的势,阿元心中,会不会也对自己仍有怨怼呢?
  “阿元。”
  “嗯?”她轻轻地哼着,细腰被人从被褥中轻轻托起,水润的唇瓣便覆上了熟悉的气息。
  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贝齿,轻轻舔.舐唇间香甜,如细雨绵延,滔滔不绝。
  她被扰了困意,不满地蹙着眉,香舌却仍有记忆,下意识地与之交缠研磨。
  薛靖谦抚上她的颈,轻缓却不容置疑地试图占有那口间细滑香甜所在的每个角落,仿若唯有这般,才能确认一些令他不安的疑窦。
  金风轻轻拍打在并不稳固的窗棂上,传来呜呜的声响。
  莹莹烛光下,绡纱帐子上天碧色的水波纹宛如都活了过来,恬静柔美的面容犹如置身在静谧的湖水中,平添令人意动的沉醉氛围。
  帐内玉人被吻得眸中水光潋滟,却亦不能给更多,双眸相视,滚烫的气息被他生生压制下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掩去瑟缩在外边的柔嫩肌肤:“……睡吧。”
  虽然惋惜这难得的氛围,但能拥着她入眠,竟也足够心安畅意。
  作者有话说:
  交接真的比正式工作还要难顶,预计这周五结束,更新会恢复正常,感谢大家体谅
 
 
第48章 雨后 [VIP]
  “……这么说, 谭天禄和徐杰贪墨的那些银子,都是送到了王家?”程柔嘉杏目圆睁,颇为惊讶的样子。
  天边已被染成瑰丽色彩, 二人正对着在里间用早饭。
  程柔嘉穿了件家常的藕粉色比甲, 月白的挑线裙子, 乌黑青丝松松挽成纂儿,纂儿边插了一排小巧玲珑的茉莉花, 中间的那朵余留着清晨的露珠,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 莹净灵秀。
  甫一贴近,便觉清香浮动, 令人精神一振。
  薛靖谦早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大家规矩,本不欲在用饭时多说话,但这小姑娘一起身便眼巴巴地瞅着他,对昨日的结果好奇得不得了。
  他怜她正是体弱的时候,想让她多吃些补一补,便也只好先说了个大概, 才拿起筷子。
  刚端来的羊奶热气腾腾, 她却眨着眼睛望着他,手里的银勺都没落进碗里, 薛靖谦眉头一皱,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好吃饭。”
  本想风卷残云般地将东西吃完再同她说话,余光瞥见她小口小口秀气地掂着勺子往嘴里送,到底顿了顿——上回他吃得快, 她不愿被人说不懂规矩, 便也吃得急起来, 待他放下筷子拭了脸, 她也跟着放下了……
  罢了,又不是在府中,何必这样拘泥她。
  于是为她盛了小半碗什锦面递过去,自己亦盛了一大碗,边吃边与她说起来。
  “……能查到这里,倒是解了陛下燃眉之急了。”
  程柔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正要再问,瞧见他不善的眼神,便又乖乖用汤匙卷了面条喂到嘴边吃了一口,笑嘻嘻地又看了过去。
  “先前兵权之争陛下给了邵家体面,后来又紧接着立了太子,都是趁着太后娘娘在五南山礼佛办成的事。”他不急不缓地解释,议起朝政也是一副胜券在握又漫不经心的模样:“我们离京时,听说王太后已经准备结束礼佛回京了,陛下那时想必正是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应付太后的兴师问罪。有了这礼单子,倒是能留有些余地了。”
  程柔嘉点了点头,神色不免有些唏嘘。
  “那这回,又是太后娘家的人自己不争气,拖了后腿了。”
  同是外戚,薛家和王家在陛下跟前得到的体面大不一样,算起来,王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与民争利的大错了。
  薛靖谦不免嗤笑:“若无她的授意,王家那群上不台面的亲戚,哪里能想到把手伸到市舶司这种地方来。”
  王太后原是自小便在官员后院里养大的——那官员从平民里挑了些样貌出众的女童,再请专司教以琴棋书画、舞技、以及各种伺候人的手段,同扬州那些花楼里养出来的瘦马,实则并无二致,只不过名声好听了些许。
  后来机缘巧合进了皇宫,一步步爬上去,到了先皇晚年时候,竟能与苏贵妃分庭抗礼、平分秋色,这才与当今圣上有了一段半道母子情的缘分。
  王太后得势后,又寻回了当年“送”她去学习的家人,并十分享受被这些一朝鸡犬升天的“家人”谄媚逢迎的滋味。但这些人多是粗人,莫说什么朝政谋略,能通读三字经的都是少之又少。
  王家唯一算得上聪明的人,实然就只有曾在得宠时被先皇教导过书法和政见的王太后而已。
  这样的事情,一看就是太后亲自谋划的,至于王家太夫人或是什么旁的人,不过是为虎作伥,沾些光罢了。
  不欲与小姑娘细讲王家的种种腌臜,他转移了话题:“你头上的花儿,哪里来的?”
