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刺心钩道。
“那您休息,您休息。”迎客小哥忙道,拉着凌月婵就往下走。
凌月婵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她甚至不敢再看刺心钩,连下楼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屋外安静了下来。
刺心钩抱胸,靠在墙上。过了一会儿,他听得,屋内也安静了下来。
白芨将孩子哄好了。
有那孩子在,刺心钩怕是进不去屋子了。
刺心钩闭目养神。
他却没想到,孩子的哭声没下去多久,门就被打了开了。
小女孩一双大眼上还挂着泪珠,被白芨抱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喏,”白芨把孩子抱到刺心钩的面前,对他道,“这次,不许把人家吓哭了哦。”
看这个意思,竟是还想让他抱这孩子。
刺心钩看着她们。
过了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
他紧紧抿着嘴,伸出手,接过了孩子。
小姑娘在他的臂弯中,抽了抽鼻子。
“你看,”白芨微微弯腰,平视着小姑娘,很温柔地低声道,“我说叔叔不可怕吧。”
刺心钩看着白芨。
他的怀里,小姑娘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别在外面站着了,”白芨抬头看刺心钩,道,“我们进去吧。”说着,她拉过刺心钩,连着他怀里的孩子,一起进了房间。
此时,酒楼也备好了菜,开始给客人送上楼了。
所以,因为“胆子最大”“反正也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你不是还买了衣服吗?得送上去啊”而被推出来的,“正职明明是迎客,这一天天到底被迫在干嘛”的可怜的迎客小哥,敲开客房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那个魔头,正抱着那个小女孩。
……
……谁正抱着小女孩?
……魔头正抱着啥?
现在打开的这扇门,通向的还是阳间吗?
黑白无常总算带走了小女孩的性命?
“嗯?您站着做什么呢?”白芨伸出手,在迎客小哥面前晃了晃,“菜……是我们的吧?”
“啊,是,是。”迎客小哥这才回过了神来,将托盘端了进去,道,“您点的菜,做好的先上,还没齐的过会儿给您。还有……”迎客小哥在桌上放下托盘,拉下了挂在手臂上的布袋,道,“这是您要的衣服。”
“衣服?”白芨疑惑,“我没有要衣服呀……”
“啊?”迎客小哥也很意外。这姑娘没要,也就是说……小孩的衣服,居然是那魔头自己要的?
“是……那位侠士吩咐的。”他看向刺心钩,道。
白芨顺着小哥的视线,看了一眼刺心钩,问道:“你要衣服了?”
刺心钩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承认了。
白芨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看。那里面是两套小女孩的衣服,很精致,上装下着都有。还有两双漂亮的鞋子,一双绣着虎头,一双绣着小花。
居然让人去给孩子买了衣服。
白芨不由带上了笑意。
“侠士给的银子很多,我就自作主张买了最好的,又备了一套换洗。”迎客小哥说着,掏出了些碎银,“这是剩下的银子。”
“辛苦您了,剩下的您就拿着吧。”白芨笑着道,心情很好的样子。
送走了小哥,她拿着布袋转身,对小女孩道:“朵朵,看,你的新衣服,喜不喜欢呀?”他们问出来,孩子的名字是朵朵。
“喜欢!”朵朵脆生生地答道。
“是叔叔给你买的,是不是要谢谢叔叔呀?”
