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则——梨鼓笙笙
时间:2021-08-31 09:48:51

  唐玉清怔了怔,旋即手里的帕子都差点被捏烂。
  表哥明明知道了是程氏的不是,却还在为她推脱……不惜自己亲自圆谎……
  程氏这狐媚子,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薛靖谦却并未给她太多思绪纷飞的时间。
  眼看着马车都快到程家在的永乐巷了,薛靖谦便笑了笑:“表妹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我便先送你回邹家吧。”
  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机会,怎么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唐玉清心急如焚,再顾不得许多,修长的手指攥住薛靖谦刻丝袍子的衣袖,低低地哀求:“表哥……我……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第64章 亲事 [VIP]
  初夏清晨有些干燥, 程柔嘉卧在贵妃椅上,阿舟在一边轻轻摇晃着流萤扇面为她扇风,前者则困乏得连眼皮子都掀不开。
  早上醒得早, 身子却乏软得很, 又不好再睡回笼觉, 便索性披了个薄毯躺一会儿。
  外头的蝉鸣声有些聒噪,阿舟见她皱眉, 正想着找几个婆子来将蝉扑了,便见红绸脸色不善地匆匆而来。
  她还未来得及出言提醒, 红绸已经焦急地开了口:“姑娘,前头的人说, 将军带了个戴幕离的女子回来,他还当是您呢……”
  程柔嘉勉强睁开眼,又很快阖上,嗓音有些困倦的慵懒:“应是将军随便寻来的,免得让外人瞧出马脚来。”
  “可将军将那女子带进了听涛阁!”
  红绸觉得,姑娘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以将军冷淡疏离的性子, 旁的女子, 何时能近他的身了?更遑论,是跟着进了外院的住处了……
  程柔嘉脑子混混沌沌的, 对这些话提不起兴致来,只敷衍地应道:“那你便去瞧瞧好了。“
  一边的阿舟静默地看着,表情微微有些异样。
  自打红绸在侯府挨过将军的一顿板子后,她对将军从来都是畏惧的。怎么今日却这般殷勤地去盯听涛阁的事了, 倒不怕将军发怒了?
  “阿舟……”
  听到姑娘无奈的喊声, 阿舟才忙收敛了心神, 专心地继续打扇。
  红绸从来都是小姐脾气, 她却也犯不着真把她当小姐,还要揣度她的心思……
  *
  唐玉清一颗心跳得飞快,亦步亦趋地跟着薛靖谦进了听涛阁。
  瞧布局,倒更像是书房。
  程家的人,居然让谦表哥歇在此处?不与那程氏歇在一处?还是说,是表哥自己不愿意住在内院……
  “说吧,到底什么事?”
  上首传来男子淡漠的声音,唐玉清才回了神,轻咬着唇摘下了幕离。
  自打她在马车上逾矩地拉了表哥的衣袖,表哥就待她没了好脸色。眼下望着她的目光,倒更像是在瞧一个敌国的女奸细,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唐玉清踯躅开口:“表哥应也听闻了,玉儿……前些时日,因为八字缘故,退婚了。”
  薛靖谦嗯了一声,眉头紧锁:“你姑母不是已经在帮你寻新的婚事了吗?眼下新科也已有了结果,以唐家的门第,寻个寒门进士做夫婿,不是难事。”
  薛靖谦摩挲着碧玺石的扳指,微微眯着眼睛:他忽然觉得,把唐玉清嫁给程昱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寒门?
  她堂堂国公府嫡女,怎么能像个小官家的庶女一般,嫁给寒门士子?
  唐玉清脸色一白,下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她盈盈拜倒,额上的金红花钿贴着冰凉的地面,再抬眼时,眸子里已飘满了雾气。
  “你这是做什么?”
  薛靖谦紧皱着眉头。他在族中地位超然,但对着家人亲戚,他并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他。
  “表哥……如今是否还未定下亲事?”
  薛靖谦微微挑眉。
  这是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像是怕他误会似的,眼前的女子很快就又开了口,温声细语地找补:“表哥不要生气……玉儿知道,我配不上表哥,原是不该肖想那个位置的……”
  “不过,如今,表哥不是有了想护着的人了吗?”