  程柔嘉下意识地去抚了抚鬓,笑容止不住地爬上了眼角眉梢:“是明姐姐一大早派人送来的,说是从园子里摘的新鲜的。”
  不仅如此,这羊奶在镇江也是难得,明氏早早地备好了,可见是用了心的。
  薛靖谦难掩惊讶:“这样说来,你们倒是处得不错?”
  明氏虽是庶女出身,却是正经清流家的官家小姐,在码头时他只当是明氏得了刘康成的话,才聊表亲切,却不曾想二人是真的投缘。
  程柔嘉抿了嘴笑。
  她其实也有些惊讶,但听了明氏的故事,又在思虑是不是因为她们的人生轨迹都与项尚书家的小姐沾些关联,才让她对自己生成几分亲近来。
  但这话自然不能当着薛靖谦说,她便笑吟吟地没有做声。
  薛靖谦的思绪却也飘到了薛靖兴身上。
  谭天禄二人送上京后,是板上钉钉的死罪——王家再无耻,作为圣上的母家,到底也会留些颜面,是以这件事,应该就会全部栽在谭徐二人身上,王家明面上不会有半分的损耗。
  但那谭天禄瞧上去是个拎不清的,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却没留下一儿半女,进京后,酷刑之下,难免会说胡话。到时候传到陛下耳朵里,虽然薛靖兴已被他惩戒过,恐怕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待他们回京,这个家,必是要真分了。
  如此也好。
  他抬手揉了揉程柔嘉的头发,将她搂入怀中:若是这样能让她心中消了芥蒂,倒也是一桩好事。至于薛靖兴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将他赶出去自立门户,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以项尚书的脾性,先前的那门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也罢,项尚书和宫中的项贵妃虽不是同一支,到底暗下里有些往来。三婶提出这门婚事时,他就有些不愿,但又不好插手隔房的事,就拖到了如今。
  陛下来插手,倒比他插手要干脆些。
  *
  深夜的谭府一片灯火通明。
  凶神恶煞闯进来的县衙官兵打破了府中的宁静祥和,穿金戴银的年轻姨娘们苦等夫主不至早已入睡,这会儿被搅起来,更是一片兵荒马乱,府中四处妇人啼哭的声音渐渐错落响起。
  谭天禄的夫人江氏正对着镜子仔细地贴着额上的梅花花钿。
  铜镜中的人像柔和模糊,妇人的眼角生出了一道道细纹,但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卓绝。
  桌上的红漆描金攒盒中躺着一只青瓷小瓶,江氏抚着自己的脸看了片刻,笑着将那小瓶掩入袖中,站起身来。
  她是谭天禄的正妻,不比那些眼睛只长在男人身上的姨娘们。外面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她早就听说了。但她并未有逃跑的念头。
  她出身贫苦,家里人早就没了。当年才嫁给谭天禄的时候,日子清苦些,却也是夫妻举案齐眉的恩爱日子。后来小姑嫁进徐家,一家子人都跟着富贵起来,谭天禄被派到了市舶司做事,家中的富贵渐渐让人心惊起来。
  她不是不省事的小姑娘,家里的钱从哪里来,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
  日子好过起来,昔日的良人也开始留恋温柔乡,貌美如花的姨娘一个个抬进府里。她早死了心,一心供奉菩萨跟前,不理那些争奇斗艳的女人们。但说到底,吃穿用度都是靠这谭家大夫人的身份,菩萨恐也嫌她不虔诚,罪孽深重。
  江氏攥紧了袖中的瓷瓶,含笑走出了院子。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日。
  抄家灭族倒还算干净,若是被丢到教坊司里,少不得得靠这东西保全一副干净身了。
  云氏惊恐地看着官兵在自己屋子里翻箱倒柜,将昔日谭天禄赠与她的金银首饰一一清走,末了,一个嘴里衔着草的小兵看了看她,忽地大步走过来,将她头上新得的金簪薅了去,顺带着扯掉了她好几根头发:“这东西一看就不是那贼人自己买。”