“谢谢叔叔!”朵朵转过头,看着刺心钩,开心道。
刺心钩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白芨不由又笑了起来。
迎客小哥同时也带来了洗手的水。她就给孩子洗干净了手,擦干净了脸,让她吃饭。
之前,孩子让刺心钩抱着。后来,她顺势坐在刺心钩的腿上,自始至终也没想要挪窝。
在吃饭的时候,前面坐个孩子其实还是挺碍事的。碍着使筷子,让人离桌子挺远,还很容易把什么落在孩子身上。然而,刺心钩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任由小孩坐在自己的腿上,默默地吃饭。汤汤水水的也一滴都没有落在孩子的头上过。
“朵朵,你爹娘呢?”白芨一面吃着饭,一面问道。
“都出远门了。”朵朵答道。
出远门吗……
小孩子口中的“出远门”是什么意思,其实还挺难说。特别是放着自己的孩子都不管的“出远门”。
毕竟,出于善良,大人总会和孩子说些谎话。
可巧这时候,迎客的小哥又上了楼,给他们把菜上齐。
既然这孩子会来鸿宾楼乞讨,迎客的小哥大约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于是,白芨便顺势跟着小哥出了门,压低声音,问道:“您以前见过里头那孩子吗?”
“朵朵吗?”小哥道,“见过,每天都来要吃的,几乎算是被我们鸿宾楼养着的吧。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早就去了,最近娘又忽然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对,邪门得很!她娘还是个挺有本事的女人呢,出门是去跑商去了。按说给孩子留的钱足够,也托人照顾了,到了时候就能回来。可谁成想,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居然自个儿就忽然消失了。那跑商的也不止她一个人,有不少人和她在一块呢。同行的人说,感觉之前还见着她呢,也就一转眼的工夫,谁也没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就没了!”小哥道。
作者有话说:
瑟瑟!上章太忙居然没来得及写霸王票&营养液感谢!补上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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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陵墓
所以,这孩子真的已经完全没有父母照顾了。
现实永远都会指向你最坏的那个猜想。
白芨转头看了看懵懂无知的孩子,心里闷闷的。
看来,是得做好养女儿的心理准备了。
就是不知道带着孩子会不会影响她逃跑……她可是盘算好了,在到达武州之前就要从刺心钩身边逃走呢。
其实,事到如今,白芨当然知道,刺心钩不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可问题就在于,她倒也并不算是“无辜”……
她可是强行把刺心钩的性命握在了手里的人,可以说是惹他惹到骨子里了。哪怕一时相处得不错,一旦蛊术解除,他会不会秋后算账,愿不愿与她和平地分道扬镳,都是很难说的。
而走,她也是一定要走的。她的人生规划中可完全没有“和恶名昭彰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生活在一起”这么刺激的项目。
所以还是直接悄悄走掉比较方便。
喂饱了孩子,白芨又要酒楼送上热水,拉了屏风,和孩子一起洗了个澡。
洗完了澡,她抱着孩子出来,想要进自己的小屋,却意外地发现,刺心钩已经躺在那里了。
“怎么了?”白芨问道,“不是说今天你睡大床吗?”
刺心钩没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
“能睡开。”白芨道,“这床也没那么小。”
刺心钩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白芨忍不住又带上了笑意。
这个人,越是做好事的时候,就越是别扭。
“快,谢谢叔叔把床让给我们。”白芨教朵朵。
“谢谢叔叔把床让给我们。”小姑娘活灵活现地重复,还送了个笑容,两颊笑出了两个甜甜的梨涡。
白芨忍不住拿手戳那对小梨涡,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两个小酒窝就更深了。
“谢啦。”白芨对刺心钩道,便也不再推辞,抱着孩子,去了大床。
刺心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芨的背影。
他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看着她的衣角消失,看着她翩然离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第二天,刺心钩没有再次见到白芨。
*
白芨闭着眼睛,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听着耳边的马蹄声与风声。
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分疑虑。
实际上,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她要的点心里,被下了蛊。
不是毒,是蛊。
谁能想到,她会尝到蛊呢?这世上能制蛊的活人可统共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她的弟弟白竹。
对她下蛊当然是没有用处的。她身体里的就是万蛊之母,哪有什么蛊会对她有用的?
但她很好奇,是谁给她下了蛊?是出于什么目的?下了什么蛊?这蛊是从哪里来的?