  她这样的恨着程氏,却不得不将她当做唯一的筹码,与自己的心上人谈判……
  唐玉清心头宛如被割血般的痛,表情却装得越发善解人意温和大方:“表哥爱重程氏,我看得出来。只是,以程家的门楣,是万不可能让程氏做薛家的宗妇的……他日世子妃进门,哪里又能容得下程氏这样的人物,扮在表哥身侧呢?”
  听到这里,薛靖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示意她继续说。
  唐玉清鼓足了勇气,继续娓娓劝着:“……我……我并不求表哥的怜爱,只不过是……不想远嫁……又畏惧将来的婆家刁难于我……亦不想让母亲在姨娘面前抬不起头来……表哥若肯应允,将来,我定然将程氏当做亲姐妹般亲密,绝不会刁难于她。”
  她生得只能算秀丽,可这些时日事事挂心,又刻意控制了饮食,本就瘦如青竹,眉尖的憔悴之色不似作伪,此刻脸上泪落如雨的楚楚可怜,倒是更添几分姿容。
  薛靖谦却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照唐玉清所言,她所求的,是高门的体面和公婆的遂心,这一点,薛家和她的亲姑母承平侯夫人恰恰能满足。
  她用来交换的筹码则是,以大妇的身份保证,永远不刁难阿元,井水不犯河水。
  实在是高超又兵行险招的做法。
  他似乎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三表妹了。
  这样的法子,真是她想出来的?她是怎么笃定,阿元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步的?
  唐玉清见他久久不答话,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希冀。正准备再开口添一把火时,他却已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她。
  “你的想法很好,只不过,我恐怕不能娶你做世子妃。”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追问,旋即脸上撑起一抹勉强的笑容:“难道是……表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怎么我倒没有听姑母说起过……”
  “没有。”薛靖谦摇了摇头,唇边绽起一丝笑意:“不过,我打算娶柔嘉做妻子。”
  这位三表妹既然不是因为心悦于他而谋求世子妃的位置,他倒不如将实情告知,免得她徒生盼望,到头来一场空。
  唐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贵为天子骄子的表哥说,他要娶一个商户女做正室?她一个小小的通房,居然能被扶正?
  “可是……程家与薛家,门第悬殊……”
  薛靖谦的笑容淡下去:“这边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语气里透着游刃有余和胸有成竹。
  他竟肯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同习了二十多年的礼教抗争?
  唐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疼得厉害,勉强扶住了桌角,才没有昏过去。
  她整个人混混沌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听涛阁的,直到在游廊上瞧见了程氏探头探脑的婢女,强撑着笑意的脸上才骤然闪过凶狠之色。
  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她这些时日,倒真是像个笑话了!
  这般的舟车劳顿,日夜奔波,只为换得谦表哥一丝垂怜。
  她明明已经让步了那么多,几乎算是将士族嫡妻的体面丢得干干净净,做出了捧出一个沈姨娘的姿态。表哥却仍然觉得不够,不惜为了一个低贱的通房反抗门第的天壑,也要娶那程氏做嫡妻……
  竟是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
  唐玉清再不愿看那程氏的人一眼,戴上幕离从程家的角门离去。
  红绸只觉得困惑。
  将军带回家来的,居然是那位唐家的三表小姐!
  而且,那位表小姐出来时,竟是眼睛肿得跟木桃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得同姑娘说一说才是。
  *
  唐玉清上了邹家来接她的马车,婢女果儿立时就扶住了她。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她一摘下幕离,果儿便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模样十分关切。
  唐玉清心头闪过暖流,暗道还是身边经年的人懂得关心她,便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泪簌簌落下:“……在他眼里,我竟半点比不上他那低贱的通房……我都那般讨好于程氏了,她几次三番地拦我,我都没有同她生气,还主动提出永远不刁难她,表哥竟还是不肯……”
  果儿拍着唐玉清的后背,闻言眸光微微一闪。
  “这么说,将军没有同意小姐您的提议?”
  “何止如此,他……”唐玉清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便压低了声音,死死地揉着帕子:“他!他竟然说要娶程氏做正室!”
  果儿也很是意外。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程家有个所谓的义子中了探花,程家女的父亲却还是实打实的商户,这样的身份,连做世子的妾室都勉强,又怎么敢肖想世子妃的位置的?