  云氏低低呼痛,却也不敢和这些没个章法一心只想早办完事早交差的小兵蛮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月的心血付诸东流,气得等人走了,用尽了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谭天禄。
  门外等着的谭天禄闻言面色难看至极,很想进去给那贱人一巴掌,却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看热闹得官兵闻言也笑了,大力地推着脸涨成猪肝色的肥胖男人:“快点快点,你还给哪个小娘子送了什么来路不明的首饰?”
  他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上,犹如四脚朝天的乌龟一样,狼狈至极。
  官兵们围在一起哄笑,戏看从前春风得意的大老爷亡家之犬的姿态。
  *
  镇江知府徐家府邸。
  天色将明,隔着一条石桥的拐角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齐头马车。
  马车旁靠着一着粗布褐色素面短褐的高大男子,似在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望向一个方向,眼中却闪过焦急。
  再度闭上眼,感觉到一只手从他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靓青色细布衣服,包着头掩去其下的丫髻打扮的年轻姑娘眼眶发红,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樊大哥。”
  樊毅看清来人模样,长松了一口气,忙将她托举上马车,低声嘱咐:“这里人多眼杂,你先跟我走,稍后再说其他。”
  徐宁敏看着他,点了点头,进了马车内。
  过路的行人看到,也只当是一对家境尚可的小夫妻一早乘马车出游,无人疑心。
  马车穿过喧闹的大街,正撞上骑着高头大马往徐家去的兵将,徐宁敏只看了一眼,就匆忙地放下了帘子。
  擦肩而过。
  樊毅在平芜城做事,昨日一出事便知道了消息,连夜赶过来通知了她的丫鬟来给她报信,在府外等着。她被拘在屋里不能走动,直到早上继母似乎也得到了消息,府里兵荒马乱起来,才得了机会溜出来与他会和。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
  父亲虽不喜爱她,但她自有一双眼睛,府里的一些密辛,继母知道的不知道的,她也都想尽了法子知道。
  从前顾念父女情分,有着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念头。
  现如今,她却不这么想了。
  况且……
  她红着眼睛看着马车帘子前的高大身影。
  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为了她已经丢了许多机会。如今要带着她逃跑,说不定更遭牵累。
  这东西恐怕那些大人们如今还并不知晓,若是能用此物换得她光明正大活下去的机会最好,若是不能……也万不能再将樊大哥牵连进徐家的腌臜事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班比较晚,明天补更昨天的3k
 
 
第49章 暴雨 [VIP]
  戚瑶一身素衣, 低头进了生活了好几年的住所。
  一条巷子的好几个邻居都悄悄探出头来,对着她指指点点,善恶不明。
  她咬了咬唇, 不去理会这些人或怜悯或异样的目光, 只有几分近乡情怯的踯躅。
  她决定了在公堂上将自己被狗官欺辱的往事说出来, 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她也是平凡的女人,自然也畏惧流言蜚语, 但相比夫君的清白和性命,这些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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