她便顺势等着,等人来找她。
果然,待到夜半三更之时,便有人潜入了她的房间,然后抱着她,从窗口跳了下去,犹如出入无人之境。
刺心钩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原因白芨也能猜到。带走白芨的人对待白芨的动作并不十分小心,显然不担心她会苏醒,多半是在给她下蛊的同时,也下了什么迷药的。
刺心钩行走江湖树敌无数,能安安稳稳一直活到现在,寻常迷药必然奈何不了他。可白芨却不一样,她只了解蛊,嗅不出药,也不会对药有任何抗性,必然会中招。
而此时此刻,任何对白芨造成的痛楚、伤痕,当然也包括中毒中药,都会顺着生死蛊的牵绊,全部转移到刺心钩的身上。
她是清醒的,是因为刺心钩已经代替她昏迷了过去。
所以,你看,早早分道扬镳对他们两个都是好事。
要不是忽然多了个让白芨想要带在身边照顾的朵朵,在预计到自己会被人带走时,白芨恐怕就已经提前给刺心钩解了蛊,就这么顺势离开了。
马蹄声响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马匹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抱着白芨,翻身下马。地上有落叶随着脚步声嘎吱作响,显然,他们正身处一处树林之中。
落叶破碎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接着,男人变了下姿势,像抱孩子一样单手抱着白芨,腾出了一只手。然后,就是不断的机关移动声。
有什么被打开了。
白芨感觉到,男人正在向下走。
这里……是什么地宫?
原本,白芨是被打横抱着的,整个人都在男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无法轻举妄动。现在,她被单手抱着,面对的方向就变成了男人的身后,便放心大胆地睁眼看了看。
……
这里,竟是一处陵墓。
脚步声在四周回荡着,足见陵墓的宽阔。这么大的陵墓,简直像是埋着什么王孙贵胄。可是,这里看上去又并不破败,仿佛是近些年才开辟的。
近些年,有什么忽然过世的大人物吗?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有人迎了上来。
“爷,回来了?”是女人的声音,满带着成熟女子的风韵,“又接回了新的姐妹?”
“是啊。”男人开口,声音居然很是好听,有种懒洋洋的玩世不恭,“这么晚了,还在等爷?”
“不等您,还能做什么呢?”那女子嗔道,声音里有九分温柔,一分幽怨。
啧啧,这哪个男人能挡得住哦。
白芨不自觉地在心里感叹,这位姐姐可以的。
然而,男人听起来却并没有很大的触动。
“乖巧。”他夸奖道,像是在夸奖什么称心的玩物。他伸出手,也许是摸了摸对方的脸吧,道:“回去睡吧。若是睡得不好,再漂亮的美人也该变丑了。”
“爷又取笑我。”女子娇嗔,又关切道,“爷也要早些休息,我才能放心。这位妹妹,就交由我来照顾吧。”
“最贴心的,还数杏儿。”男人称赞着,又走了几步,像是拐进了某个房间。
他将白芨放到了床上。
“等她醒了,带她来见我。”男人道。
“好。”女人柔柔顺顺地答道,“爷也要早些休息。”说着,她随男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白芨躺在床上,捋了下思路。
首先,他们当然没有杀她的打算。其次,这些人也不是冲着她“苗谷圣女”的身份或是能力来的,否则也不会班门弄斧地给她下蛊了。
陌生人上来就要以姐妹相称,仿佛是一家人的样子……要么是要与人共侍一夫的女人,要么就是什么□□的教徒。
相形之下,白芨还是比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教徒。
不管怎么说,已知的信息都太少了。白芨想了想,决定……
先睡一觉。
大半夜悄悄乱走也无甚用处,被发现还会更加麻烦。倒不如养精蓄锐,等到明日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芨睡了个好觉。
睁开眼睛,该是天已大亮的时候了,入目所见却是莹莹的烛光。
白芨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正身处一座陵墓之中。
“妹妹醒了?”有人问道。
正是昨夜的女声。
却完全没有昨天那种骨子里的温柔劲儿了。
白芨坐起身来,偏头看了看。