  “小姐快别哭了。这么离谱的事情,是万不能成的。”
  唐玉清也觉得十分荒唐。可说这话的人,毕竟是位高权重谋略过人的定远大将军。没有几分把握,他又怎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小姐可别忘了,世子对姑太太十分孝顺,这样的大事,是万不可能自己做主的。”
  对!
  唐玉清的眼睛亮起来。
  还有姑母呢!
  表哥事母至孝,姑母又是个极拎得清轻重的人,这样的事若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眼下这程氏是万不可能在她娘家逍遥的。
  此事,表哥定然是瞒着姑母还未告知的。
  “我这就修书一封,告诉姑母……”唐玉清摇了摇头,“不,不行,我得即刻回京,亲自同姑母说才行。”
  表哥的眼线到处都是,这信,谁能说得准会不会送到姑母手上?
  “果儿,你可真是聪慧!”唐玉清不免赞叹。
  果儿垂下睫毛,腼腆地笑:“都是同小姐学的,小姐不过是气急攻心,才没想到这一茬。”
  唐玉清笑得越发满意,已经开始寻思回京见了姑母之后的一言一行了。
  也就丝毫没有注意到,果儿抬眼看她时,眼里闪过的锋芒。
  *
  薛靖谦了结了这边的事,正要抬步去丛香馆见程柔嘉,程缙的小厮却来了。
  “将军可算回来了,老爷有事想同将军说道。”
  程缙待他,似乎总有些岳丈的自矜在。不过,他是阿元的亲人,他也愿意给他这个体面。
  薛靖谦便笑了笑,应了一声,抬步跟着去了。
  一进程缙的书房,便见前者眉头紧锁,面色肃穆的盯着他。
  小厮从外关上了门,程缙的声音便低沉响起:“将军的正妻人选,可是定下来了?”
  薛靖谦讶异地挑起眉头。
  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在关切这件事?
 
 
第65章 惊雷(一更) [VIP]
  玉漏水声滴答, 外头隐隐传来更鼓声,天边只余下一弯纤若游丝的蛾眉月。
  程柔嘉以为薛靖谦今夜不会过来了,便也灭了烛火上了榻, 此刻却闻得男子的脚步声靠近, 迷迷糊糊中吓了一跳, 悚然抱着锦被坐起身来:“谁?”
  他的面色隐在半边月色中,眉峰并未盘踞, 程柔嘉却分明瞧出了些许惆怅。
  再仔细去瞧,却又无处寻觅那痕迹。
  黑暗中一个温暖的身子贴过来, 如玉的脸颊靠在他的肩胛上,嗓音中还带着些慵懒的糯糯:“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阿爹白日里寻你过去说话, 你竟也敢往我这里来?”
  有些俏皮地在调笑他。
  薛靖谦默然地将她柔软如水的身子揽紧,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故作轻松地道:“实在是想念你,免不了,又要做个夜探香闺的狂徒了。”
  想起昨夜的温存,程柔嘉忍不住轻推了他一把, 又埋进锦被中:“昨儿才见的, 说什么想念,将军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
  薛靖谦坐在床榻边, 轮廓在月色下柔和清晰,表情却看不分明,朦朦胧胧,像覆上了一层纱。眼前却是程缙在书房中如惊雷乍响的字字句句。
  “……将军, 嘉嘉她……其实不是商户女……”
  他解了中衣, 进了纱帐, 从背后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肢, 扣在自己怀中。
  程柔嘉零零碎碎睡了一整日了,这会儿见他来了,反倒脑子清醒起来。她转过身,微微蹙着眉,修长纤细的手覆上他的面颊:“怎么了?”
  “……嘉嘉实然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我早逝兄长的唯一骨血……”
  她灼灼地望着他,他的眸子里亦浮起幽光,抚上她莹润光滑的下颌,去吻她的下巴、耳垂、嘴角,继而在她的舌尖起舞,二人双双陷入难以抗拒的温存中。
  被衾之中,贴近了她,才辨出她穿了件薄薄的纱衣,细细的丝绦单手一勾便能使得皎洁胜月华的肌肤重见天日。
  她是在等着他吧……等得疲乏了,才穿了件纱衣便睡了……
  “阿元……”他喃喃地唤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去吻诃子坠落后盛放的木桃,听她不可遏止的低吟,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手中的动作却越发温柔缱绻。
  “……我们本不姓程,姓姜……嘉嘉的父亲,正是当年的汉中府知府姜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